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隻白斬雞
在這山上待得久了以後, 白阿小開始想念京城裡御廚燒的菜。每天吃些乾糧野果,白阿小覺得自己牙都酸了。
那日早晨,白阿小便生生地被餓醒的, 肚子一直在止不住地叫。
白阿小看葉乾元還沒想醒來, 便翻過身輕輕咬了下葉乾元挽着他的手臂。
葉乾元一下醒了過來, 有些迷茫地看着白阿小。
“我好餓……”白阿小側頭, 雙眼亮亮地看着葉乾元。
“今日不是十五, 不能吃肉的。”葉乾元將自己的手臂給抽出來,含笑看着他。
說起吃肉,白阿小倒真是極想吃肉了, 好久好久連點肉香味都沒聞到過。白阿小深深地嘆了口氣。
葉乾元揉下他的腦袋,支起身子便下牀去找吃食, 道:“你先起來, 喝點水再吃東西。”說着便把乾糧和水袋遞到白阿小的眼前。
白阿小不自覺地就崛起了嘴, 看着那乾糧,滿是委屈和怨憤。
“我知道這是有些難以下嚥。”葉乾元有些抱歉地看着他, 道:“你先吃着吧,我這就下山買些吃的來。不過……”葉乾元站定,將手上的東西交到白阿小的手裡,然後扳着他的肩膀,認真地看着他, 道:“在我回來之前, 等着我好不好?”
“爲什麼要這樣?我們一起下山不就好了。”白阿小說着就已經站起來, 開始收拾行裝了。
葉乾元詫異地說不出話來。在這裡住了這麼久了, 白阿小沒有表現出再想要去跳那捨身崖的意思, 但他也沒有對葉乾元說過他的心思究竟是怎麼樣的。葉乾元也不敢猜測白阿小是回心轉意了,只怕太多期待反而會更失望。心裡糾結着, 葉乾元就那麼定定地站着,直到白阿小東西都收拾好了,將髮帶遞給他,道:“快幫我把頭髮紮起來。”
葉乾元接過髮帶,專注而深情地爲他梳起髮髻。
“你的腳沒事了吧?”白阿小忍不住有些擔憂,在這裡住了這麼久,就是顧念這葉乾元的傷,。
葉乾元搖頭道:“無妨。揹你下山都沒問題的。”
白阿小低低地淺笑了幾聲,不言。
下山反倒比上山更累些,走到山下以後,白阿小覺得自己的兩條腿痠麻地就像麪條似得,軟的不行,腳下虛浮邁出每一步都在微微打顫。葉乾元拉了下他,勸道:“阿小,別走了,歇會再走吧。”
“不行不行。”白阿小擺擺手道:“我已經看到了,前面有個小鎮的,我要去吃點東西。”
葉乾元被他這可愛的堅持執着給逗樂了,上前扶着他的腰讓他稍微撐着自己走。
白阿小這次沒有走小道,第一次走了官道,遇到人也不避,直接去了那鎮子裡的商街,選了間看起來挺乾淨的小飯館,開口便道:“我要吃白斬雞。”
葉乾元拉住他的手,道“阿小,今日才十四。”
“我就要吃白斬雞。”白阿小看着葉乾元的眼睛,道:“往後不管是是不是十五十六,我想要吃肉便要吃,我日日都要吃肉……很多肉。等我們到了京城,我一定要要先去望江樓吃哪裡的白斬雞,那是最好吃的呢!不過現在,只好將就一下了。”
葉乾元愣愣地看着白阿小,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阿小……”
“要兩隻。”白阿小笑的俏皮。
葉乾元只感覺心中一整溫熱的血液涌起,暖便了全身。他覺得這幾乎是他前半身聽到最動聽的話了,他眨眨眼,險些掉下淚來。
“掌櫃的,上白斬雞,兩隻!”葉乾元豪邁地拍桌。
二算命
白阿小已經不需要修苦行了,葉乾元便買了輛馬車,自己駕着車,帶白阿小遊山玩水,慢慢地回京城。白阿小和葉乾元到達京城的前幾天,遇到了個江湖術士。
好不容易纔找到了小客棧,葉乾元牽着白阿小的手剛下了馬車,突然一個身着黑色長衫,披頭散髮的中年男子一下出現在兩人的眼前,張開雙臂擋在了他們面前,低沉又神秘地道:“兩位公子留步。
葉乾元看他靠的很近,立馬就拉着白阿小退了幾步,戒備地看着那人,這幅模樣,一看就知道是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白阿小定睛一看,那人腰上掛着羅盤,背上揹着雙劍,做道士打扮,一下就愣住了,有些心慌,不過片刻後又反應了過來,自己已經不必怕道士了。
那人半響沒說話,就一直皺着眉,上下打量白阿小,一幅思索的模樣。“公子好命啊!”那人捋着鬍鬚,含笑對着白阿小道。
“你是在對我說麼?”白阿小有些疑惑。
“自然。”道士繼續笑着,道:“公子的面相極佳,可謂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實乃人中龍鳳。”
葉乾元聽他說這些話,立刻就能斷定,下一句必定是:“可惜公子這些日子運勢不太佳,年內必有血光之災,只有貧道爲你破解……”
白阿小忍不住笑出了聲,他身邊這個纔是名副其實的“龍脈”,而自個,不過是個抽了妖骨的小狐狸罷了。這道士都沒瞧出來,看來是個假師父。
道士見白阿小笑,以爲是他聽了自己的話高興,不禁竊喜,想繼續說下去,可葉乾元卻拉着白阿小的手繞過他往客棧,對白阿小道:“是個騙子,別理他。”
那道士急了,幾步上前又攔住他們,道:“你個馬伕,長得倒是機靈,卻這樣不懂規矩!我同你家公子說話,你插什麼嘴!”
