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再醒來,見窗外一片白光,喊道:“春水,雪又大了嗎?”進來的是不常侍候的碧月,碧月是怯生生,昨天晚上見到公子發落人那一幕,不由得她不怯生生:“少夫人醒了?”
“咦,春水呢,”小初說過,又有些抱歉地笑笑。這房裡的人全都想着來陪自己,春水是熟悉了的,碧月偶然上來一次,小初覺得不能冷落她的心。
隨口這麼一問,碧月不敢回。外面是楚懷賢的說話聲:“醒了就起來,等你用早飯。”小初換過衣服出來,對着碧月臉上神情,也覺得異樣。
見楚懷賢端坐在榻上,小初貼過來笑:“春水哪裡去了?你今天不出去?”再看房中,秋月和兩個熟悉的丫頭,全都不見。
小初愣在這裡,明白不對。
楚懷賢抱她在懷裡親了親,再放她下地:“我不出去,今天在房裡和你說話。去梳洗了快來。”小初不走,眼珠子在房中瞍了兩回,又問起昨天陪自己出去的兩個媽媽:“她們在哪裡?”
“吃過飯我陪你慢慢說,”楚懷賢在小初耳朵上擰一下:“這耳朵不是用來聽話的?”小初固執地拉着他的手:“人呢?昨天陪我出去的人在哪裡。”
“我發落了,一人打了二十板子,攆出去養傷了,以後讓不讓她們再進來,再說吧。”楚懷賢說得漫不經心的,小初一下子哭了起來:“把人還我,是我讓她們去的。”楚懷賢給小初擦眼淚,責備道:“爲着孩子,不該哭!現在坐胎穩了,能折騰了是不是?你這打我給你記着,等你出了月子咱們慢慢算。”
小初又想放聲大哭一回,又想着肚子裡的孩子,這一會兒把她難爲壞了。難爲中,抓起楚懷賢的手就是一口咬下去,咬過才擦擦淚水去梳洗。
一面梳洗一面想對策,到梳洗完了回來,對着楚懷賢不當一回事兒的面龐,楚少夫人也沒有想出好主意來。
臉色臭臭地吃早飯,吃過飯也沒主意,就猴在楚懷賢身上磨他:“把人給我,你要打人,打我吧,我給你打。”楚懷賢笑:“好,打幾下?”小初摟着楚懷賢的脖子,對着他耳朵喊:“把人給我。”
楚懷賢悠然:“這聲音太小了,我聽不到。”小初累了,倚在楚懷賢懷中沒精神:“公子,我以前喜歡你,以後不喜歡你了。”
“爲什麼不是越來越喜歡?”楚懷賢問小初,小初閉着雙眸養神,隨意地把話說出來:“你現在喜歡樓家的人,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昨天晚上,樓家的姑娘陪着你的吧,你和樓大官人一起出去的,他家裡就是沒有侄女兒了,也能買幾個充作他侄女兒。”
楚懷賢伸手在小初紅脣上輕輕打一下:“胡說,怎麼這麼說人。”小初把他手推開:“本來就是,這不是事實擺在眼前。”楚懷賢輕笑一聲:“你這壞蛋。”
正在房裡說話,碧月進來:“二房裡的公子請公子。”小初推着楚懷賢出去,笑得不懷好意:“樓家五個房頭,難道沒有五個姑娘。”
楚懷賢手指虛點小初出來,楚懷德是在這院子的小花廳上候着楚懷賢。見他進來,楚懷德分外難爲情:“大哥,那個,你…….”
“不會說話?”楚懷賢沉着臉,楚懷德趕快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說,”他摸着頭嘿嘿笑一下:“您不會看不起我吧?”
楚懷賢劈頭蓋臉又是幾句罵:“你也知道讓人看不起!”罵過才道:“事情已經出來了,以後再納妾,也做得好看些,我不會看不起你。”
“那就好,”楚懷德嘿嘿,對着院子深處看看:“那大嫂她,也不會看不起我吧?”楚懷賢瞪眼睛:“你大嫂怎麼會?”楚懷德再往外看看,小聲地把小初的話全賣了:“大哥你疼大嫂,大嫂要是看不起我,會不會左右你?”
