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清晨, 白阿小睡得正香甜,突然一陣嘹亮高昂的雞鳴聲打破這寧靜。
“煩死了!”白阿小猛地誒嚇醒了,睜開眼利落地下牀, 對着窗外吼道:“不許叫了!”
那隻體壯膘肥的大公雞神奇地抖抖翅膀, 昂着頭又叫了一聲。
白阿小登時瞌睡也醒了, 氣沖沖地就往正殿走, 邊走邊喊道:“阿德阿德阿德!”
葉承德剛下朝回來, 老遠就聽見白阿小的喊聲。剛跨進殿門,白阿小就迎上來了,一副委屈的模樣。
“怎麼了?”葉承德揪了下白阿小的臉, 拉着他在案前坐下。
白阿小搖着葉乾元的胳膊道:“阿德,那隻公雞好討厭, 我可以吃了它嗎?”
“不可以。”葉承德登時冷下臉嚴厲道:“他的羽毛很漂亮, 朕很喜歡。”
白阿小撅起嘴, 道:“阿德,他那麼討厭的, 我每天睡覺它都要不住地打鳴。”
“那是你睡得太多了。”葉承德拿起案上的一本書翻起來,側過去也不看白阿小一眼。
白阿小趕忙站起身,跑到葉承德正面湊上去道:“纔沒有!阿德,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我來了這好幾天了, 一天也沒有睡好呢。你看看我, 你看看嘛!”說着白阿小便去扯他那書。
葉承德擡眼看了他一眼, 而後輕輕往後一縮, 道:“你今日還未梳洗吧,去洗臉。”
“啊?”白阿小一時沒反應過來。
“來人, 給小公子準備梳洗。”葉承德話音一落,李清東便領着幾個小宮女進來了。
白阿小被一羣人簇擁着走的時候,還小聲地嘟囔着:“我就知道阿德不是最疼我的……”
葉承德假裝沒聽到,卻將臉藏在書後,低聲笑了出來。他的臉時刻都是陰冷的,偶然一笑,卻是如春風般醉人,豔麗無雙。
很可惜沒人瞧見。
白阿小梳洗完畢,又穿上了太監服。下人們備的常服白阿小很不喜歡,長袖寬袍又層層疊疊的,他總覺得熱,還是太監服穿着輕便涼快。
用完早膳去看,葉承德還坐在案前,翻看一卷文書,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可白阿小看出來,他很高興。不似往常和自個在一起時放鬆的高興,而是帶着激動的高興。一雙桃花眼閃着醉人的欣喜。
“阿德,什麼事這樣高興?”白阿小見他開心,自個的嘴角也上揚起來,笑盈盈湊上去看那捲文書。
“歸、一月、弟、上。”白阿小將自個認識的字挑出來唸了一遍。葉承德失笑道:“這麼多字都不認識啊?歸期一月,臣弟乾元敬上。”
白阿小臉色一變,雙眼立刻被悲傷蒙上了。葉承德沒有注意到,還是看着那文卷,繼續道:“朕的好弟弟,打了勝仗,還有一個月便要回來了,朕一定要親自出城門去迎他。說起來,初陽,你見過他的,那時候你還小,還有印象嗎?”
怎麼會沒印象,應是永世難忘。
“你應當不記得了吧……許多事你都忘了,記性被狗吃了。到時候帶你一起去看,你見到他,應該能想起來一些罷。”葉承德放下文卷,回頭一看,白阿小腦袋低垂,拽着衣角來回地揉搓。
“怎麼了,突然不開心了?”葉承德擡起白阿小的下巴,盯着他隱忍哀傷的臉,心一下就慌了。
“阿德,他不好……我不要見他……”即便是聽到那個名字,都還是會心痛難耐,更不要說去面對他了。
“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葉承德越看越覺得白阿小的表情實在非常不對勁,已經不僅僅是不開心那麼簡單了。這樣難受痛苦的表情,葉承德見了便忍不住心疼。
“阿德……”白阿小一張口便覺得難以啓齒。怎麼說,都是自個太傻了,怎麼有臉面給阿德訴苦?
最終,白阿小還是一字一句將那一段荒誕的過往講給了葉承德聽,包括那每一次的纏綿和親吻。越說着便越是覺得自個傻透了,到最終出了一身的汗。像是沒有流出來的淚水,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滲出來了。
葉承德一直微微皺着眉,聽着白阿小哀傷的低聲訴說,從頭到尾,動也沒有動,表情也沒有變,心情卻是百轉千回。一聽便知道這是葉乾元能幹出來的事,這些年爲了個孟青,他幹了多少荒唐事。他處處留情,也不知負了多少真心,說起來他那般放-浪,也都是爲了孟青。旁人也就罷了,這樣不諳世事的小東西,受了這傷,也不知如何熬過來的。
可葉承德偏偏還不能將葉乾元怎麼樣,那是他從小一起相依爲命,支撐着彼此活下來的,唯一的弟弟。葉承德一向慣着他,根本捨不得苛責他。
可這小狐狸難過,也捨不得。
葉承德多年來行事決斷,還從未向現在這般糾結過。
“那你……”葉承德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溫柔地將白阿小擁住,輕輕拍打着他的背:“初陽,你受了委屈了,我也不能幫你。別想他了,他就是個傻子。”
白阿小下巴支在葉承德的肩膀上,許久以後,開口道:“阿德,你爲什麼,不說‘朕’了?”
葉承德差點忍不住笑了,這小東西怎的又想到這不相干的地方了?卻仍是輕柔地解釋道:“對着喜歡的人,才稱我,因爲喜歡初陽,所以,以後都不會對初陽說‘朕’了。”
“好。”白阿小扯出一個笑。整日沉浸在過往中哀怨,還不如好好地過以後的日子。
兩人相擁了許久,直到將縈繞在彼此間的那些低落的情緒散去,葉承德才開口道:“待會我帶你去見個人罷。之前看你似乎還有點怕人,才讓你一直呆在這一片。不過這也不太好玩,我找個人陪着你玩怎麼樣?”
白阿小看着葉承德臉,有些猶豫,小心地問道:“那人是誰?可以相信的嗎?”
葉承德淺笑道:“可以信任的。應該說,是你弟弟,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