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爺輕柔地將手掌貼在白阿小的心口, 從他們肌膚貼的的地方發出絢麗奪目的光彩,刺地葉乾元反射性地就用手臂遮住眼睛。
又過了一會,白阿小突然發出一聲呻-吟。葉乾元心頭一緊, 趕忙上前一步。
白爺頭也擡地道:“別過來。”
葉乾元站定了, 心疼地看着白阿小。只見他睜大了眼, 張着嘴急促地喘息, 滿臉都是痛苦的表情。從白爺的手掌發出一陣陣強烈的紅光, 傳到白阿小的心口,而後像水紋一般一圈圈地盪漾開。而白爺似乎也不輕鬆,秀眉緊皺着, 額上的汗也一點點地滲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葉承德和張明義也進來了, 兩人面色凝重地站在葉乾元的身旁, 緊張地看着, 沒有開口。
白阿小又小聲地呻-吟了一聲,四肢微微地動了起來。白爺見狀, 眉頭稍微舒展開,似乎情況有了些許好轉,衆人在一旁看着,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
“啊!舅舅!”
白爺臉上剛剛露出欣喜的表情,白阿小卻猛地渾身抽搐起來, 嗓子沙啞着, 尖利地哀嚎。
“撐住!阿小, 撐住!”白爺更用力地將雙手按在白阿小的心口, 白阿小顫抖了一會, 奮力擡起一隻手,抓住白爺的手腕, 艱難地開口道:“舅舅……我……對……對不起……我做……做不到……我沒有……”
葉乾元一聽就受不了了,無法控制地就想撲上去抓白阿小的手,剛邁出一步,葉承德便狠狠地拽住他,在他耳邊低聲喝道:“莫耽誤事!”張明義嚴肅地拉着葉乾元,寬慰道:“王爺放心,小公子福澤深厚,一定會沒事的。”
白爺轉頭瞪了他們一眼,示意他們安靜。而後繼續專注地看着白阿小的眼睛並沒有答話。
“舅舅……”白阿小掙扎着繼續一字一句道:“若是……若是我死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白爺的面色也愈見蒼白。
白阿小喘了許久,痛苦祈求道:“舅舅……別爲難……他們。"
"閉嘴。"
白阿小痛苦地搖搖頭,慢慢鬆開了抓住白爺的手伸向葉承德,用力擠出一個笑來,燦若桃花,卻也悽然如冬雪:"阿德……謝謝你……"
葉承德聽到他像是在訣別般的言語,難受地直想流淚。
"別說傻話。"葉承德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白爺並沒有阻止,葉承德便走進了彎下身子,緊緊抓住白阿小的手,正色道:"你還欠我的,快些好起來還我的恩。"
白阿小吃力地笑了下,又將目光投向葉乾元。葉乾元不由自主地全身發冷,臉色比白阿小還要蒼白。
"初陽,我愛你。"葉乾元勾着嘴角,也對白阿小笑了,就像當年一樣,每一次白阿小歡喜地撲向他時,他都會露出這樣的笑。
終於將心裡洶涌的愛意告訴了他,那顆深情的心,終於可以不再淹沒於洪荒之中。
居然是在這生死關頭。
不過葉承德的心卻坦然了。若是他就這般離去,葉乾元定會生死相隨。
終於聽到了這句話……白阿小的眼前升起一片霧靄,葉乾元的身影在其中模糊不清。可是白阿小卻感覺,再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明晰地看到他那顆熱烈的心,他那誠摯的愛。
這就夠了。
"我原諒你了……"
□□上痛苦的折磨,反倒讓白阿小的心靈得到解脫。他知道了恨也是因爲愛。情根深種,並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若今日就是訣別,從此以後死生永隔,那何苦將這哀怨帶入輪迴之中?
若是能渡過此劫,往後必定不會再躲着他,不再回避心裡的愛,也不再壓抑愛中飽含的恨。只願讓過去的過去,往後與他長長久久,將這愛恨繼續,纏綿一世。
"我原諒你了……"我也……愛你。
"初陽!"葉乾元再也無法忍耐,不顧一切地朝白阿小撲過去。
就在他馬上就要接近時,白爺轉頭,惡毒地盯了他一眼,而後股強烈地氣息直衝葉乾元的心口,只聽見"啪"的一聲,葉乾元的身子猛地就飛了出去,狠狠地打在牆上。
“乾元!”
“王爺!”