楚懷賢擡手就是一巴掌:“她怎麼想,與我沒關係。你不必擔心,她不會看不起你。”楚懷德放下心:“這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再回來的楚懷賢是不動聲色,難怪小初昨夜能幹出來那樣的事情,她對樓家是厭惡之極。小初還在榻上取笑:“又是什麼人?這一次敢是樓家的丫頭吧?那天我見到的丫頭,都是水靈的。”
楚懷賢恨的站榻前,舉着手虛揮一下,小初早有準備,搬起枕頭在面前一擋,在後面再接着笑:“你惱羞成怒了是不是?讓我說着了。”
“是啊,樓家的丫頭水靈着呢,我那天也看到了。”楚懷賢說過,小初放下枕頭,立即轉爲難過:“我說對了是不是?”坐在那裡開始傷心。
楚懷賢哼一聲,站起來道:“我拿你沒辦法。”走到側間去。這裡有書案也有書,楚大公子開始看書。
傷心的小初一個人沒意思,悄悄招手喊碧月:“來,告訴我春水在哪裡?”碧月嚇得面色都白了,悄聲道:“您消停會兒吧,我在這裡呆着挺好,不想陪您受氣。”
和氣憐下的楚少夫人,一下子魅力盡失。在榻上默默坐着,心裡的折騰勁兒被楚懷賢壓得死死的,倒沒有熄滅。
隔一天,三夫人來看她,揹着人慢慢地交待小初也是這件事情:“你要小心,外面都在傳宮中的遺詔給了你公公,外面這些人,都在打家裡主意呢。”
這話龔苗兒進來請過幾次安,也說過。小初請教三夫人:“都是什麼招數?”三夫人冷笑一下:“什麼招數?讓我告訴你吧。程姨娘是進了門以後才破的瓜,”
小初吃驚道:“當時沒有讓人驗過?”三夫人更是冷笑:“都以爲她破了身子,誰還去驗她?”小初吐一口長氣:“這程管事的,當初我就看他不是好人。”以前幫着二老爺就沒有少刁難小初。
“三爺心裡內疚,一些話也告訴了我。程管事的本來想留着給公子,不想你進了這房裡當了家,又生一個兒子,他心裡更沒底氣,怕女兒到你房裡受你虐待,”
小初嘻嘻一笑:“三嬸兒,你虐待她沒有?”楚三夫人挑一挑眉頭:“你猜我怎麼着?孫姨娘有了,我讓她侍候孫姨娘去了。”
小初吃了一驚,趕快恢復自然。等楚三夫人走開,小初爲孫姨娘擔上片刻的心。因爲是孕婦,就同病相憐。
想想程管事那個人不好,程姨娘也未必好。小初嘆氣,喊一聲“春水”,進來的卻是碧月。對碧月含笑:“打水我洗手想燒幾炷香。”碧月出去,小初苦惱之極,春水剛用順手就不在,想找個人給她帶句話安慰安慰都不行。
洗過手碧月把小小的金香爐找出來,小初說拜一切過路神,就在廊下找了一塊風小的地兒放下香爐燒了香,小初禱告:上天入地一切神祉聽了,我房中只有我一人足夠,請幫忙攔住南來的北往的閒雜人等。如果有漏網之魚,我一定折磨她蹂躪她餞踏她踩扁她……
把心裡所有能想到的詞說了一個遍,小初禱告完畢。
晚上楚懷賢回來,小初安靜的多。以她來看,楚懷賢處置人又傷到她,安靜下來的小初重新收拾出來自己八百年不做一回的針指,做一樣小孩子的東西,權當打發時間。
小初安靜兩天,楚懷賢心裡不平靜了。對着小初笑道:“你這麼乖,明兒還讓春水進來。可憐見的,她跟着你就要捱打罵。”小初擡一擡眼對着楚懷賢看看,再低下頭做自己的針指。
