十幾條大船的銅鐵,就這樣打了水漂。張丞相知道後,把大國舅大罵一通後,再罵楚太傅:“仗着自己有聲望,哼!”
再罵也沒有用,這個有名望的老匹夫門生衆多,清咳一聲朝野要動幾動,偏偏他忠君愛國的很。
張丞相不能動搖楚太傅,只能還是原來的辦法,經常在張太后面前說楚太傅的壞話。
張太后是個年青婦人,先帝不在,皇帝兒子年紀小,又和楚太傅、樑王走得近。孃家人常進來陪伴張太后,張太后也覺得自己應該對他們照顧幾分。
天底下最親的,還是自己孃家人不是嗎?
轉眼三年過去,宮中換下殘餘的喪儀,重新恢復榮華。張太后生日那天,張家盡獻珠寶,引得張太后喜歡時,張丞相對她言詞謙卑地道:“太后是張家的福氣,臣愈發的老了,只希望小兒子能得太后多多關愛才好。”
“二弟功夫越發的好了,上次演給我看,把我嚇得不清。丞相不必擔心,我想着讓他軍中去,也免得常在家中惹事。”張太后說過,張丞相立即跪下來謝恩:“臣膝下兩子,長子已封侯,次子自幼喜歡舞刀弄槍。臣愛幼子,不願意他離得遠。求太后,這京裡有帶兵的事情,給他指一件吧。”
張太后問王公公:“京裡有帶兵的事情嗎?二弟去太遠,我也捨不得。就在京中,給他找個差使吧。”
王公公把話回上來:“京中兵馬指揮司,護衛京都安全。國舅爺領這個兵權,最是妥當不過。有國舅爺護衛着,太后娘娘安睡也是放心的。”
張太后答應下來,等皇帝帶着大臣們過來朝賀自己生辰時,張太后親口對着皇帝說了:“丞相說了,請樑王皇叔掌權,小國舅管這個,你放心不?”
皇帝回身看看樑王和楚太傅,樑王掌權,他是固辭:“原來鐘山王小王爺掌權很好,不必更換。”楚太傅來上諫:“邊境正在打仗,國舅可往軍中去。”
張太后翻臉大怒:“什麼事兒你都要說話,宮中進幾個宮女,你說勞民傷財,宮中不放人出去就進人,顯得什麼不賢德了。這件事情,你又上來了,怎麼,你不放心不成?”
楚太傅正色道:“外戚不可以掌兵權,請太后三思。”張丞相跪下來有了淚:“原本臣想,請樑王掌兵權,小兒爲副手歷練。如今又遭太傅猜忌,臣不堪此辱,請太后和皇上旨意,容臣告老還鄉去吧。”
席面上頓時冷下來,張太后一直爲這樣那樣的事情和楚太傅不大對。太后位尊,不想坐上以後,多幾個使喚人,楚太傅也要說,信個佛法,楚太傅也要說。一直心中不快,身邊又有王公公和張丞相挑釁的張太后今天大發作,當着皇帝及百官開始大罵。
皇帝純孝,見母親這樣,心裡左右爲難。張丞相是跪地哭泣,兩位國舅和張家進宮來賀壽的女眷們也一起跪地哭泣:“不堪此辱。”
樑王爲難,他要是說話,像是自己又要多攬兵權。樑王身爲皇叔,又看出來皇帝聰明,在會受猜忌的事情上,是一直避諱的很好。
楚太傅今天被張丞相驟然發難,在宮中受了一場屈辱。
在家裡悶悶不樂幾天,家裡人也都不敢驚動。這一天樑王讓門來勸過以後,楚太傅稍緩心懷,想到兩天沒有看孫子,就去楚老夫人房中看兩個孫子。
到房門外,見到楚老夫人正在教訓孫媳婦。楚太傅停下腳步一聽之下,差一點兒笑出來。
楚老夫人是這樣說的:“我更老了,不求你們怎麼樣,只求你再給我生一個曾孫子吧。這又是三年,你怎麼還沒有動靜。你再不懷上,我就給懷賢房裡放人。”
這種放人的話,楚老夫人自己也知道說出來沒人相信,就是她自己也不相信,可是她一看到小初又沒有懷上,就忍不住地要說出來。
小初極委屈地聲音:“藥喝了不少,公子也喝呢,”然後聲音低下去:“就是沒有。”楚老夫人唉聲嘆氣:“公子不用喝,他都有了兩個孩子,還要喝這個嗎?”
