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白阿小把京城逛地差不多的時候,檀越節也悄然而至。
檀越節在每年的三月十五,並不算是大昇最爲重要和隆重的節日,卻也是非常好玩的。是爲了讚揚春日,爲來年祈禱祝福。更重要的是,檀越節有個特別的傳統。大昇的每個月老廟都有個別樣的“功德箱”,那箱同普通的功德箱摸樣一致,也是頂頭有個小孔,下邊的小門則落了鎖。可這卻與平常的功德箱不同,名喚“姻緣箱”。
大昇的青年男女若是愛慕誰不敢言說,便可將那人的姓名生辰用紅字寫好,再附上自個的姓名生辰,放在姻緣箱裡。在檀越節前三天,廟祝會將姻緣箱打開,從中找出心意相通的兩人,在檀越節那天分別將兩人約到月老廟,再送一盞寫了兩人姓名的河燈,便算是成全了兩人的姻緣。河燈下了河遊走地越遠,兩人的感情便越能長久。
所以檀越節最是受期待的節日。
在檀越節前兩天,街上鋪子也都陸陸續續關了門,各家門口扎的花燈也擺了出來,就等着那日將其點燃,與四方鄰里爭奇鬥豔。
嫺王府的門口也掛了只氣派威風的麒麟花燈,宮裡的最手巧的匠人一早便紮好了送來,又送了些摸樣各異的,花鳥魚獸,應有盡有,皆華美精緻。
葉乾元先將那些燈送去了安順院給白阿小看,白阿小挑了半響,有些嫌棄地道:“怎的沒有狐狸?我要只紅色的狐狸花燈。”
送燈的宮人驚詫了片刻,又討好地笑道:“奴才這些年還沒見過狐狸的花燈,公子確實巧思。不過這扎一個燈,也得好幾個匠人一起紮上十來天,又得作圖上色,做一個花燈也得個把月,現在趕也趕不出來啦。小公子若是喜歡狐狸的,奴才記着,到明年檀越節,一定給小公子提前備好。”
白阿小撅着嘴,心裡難過了起來,莫說是等到明年,連下個月也待不了了。
葉乾元見他不滿,便迎上去哄他道:“是我考慮不周了,之前應當給織造府打點好的。”
白阿小一臉失望,沒有回話。葉乾元哄了他一會,挑了個鯉魚花燈留下,其餘的便讓人拿去分給各個院子。
“行了,別不高興,一會帶你出去玩,還有更多有意思的。”葉乾元言罷便自個搬了將那花燈掛在安順院門口。
今日過節,許多下人也告了假,這些小事原本歸安桂芝打理。安桂芝也只許了個別的丫鬟小廝,可葉乾元想着安順院的下人平日裡伺候還算盡心,便盡數給允了假,從昨日夜裡便三三兩兩地離了王府,今日早膳之後,千青也拉着千蘋上街了,只留着葉乾元和白阿小兩人。
花燈掛好後白阿小仔細瞧了會,那金黃的鯉魚也做的栩栩如生,很是可愛,便也不在置氣,笑嘻嘻地問葉乾元道:“我們現在就出去玩嗎?要叫上師父嗎?”
葉乾元牽着他的手慢慢往外走去,邊走邊道:“師父一早就去校場賽馬了,他是不愛上街玩的。”
白阿小仰起臉道:“那安姑娘呢?好幾天都沒見着她了。”
“桂芝昨晚纔給我說身子不舒服不願出門。”葉乾元停下來揪白阿小的臉道:“就我們兩人不好嗎?”
白阿小湊上去輕輕啄了下葉乾元的嘴脣,開心道:“好啊,這樣更好。”
葉乾元不言,含笑拉着他出了王府。
今日的天氣仍是陽光明媚,天干淨地就想洗過似的。白阿小被這陽光照的渾身舒爽,臉上全是愉悅的笑。
兩人沒有乘馬車,只是信步走着。葉乾元帶着白阿小走的是橫貫街,橫貫街直連東西二城,又經宮城正門,橫穿宮門大道,於是便成了京城最爲繁華熱鬧的集市。今日街上的店鋪差不多都關了門,各家各院門口都掛着顏色各異的花燈,街邊倒是擺了許多買糖和小玩意的鋪子。
葉乾元一直緊抓着白阿小的手,街上的人相當多,就怕一不小心被人羣衝散。經過那日在蘭澤樓的事,白阿小對不認識的人越加戒備起來,眼神就一直留在葉乾元和街邊的小玩意上,其他人正眼也不瞧一下。
倒是也有人偷偷看白阿小,葉乾元瞧見一個就給狠狠瞪過去。
“阿德,快過來看!”白阿小的目光被一個小攤子上的面具吸引了,和一羣小孩擠在一起,拿起個面具仔細的瞧。
葉乾元跟在他身後,將那用身體將他環住,與周圍洶涌的人潮隔開。
白阿小把面具湊到葉乾元面前,激動道:“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葉乾元仔細一瞧,那是隻狐狸型的面具,白色的底漆,着紅色和金色的花紋。白阿小將那面具扣在臉上,只留出一雙盈盈動人的眸子精巧的下巴。
“好看嗎?”白阿小眼睛也不眨地望着葉乾元,期待地問道。
葉乾元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就是這樣子的嗎?”
