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乾元大驚失色,猛然飛身上前擋那短劍,可那些短劍卻像是有生命般,迅速地繞開他繼續向前方射去。
白爺連眼也沒擡,食指微微在空中一劃,一道紅色的亮光登時照亮整個房間,衆人被閃地睜不開眼睛。許久以後才恢復過來,再看,哪裡還有短劍,卻瞧着孟青捂着胸口跌坐在地,嘴角淌下一行鮮血。
白爺捂着白阿小的眼睛,等着那光亮完全消散了才鬆手,看着白阿小迷濛地眼睛,輕柔道:“阿小,別害怕,睡吧。”那聲音娓娓動聽,如林籟泉韻。白阿小虛弱地眨眨眼,身子一軟便倒在了他的懷裡。
白爺還是專注地看着白阿小,頭也沒回地對孟青道:“我說了我不想傷人,你莫要不自量力。若真的想報仇,便留着你這條命好生修煉去。”
一時屋裡便沒了聲音。葉乾元被那閃光在震的腦仁生疼,雙耳嗡嗡作響,等他完全回神的時候,瞧見千蘋千青二人已癱倒在地,孟青似乎也受了傷。
“千蘋!千青!”葉乾元趕忙衝上去握兩人的脈。兩人並無大礙,只是昏了過去。葉乾元鬆了口氣,又上前去扶孟青。
白爺抱起白阿小將輕柔地將他放在牀上,避開那裂口的地方。掀開白阿小的衣衫,仔細地檢查起來,而後道:“幸好阿小沒事,否則,我讓你們生不如死。”
葉乾元環着孟青都手突然抖了下,滿眼心疼地看着白阿小。
白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並不言語。
孟青胸口劇烈起起伏,又吐出一口血來。
葉乾元見狀連忙拿袖子胡亂地爲他擦血,急道:“青弟!你沒事罷?”
孟青搖搖頭,心口鈍痛沒法開口。
“死不了。”白爺上前幾步,站在他們面前,低頭看着他們兩人,沉聲道:“小道士,你天分不錯,若是好好修煉,或許有朝一日也能得道。至於你……葉乾元,阿小以後不會再見你了。”
“你……白爺!”葉乾元心急火燎地抓住白爺的長衫,懇求道:“白爺,是我對不起初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還有一句話想對他說,我求你……”
“你也配!”白爺擡腳踢開他的手。
“我對初陽是真心的……”葉乾元話還沒說完,懷裡的孟青猛然擡手將他頭上的髮簪一扯,五指一張那髮簪便在空中激烈地旋轉起來,孟青大喝一聲:
“斬!”
原本銀白色的髮簪突然變成金色,向前射去!
“青弟!不要!”葉乾元驚恐地大叫。那髮簪不是向着白爺,卻是直取昏睡的白阿小!
葉乾元飛快地衝上去伸手抓住那不斷旋轉地髮簪,髮簪拖着他向前一撲,停了下來,卻還是不斷地在他手心旋轉。葉乾元右手登時一片血肉模糊,他掙扎着將左手也抓上去,只聽見“噗噗噗”的響聲,一陣血腥味彌散開來,葉乾元手裡的血像流水似的往下淌。
孟青吃驚又憤恨地看着他,許久都無法動彈。
其實根本就需要他伸手去抓,孟青剛一動作,白爺的身子已如一道閃電般飛到了牀前擋住白阿小。可葉乾元當時根本沒想那麼多,只怕再傷白阿小一絲。
白爺微微皺眉,擡手掩了下口鼻,啓脣吐出一個字:“止。”
那髮簪終於停了下來,葉乾元上身失了支撐,狠狠地栽倒在地。在地上滾了圈葉乾元才能拿手肘撐着自己慢慢地起身,血不斷地淌,葉乾元疼地麻木,右手不受控制地抽搐。
孟青咬咬牙,起身快速地封住葉乾元手臂上的天井、三裡、陽谷三個穴位,又撕下一塊衣襟將葉乾元那慘不忍睹的手嚴嚴實實包住,那血沁出來些許,終於不再淌了。
過程中葉乾元一直沒有反應,卻是一臉肝腸寸斷的模樣看着白阿小。
白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們莫要再惹我發怒,好自爲之。”言罷抱起白阿小對他露出些許諷刺的笑。
葉乾元心口一痛,迅若奔雷,飛快地閃身去抓白阿小的手,可他只握住一片虛無,白爺以葉乾元根本看不清的速度從窗口飛身而後,電光火石間便已在遠處的屋頂上站立着。
葉乾元也迅速往窗前跟去,只見一彎銀月在白爺背後,爲他的身影鍍上一層閃光。白阿小的臉埋在他的胸口。
葉乾元伸長了脖頸也沒能看見,那張他喜歡到心裡的臉。突然想到,自己還從未對他說過,有多愛他。
白爺淡淡地看着葉乾元,沒有表情。
葉乾元見他走遠,不由恐慌萬狀,翻身就要去追,猛然身後閃起藍光,那短劍又層層疊疊的飛了出來向白爺那方刺去!