葉承德和張明義兩人同時衝向葉乾元,着急地查看他的傷勢。葉乾元在戰場上叱吒風雲以一敵百,可在白爺面前,卻還是這般不堪一擊。
白爺這一擊並沒有真的下狠手,可葉乾元多日來勞心勞力,這種程度的傷害也讓他渾身鈍痛,半響都沒法回神。
張明義粗略地檢查了下葉乾元的傷勢,道:“皇上,王爺的傷並無大礙。只是王爺實在需要好生休息了。”
葉承德“嗯”了一聲,怨憤地看向白爺。想來這白爺也只是想嚇唬下葉乾元,可還是將葉承德的心揪了起來。
白爺對上他的眼睛。這不過是一個沒用的凡人,看上去甚至有些文弱,眼神卻凜冽如同鬼魅,在自己面前,氣勢也絲毫不弱。白爺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而後又看向葉乾元,極度冷冽地道:“你不許再靠近阿小。”
葉乾元慢慢地站起來,推開兩人扶着他的手,一步步地向白阿小靠攏。
“初陽……”
白阿小眼波流轉,急切地望着他,突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再無法言語。
衆人皆是一聲驚呼,可還沒來得及看清,白爺左手輕揚,在空中畫了個圈,便瞧見一陣煙霧縈繞,而後一面土牆就橫在了葉乾元的面前,看上去就是這屋子的牆,白阿小和白爺,連帶那牀都不見了。
“初陽!”
他又一次這樣在葉乾元的眼前消失。無跡可尋。
“初陽!初陽!”葉乾元激動拍着那面牆,用盡全力。
張明義上前拉住他,道:“王爺冷靜點,這不過是結界。白爺在爲小公子治傷,我們還是莫要去打擾,就在這裡耐心地等着。”
葉承德也上來勸道:“初陽不會有事的,你且先去休息。朕在這守着就好。”
“不……我要在這裡陪着……”葉乾元越說越是虛弱,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來,就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等葉乾元再次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開始偏西了。
牀邊的地墊上坐着一個小宮女正在打盹。葉乾元猛地翻起身,小宮女嚇醒了,急道:“王爺您醒了,奴婢這就去傳太醫……”
葉乾元根本沒理她,一個箭步就衝出了營帳。
走進窯洞的時候,葉承德和張明義還守在那面牆面前。葉承德坐在椅子上閉着眼,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張明義則在一旁打坐唸經。
“還沒有出來嗎?”望着那面土牆,心急如焚。
葉承德站起來,道:“你怎的又過來了,還是……”
正說着話,又是一陣煙霧繚繞,三人都繃緊了神經,專注地盯着那片煙霧中,迷迷茫茫的白色身影。
白爺在那片煙霧中慢慢走了出來,似仙似幻。他與早晨剛出現時比起來,憔悴了許多,面色慘白如紙,步伐甚至都有些許不穩當。
三人迎上來,還沒開口,白爺就皺着眉退了一步,道:“別過去,不能動他。”
“初陽他……好了嗎?”葉乾元癡迷地望着牀上安睡的人。他看上去已經好了許多,眉頭不再緊鎖,脣色也恢復了紅潤,葉乾元的心,終於輕輕地落了地。
白爺瞟了一眼葉乾元,沒搭理他,轉頭對張明義道:“你不錯,好好修煉,往後也能有所成。只是年紀也這樣大了,別一天摻和些俗事。凡人的壽命就這麼幾十年,你還有多少日子折騰?這次你也算救了初陽一命,往後若有難處,來龐山找我。”
他說話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極度地疲憊與虛弱,可他的魄力與氣勢,卻還是不能不讓人折服。
張明義也許多年沒有被人用這樣的口吻教訓過了,愣了一小會,才反應過來,拱手對白爺道:“多謝白爺好意。不過小公子也算貧道的恩人,救他也是應當,不敢居功。”
白爺對他點點頭,又望向了葉承德。
兩人無言地對視,像是有兩道激烈地閃電在空中撞擊。片刻後,白爺微微皺眉,在任何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猛地抓住葉承德的左手,兩指迅速地從手腕向上滑動,直到肩頭。
葉承德先是一驚,而後用力扯自己的手臂,可白爺卻輕輕鬆鬆地抓住他,紋絲不動,一小會以後,才放開他,勾着脣角淺笑道:“命途多舛,活到這樣大,實屬不易。”
“放屁。”葉承德將手負在背後,微微調整了自己的氣息。
白爺並不惱,繼續道:“戾氣太重,折壽。不過你對阿小來說,確實有恩,我可以幫你……”
“不用。”葉承德快速地打斷他。
白爺停了一會,嗤笑一聲,開口道:“旁人求也求不來這樣的好事,你早晚用得着。”
葉承德不耐煩地瞟了他一眼,問道:“初陽他好些了沒?”
葉乾元聽着這句話,也目不轉睛地望着白爺。
白爺轉頭往白阿小那方看了看,又回過頭看着葉乾元臉上痛苦混雜着心焦的表情,沉聲道:“沒有。”
“什麼!?”三人都嚇得不輕。
白爺直直盯着葉乾元的眼睛,道:“還需要一味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