“我纔不是。”白阿小將那面具拿下來,有些羞怯地小聲道:“我好看多了……”
“嗯,一定是這樣的。”葉乾元一邊說着,一邊將那面具戴在白阿小臉上,心想這倒是遮住了這招搖的臉,省得給別人瞧了去。於是便道:“帶上吧,挺有趣的。”
葉乾元丟了幾塊碎銀子便拉着白阿小走了。白阿小一手被葉乾元拖着,一手歡喜地摸着那面具,慢慢吞吞地走着。一路這裡瞧瞧那裡瞧瞧,買了許多平日裡沒見過的小玩意,光是風車就買了三個不同顏色的,全給葉乾元拿着,後來葉乾元拿不下了,白阿小才停了手。
兩人邊走邊玩,到了東城的望江小築時,午時也過了。望江小築其實是挺大的酒樓,在京江邊上。
京江岸邊此刻已經圍滿了人,皆是來看賽龍舟的,望江小築也是人滿爲患,在這觀賽,最是有趣。小廝將葉乾元來了,便直接領去了頂樓的包間。
這包間相當大,不僅有餐桌,還設了內間,牀榻皆是備齊了的。
白阿小走的又累又餓,一下便癱倒在那牀上。
葉乾元坐在牀邊輕輕柔柔地給他按着腿,問道:“可是走的累了?”
“嗯,”白阿小將面具取下來,扣在葉乾元臉上,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葉乾元將那面具拿開丟在一旁,俯身去吻白阿小,又有些懲罰地咬他的下脣。白阿小等他吻夠了,又歡快帶笑起來,道:“今日可是十五,可以吃肉的。”
葉乾元雙手支撐在他身體兩側,壞笑地看着他道:“不乖的小娃兒是沒有肉吃的。”
“啊?”白阿小擡手揪葉乾元的胳膊,有些惱怒道:“我什麼時候不乖了!我要吃肉。”
葉乾元吃痛地吸了口氣,將他的手捉住,道:“行了,我亂說的。下手也不知道輕重,每次都揪的好痛。怕是都青了。”
白阿小聽葉乾元說痛,又有些後悔,皺着眉可憐道:“咦?阿德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下次會輕點的。”
“哎,小東西心真壞。”葉乾元蹭了蹭他的額頭,無奈道:“怎的不說以後再也不揪我啦。”
白阿小調皮地笑着,並不答話,葉乾元起身道:“不與你個小娃兒計較。我去點菜,你躺會吧。把肚皮蓋着,莫要涼了。”
白阿小“喔”了一聲便照做,葉乾元等他在牀上躺好了,纔出門去吩咐小廝點菜。
等到菜上齊的時候,白阿小都昏昏沉沉快要睡過去了。
葉乾元將他扯起來,白阿小眯着眼不願意張開。
“有白斬雞。”葉乾元輕聲說了一句,白阿小立刻睜開眼,歡快地往餐桌奔去。
“咦,這麼多肉,還有魚。”白阿小激動地望着一桌菜,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葉乾元走過來坐下,爲他挑了塊肥肘子,白阿小看了葉乾元一眼,立刻將那肉挑起來一口將那肉吃下去。
“可是有些膩?吃點素的罷?”葉乾元盯着白阿小滿嘴的油花,溫柔道。
白阿小搖搖頭:“好吃,不膩的。”白阿小出來了一個月,日日都吃素,雖說王府的師傅廚藝精湛,做的素菜也是相當可口,可白阿小始終是惦記着吃肉的。
往日在龐山舅舅告誡過要日日練字打坐唸經,白阿小都是想起了再做,唯獨就記得這吃肉的事,不敢馬虎。
葉乾元便開始給他佈菜,魚肉皆挑給他,淺笑着看他狼吞虎嚥。
等白阿小將那桌菜掃了一半,終於滿足地打了個嗝,而後睜大眼,臉紅紅地望着葉乾元。
葉乾元微笑着,一手托腮,一手伸過來抹了抹白阿小的嘴,道:“飽了嗎?”
白阿小低着頭,小聲應了聲“嗯”,而後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吃太多了罷,阿德飽了嗎?”
“我也飽了。”葉乾元揉揉白阿小的肚子,問道:“可是有些撐着了?”
白阿小舒服地眯着眼道:“嗯,飽了就犯困……”
“去牀上睡會吧,每日吃了就睡,也不見長膘,多長些肉抱着也舒服。”葉乾元說着便把白阿小從椅子上撈起來,往牀上抱去:“就睡一會啊,待會起來看賽龍舟。”
葉乾元將白阿小放在牀上,自己也躺了上去。
兩人相擁着很快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