逗小初說話的楚懷賢再道:“你不要她?那就算了吧。”小初聲若蚊訥:“要。”
這一對小夫妻暫時相安無事。
街頭謠言越來越兇,楚二老爺每天也有人請,他得意於歡笑之中。三老爺,也是一樣。
這一天房中坐着,湯和讓人來約二老爺吃飯,楚二老爺猶豫再三才出來。近年來的幾件事二老爺在心裡想過,對湯和產生不少疑心。
長兄權勢更有火上澆油之勢,家裡兒子也上進,親事訂得不錯,又有侄子肯照應,除了二夫人成天啁啁找些架吵以後,二老爺基本上很趁心。
對湯和的疑心,就是漸從這兒來的。
以前和侄子不好,對湯和有些話覺得中聽;現在對楚懷賢嫌隙盡棄,楚二老爺回想湯和的有些話,是有挑撥的嫌疑。
見他來請,本着以後還要相見的餘地纔出來。湯和見到二老爺是紅光滿面,一路奉承:“新到京裡的幾個朋友,都想結識二老爺你,新開的紅袖樓上擺酒,咱們吃幾杯聽聽新曲子。”
楚二老爺受到奉承,把疑心先壓下來,是欣然而去。
到了樓上,果然有幾個新到京的官兒在那裡。一個一個對二老爺都是自稱“久仰已久”,再把官職姓名一一地報出來,大家坐倒暢飲。
聽過新曲子,再看過樓外雪,這一夜身邊各有新人,當然是都不會回家。一個小官兒引二老爺到給他備的房裡,香衾溫褥內,當然是有一個佳人。
楚二老爺房中就兩個人,二夫人年紀已高,而且天天無事就要吵架;張姨娘是殷勤備到,也是人老珠黃。今天晚上這個佳人,就是不用醉眼看去,也是夭桃一樣。更兼一點,全無歡場女子的放/蕩,從二老爺進來就頗爲羞澀。
睡下來肌膚如玉,滑不留手。楚二老爺歡喜不盡,親親心肝兒叫上半天,在被窩裡發了一次少年狂。
一覺到早上,二老爺是上了年紀又在家裡多管家務,從來醒得早。醒來後見身邊女子還在棠睡,用不醉的眼再看一回,是越看越喜歡。
昨夜的這個女子今天早上殘妝剝落,更顯年青。看上去,不過只有十六歲。
楚二老爺喜歡的渾身發癢,覺得自己掉進了福窩裡。他小心翼翼地起牀,不肯驚動牀上的少女。少女還是醒過來,見到牀前對自己笑的二老爺,身子一顫,勉強堆出笑容:“二老爺不再呆一會兒?”
這話驚動了房外的人,房門外一個人報着名號隔着門跪下來:“下官某某縣令孔楚金拜見楚二老爺金安。”
是什麼地方的縣令,楚二老爺沒有聽清楚。他不是昨夜纏綿悱惻的聽力不好,而是聽力太好,一聽到是個縣令,楚二老爺當時就呆住了,第二個心思就是:
上當了!
他呆若木雞地對着牀上少女看去,這不是青樓女子,這是官家小姐!楚二老爺猜疑的目光遇到牀上少女,對着她嬌杏一樣的面龐,嘴脣抖動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少女知道他認出來自己身份,一時之間羞愧難當,掩面“嚶嚶”哭泣起來。
外面孔楚金急道:“傻丫頭,快來幫着爲父求情,你哭什麼!”少女被提醒,只穿着小衣下牀,,走動之間還蹣跚着。楚二老爺看得不忍心,趕快伸手來扶。少女就勢跪到他腳下,泣道:“求二老爺救救我父親。”
昨夜的雲雨痕還在兩個人身上,楚二老爺對着這樣嬌弱的少女,是束手無策。忙一把拉起來抱到懷裡哄她:“你說,我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