“什麼?”葉乾元以爲自己聽錯了,不明所以地看着那道士。
那道士嗤笑道:“你個趕車的懂什麼?”
白阿小實在沒忍住,捂着嘴“嘿嘿嘿”直笑。葉乾元看了眼白阿小笑着閃閃的雙眼,自己也笑了出來。
他豈止是給白阿小趕車的?他給白阿小擦過背,端過洗腳水,梳過髮髻……還給他當做枕頭,當作牀鋪,當過被褥。他是白阿小的小廝,跟班,狂熱的戀慕者,他是白阿小的一切,白阿小也是他的一切。
說他是白阿小的馬伕,當真不過分,沒有冤枉他。
“既然如此,就請道長爲我算一卦,只要算準了,便可爲我家公子算。算的好,我家公子必定不會虧待道長的。道長說怎麼算,摸骨還是手相,或是看生辰八字。”葉乾元歪着嘴角,笑的有些壞。
白阿小清了下嗓子,將笑聲壓下去,微笑看着兩人。
“自然是看手相。”那道士攤開手對着葉乾元,道:“借你左手一用。”
那道士捧着葉乾元的左手一看,當即便面露難色。他的整個手掌內是一大片的燒傷疤痕,猙獰扭曲,皮肉已經是壞完了以後重新長出來的,根本看不清任何紋路。
“這……”道士皺着眉,想了一下道:“你這手傷的看不清了,換一隻手罷。”
“好啊。”葉乾元調笑着,將右手遞給了那道士。
那道士一看,又傻眼了。這隻手也是同樣的一大片疤,像是被強行削掉了皮肉的傷痕。
白阿小看着葉乾元這兩隻手上的傷,立刻笑不出來了。
那道士啞然地張張口,不知說什麼好了。
葉乾元收回雙手負身後,道:“還是我來給道長算一卦吧。我看,道長在今日必定就有血光之災。你看,那後邊有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一看就是賭場要債的打手,正在往這邊跑,不知道是不是來找道長你的……”
那道士驚恐地回頭,而後狂叫一聲,沒命地跑了,像一陣風似得,消失在兩人的眼前。
葉乾元撫掌而笑。
白阿小滿眼都是心疼,拉了下葉乾元的手,讓他看着自己。
葉乾元回頭,衝他笑的溫柔:“怎麼了?”
白阿小沒有說話,將葉乾元的雙手相疊,放在自己的心口,閉着眼無比虔誠地道:“以後我會保護你的。”
葉乾元愣了半響,心裡慢慢地下起了溫柔的雨。
“我也會……保護你。”
三成親
早在抵達京城的前幾天,葉乾元就在驛站裡寫了信送回京城。
葉乾元曾經說過,要和白阿小成親,白阿小早就將這件事給拋在了腦後,而葉乾元幾乎成了葉乾元的執念。他心裡總是不斷地想着要用那一杯合歡酒將白阿小給永遠地留住,似乎有了那樣一個儀式,白阿小便不會再離開他了。
他叫千青做了打點,細小的事宜先準備着。每一天,他都無比焦灼地盼着能快些回到京城去。
等到了的那一日,千青穿着月白鑲花的襦裙,在城門口迎接他們,白阿小一下馬車就給了她一個熊抱。
葉乾元不動聲色的將兩人扯開。
“千青,好久沒瞧見你,你愈發地好看了。”白阿小衝她露出一口牙,道:“這裙子也好看,手藝真是精細呢!”
千青瞟了眼葉乾元,道:“那是自然,這可是最好的緞子,王爺叫奴婢爲二位趕製新衣,奴婢瞧着着緞子漂亮,怎麼也得以權謀私一會啊!這樣的好事,怕是一輩子都趕不上一會呢。”
白阿小側頭看着葉乾元,道:“上次不是做了很多新衣裳了嗎?怎麼又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