葉乾元順手從扯下一片小簾,往前一送便緊緊纏住孟青的手腕,孟青掙了兩下,紋絲不動。
“青弟!你莫要再動手傷他!”葉乾元的嗓音已帶上惱怒與苛責。
孟青睜大眼,憤怒地盯着他,痛苦地咳出一口血,而後兩眼翻白,猛地往後倒去。
“青弟!”葉乾元趕忙飛奔過來將他摟住,再往那窗口瞧去,只見那一道白光閃過,再沒了那抹白的身影。
“初陽,起來了。”是誰在耳邊說着溫柔地言語?
“初陽,你要什麼我也給你……”那人的棱角分明的輪廓漸漸顯現出來,那麼好看,那麼讓人心動。
“初陽,怎的又不穿鞋?”那是阿德,是白阿小一直想着的,披荊斬棘才終於擁有了的阿德。
“初陽,我愛你……”不……那不是他,他從來沒有說過愛……
“我……不是……”
他根本就不是阿德!
“爲什麼!”白阿小大叫一聲,猛然從牀上坐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素白。素白的牀幔,素白的被褥。過去看了十六年也不覺得煩悶,如今卻覺着慘白地刺眼。白阿小捂住眼,慢慢地平復着氣息。
“醒了?”白爺坐在牀邊,緩慢地揉着他的背心。
白阿小的眼神還有些呆滯,不負往日的光彩。
白爺面上沒有表情,心裡卻一片陰霾。
“舅舅……”白阿小張開雙臂摟住白爺,難過傷心的感覺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割着他每一寸皮膚。他還無法從突然地轉變中回過神,前一刻還是在溫暖地相擁,此刻就這般天涯相隔。
這是白阿小第一次愛上了一個人,卻是以這樣可笑的方式結尾了。從前的他不懂愛,也就不懂得恨。此刻白阿小的心裡第一次生出恨的情感,無比地恨葉乾元,恨他的欺騙,也恨他的溫柔。
可是……可是……
那怨恨還是伴着愛在心裡纏綿滋長,無法斷絕。有多恨他就有多愛他,有多怨他他就有多想他。有多愛他、想他,心就有多沉痛。
“舅舅……舅舅……”白阿小帶着哭腔,不斷地叫着,彷彿那樣就能減輕他心裡的痛楚。
白爺按着他的腦袋,低聲道:“不許哭,你若敢哭,罰你三個月不許吃肉。”
話音一落,白阿小便止不住地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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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爺仰頭,長出一口氣,右手緩緩擡起,在白阿小的脖頸輕輕一按,白阿小頓了片刻,閉上沉睡了過去。
輕柔地摟着他,白爺將白阿小的身子平放在牀上,端詳了他許久。越看越是覺得那身衣衫不順眼,即刻便伸手去扯。剛一扯住白阿小的衣帶,便摸到三顆圓滾滾的小粒。
白爺食指一挑,那小荷包順了出來。
“他欠你的,豈是這三顆榴果就能還清的?”白爺一邊說着,一邊將白阿小身上的衣衫拔下來:“這世上最真的愛,可是他還的上的?”
素手一揚,那衣衫便在空中燃燒起來,如同豔麗的舞姬輕舞飛揚,最終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不見。
白阿小離開的第三日,王起也來辭行了。
那夜的事情,以及這兩月來的所有欺騙謊言迷局,千青都忍不住哭哭啼啼地告訴了王起。王起震驚失望,根本無法相信,爲了孟青,葉乾元竟能做到這般。
王起到來的時候葉乾元和幾人在武場練習對打。葉乾元使着蠻力將一人按在地上猛擊,那人被打得眼冒金星,他還不撒手。
“王爺!”王起大喝一聲,上前將葉乾元拉開。
葉乾元煩躁往地上一躺,木然地看着陰鬱的天。
王起痛心疾首地對葉乾元道:“王爺,老朽的行禮都收拾好了,下午便可出發。老朽只有最後一句對王爺的勸告,事情既然已到了這一步,王爺莫要遷怒他人,也莫要再懊惱後悔,這一切都是王爺自己的選擇。”王起許多年沒有對葉乾元有過這樣不恭敬的,責備的語氣。
葉乾元知道他爲人正直,怕是對自個已然失望透頂。他忍不住苦笑了下,低聲道:“我知道,我讓師父很失望罷。我是個渾蛋……我說過再不讓他難過……可我……”話還沒說完,葉乾元的聲音已然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