小初低低地道:“是啊,都有兩個孩子了。”生兩個孩子的人,不是就在眼前。
楚太傅就是聽到這裡,忍俊不禁。
“哎呀哎呀,我一大把年紀,家鄉是看不成了,我只想再看一個曾孫子,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楚老夫人抱怨天抱怨地。她這一年又老不少,常說懶得動。只有看到歡蹦亂跳的豫哥兒和驥哥兒時,纔會笑得合不攏嘴。
見到楚太傅進來,楚老夫人像有了主心骨,手指着楚太傅道:“你對她說說,我要再看一個曾孫子。”然後繼續抱怨:“家鄉我是再看不成了,我老了動不了,給我曾孫子。”
楚太傅含笑吩咐小初:“你回去。”再來勸楚老夫人,勸着勸着,楚太傅突然道:“母親,不必說老的話。弄上一隻船,我陪你還鄉去呆幾天。”
正好眼前有太后這樣事情在,楚太傅心情鬱悶,也想換個地方散散心情。
“你捨得走?”楚老夫人不相信。楚太傅道:“有樑王在,是無妨的。”
消息傳出來,樑王聽到以後,想了一下午。最後來見楚太傅:“以進爲退,也是對的。”京裡沒有楚太傅,也讓張太后嚐嚐滋味去。從先帝去世後,哪一樣不是楚太傅和樑王商議後在把着。
楚太傅搖頭撫須:“我已暮年,還能爲母親做一件她喜歡的事情,不容易。”
進宮去叩辭,皇帝依依不捨:“師傅此去,多久回來?”楚太傅微笑:“一年回來。”皇帝不樂意地搖頭:“半年吧。”楚太傅不無感動:“京中各部司理分明,皇上天縱聰明,臣就此告老,也是無憂的。”
“那就八個月吧。”小皇帝嘆氣:“早去早回。”
楚家來送行的人、不捨的人絡繹不絕。張丞相處,也登門送上厚禮一份。張太后也賞賜下來,也給了一句話:“早回,皇帝還是離不開你的。”
三夫人和三老爺留在京裡,二老爺因爲楚懷德太留戀樓家,願意攜家帶口一同回去。楚懷德灑淚別了樓姨娘,很是無奈。
一隻大船順風順水,在秋高氣爽的季節裡,楚太傅奉着楚老夫人,帶着一家人回家去。在京裡過了中秋八月下旬動的身,到九月裡,一家人回到原藉。
小初站在船頭上,分外感慨。上京時和小意只得姐妹兩個人,現在回來是託家帶口。
“去照顧祖母下船,你發什麼呆。”楚懷賢說過,小初笑容滿面答應着,見豫哥兒和驥哥兒手裡拿着風車正在瘋跑,忙過去一手扯起一個交給奶媽:“看好他們,別掉河裡去。”
豫哥兒吸吸鼻子:“母親,下船我要去爬山。”驥哥兒跟在後面見事學事:“我要去爬山,還要去爬樹。”
“不要學我話。”豫哥兒大聲對弟弟說過,驥哥兒寸步不讓,更是大聲地道:“我哪有學你的話,我說爬樹,你說爬樹了嗎?”
豫哥兒語塞,對着驥哥兒做個鬼臉。驥哥兒笑嘻嘻告狀:“母親,哥哥又嚇我。”說過再跑到楚老夫人身邊告訴她:“哥哥又嚇我。”
旁邊站着楚夫人,驥哥兒也告訴她:“哥哥嚇我。”這樣還不算完,一溜小跑兒去到祖父身邊,小手扯着他的衣服:“祖父祖父,哥哥又這樣,”然後吐舌頭翻眼睛,學着做了一個鬼臉兒。
豫哥兒跑過來:“不是這樣的,是這樣的。”也吐舌頭翻眼睛,做了一個與豫哥兒不同的鬼臉兒。
楚懷賢板起臉:“下船了,都安生些。”
楚太傅笑呵呵,一手拉起一個來:“咱們下了船,家裡園子大,祖父和你們玩去。”兩個小哥兒一左一右陪着楚太傅下了船。
後面是楚懷賢等人陪着楚老夫人下船。馬車是早早等着的,大家上車,往別院而去。
小意和小初坐在一起,是興高采烈:“明天我去看大有哥,去看五嬸,去看…….”秋風吹來,小初悠悠然含笑:“你少說幾句吧,現在你不是最愛吵的小鬼,你少說最好。”
“最愛吵的小鬼在楚伯父轎子裡。”小意往前面一指,小初彷彿也能聽到轎子裡傳來的嘻嘻哈哈聲。
馬車到了別院門外,果然豫哥兒在轎子裡先大聲道:“咱們到了,住轎!”後面跟出來驥哥兒的聲音:“住轎!”
“你又學我話了!”豫哥兒說過,驥哥兒不客氣地道:“誰讓你總說在我前面!下次,你慢些!”轎簾子打開,先走出來一臉不樂意的豫哥兒,後面是神氣活現,今天說贏了哥哥的驥哥兒,楚太傅最後含笑出來,只看着兩個孫子笑容就又要加深。
別院的龐管事接着大家往裡走,又看兩個跑在前面的小哥兒,又小心地打量着楚少夫人林小初。
這一別幾年,這一位是不算閒着。把公子弄上了牀,把孩子生了兩個。這裡天高皇帝遠,有些家人津津樂道的傳言,還是小初如何上了公子的牀。
早上下的船,一切安置好用過午飯,小初不忍睡去。見楚懷賢又去前面看着收拾,她一個人在園中漫步。
這園子裡好幾年沒有來,今天看時,紅葉似染,紅花如醉。小初深深的吸一口氣,仰頭看自己曾爬過的白玉蘭花樹。樹上已經沒有花,是綠葉和紅色的聚合果。
正看着,身後傳來楚懷賢的聲音:“房中看不到你,就知道你在這裡。”楚懷賢微笑:“在緬懷你當年偷花?”
“你還說呢,不是你在這裡突然出現,我怎麼會摔下來。”小初嬌嗔着提起當年舊事,又過來捶打楚懷賢。楚懷賢一笑,把小初擁入懷,也仰看這株高大清新的白玉蘭花樹:“說起來,這是你我的媒人。”
小初依着他看着,不忘取笑:“那這樣說,莫守備、孫二海,都是我們的媒人了。”
“是啊,當年舊人,都算是你我的媒人。當然最出力的那一個,是京裡那草包。”楚懷賢說過,小初嘻笑:“皇上今年開秋闈,你說他中不中?”
楚懷賢好笑:“他會中?”哼哼兩聲過,再道:“我把他發到不毛之地去。”小初笑聲中,楚懷賢深深吸一口氣,突然問小初:“嫁給我好不好?”
小初兩隻眼睛左顧右盼:“我是說實話呢?還是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