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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車,吾家君子說,那叫龍骨水車。”虞喜頭昂得高高的,對此十分自豪。
“成邑多爲旱地,且地勢較高,患無水以灌之。君子及計先生乃令匠人作龍骨水車,教隸農轉之,而灌水自覆。”
趙廣德讚歎道:“如此神奇精巧之物,我在溫地、在新絳可從未見過。”
虞喜又指着縱橫田間的溝洫說道:“還有這些引水的溝渠,則是君子和計先生劃出了線路,讓我們帶着更卒、野人氓隸們開挖的,從此以後,民衆取水灌溉就方便了數倍。”
趙無恤聽着兩人的對話,面帶笑意,龍骨水車,後世又稱爲“翻車”或者“踏車”,就是他之前小半年一直在忙活的“大工程”。
在原本的歷史上,此物約發明於東漢、三國時期,卻一直沿用到了後世,在農業灌溉上發揮巨大的作用,直到電動水泵出現,才慢慢退出人們的視野。前世,他的家鄉甘陝一帶的農村,偶爾還能見到一兩架,他小時候還曾趴在上面把它當成玩具,歡快地踩踏過,所以有些印象。
就是爲了製作此物,無恤才讓計僑研究複合滑輪和輪軸原理的,他那把同樣利用了輪軸的複合弓,只能算作它的副產品。
但這任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太難了。
眼前的龍骨水車可以越過兩三米的高差,從溪水中直接向農田提水,看上去原理簡單,可要從頭創造,卻也花費了無恤和計僑不少心思。他和計僑商量着,在簡牘上畫出設計圖後,光是讓匠人打造構件,再一一拼接,就費時數月,其間還失敗數次,差點心灰意冷地放棄了。
而且,因爲人手有限,製作不多,所以只能在關鍵的位置安放。
正如同詩經所說的:“雨我公田,遂及我私”,除了鄉寺公田外,只要參與了冬種代田法的各里,無恤都讓人安置了一架,就當是各里支持他的福利了。
至於採取了不合作姿態的成氏莊園,以及作爲“對照組”的桑羊翁家。趙無恤的態度是,既然你們要單幹,那就自己想辦法去,不承擔風險和義務,卻想享受權利?怎麼可能有這麼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若不如此,怎能讓參加了冬種的國人們生出優越感來?
至於大型的翻鬥水車,以成邑目前的技術水平和人力資源,根本無法制造。因爲光是打造這些個最原始的的龍骨水車,加上開挖關鍵位置的溝渠,就已經極傷民力了,一度還引起國人抱怨,幸虧鄉三老成巫忽悠得當,加上麥子豐收有望,才按捺下了反抗的火苗。
而且,這些個水車,也順便將上次殺狗大戶成氏大宗所得的錢帛徹底耗盡,現在府庫裡可是空空如也,都能跑耗子了!
漸漸地,行近鄉寺,趙廣德放眼望去,只見這裡的房屋,哪怕是最高大的鄉寺,都是普普通通,和溫地鄉中一般簡陋。
奇怪的是,整個鄉里中,無論是里巷還是屋內,竟都是一片寂靜,僅有雞狗出沒。這裡的人,彷彿一夜之間全部逃荒去了……
趙廣德大惑不解:“爲何鄉中無人?”
他這話剛問出口,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山呼海嘯的叫好聲!
……
當無恤帶着趙廣德等人安步當車,走到鄉寺外的打穀場外時,小胖子發現這裡已經被全鄉民衆圍得水泄不通。彷彿在舉行社廟、鄉射一般,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他墊着腳尖想看清裡面的情形,卻瞧不真切。
“君子駕到,二三子!都讓一讓,挪挪位置!”田賁那大嗓門一聲吆喝,衆人紛紛回頭一看,果然是深衣廣袖,腰佩玉環,頗有威儀的君子無恤。
無恤如今在成邑的威望如日中天,民衆們紛紛傳話。
“真是君子回來了!”
於是不等維持秩序的趙兵和鄉卒過來疏導,民衆便不約而同地朝旁邊挪了挪位置,給無恤一行人讓出了一條人牆砌成的狹窄通道。通道直達視野最佳的小土丘上,那裡,自無恤以下,成邑的最高軍事長官,鄉司馬羊舌戎正在曉有興致地朝場內觀望,不時拊掌叫好。
原來,見無恤在成邑的軍政各事都已經漸漸有了起色,王孫期便在前些天辭去了鄉司馬之位,專司御者一職。無恤知道王孫期的顧慮,他是目前唯一沒有向無恤委質效忠的人,身份有些微妙和尷尬。
王孫氏是驕傲的周室子孫,只會向趙氏的宗主、世子低頭,這是他們一族入晉後,百年來留下的祖訓。在無恤手下做事,也僅僅是尊從趙鞅的決策而已,若是有調令,王孫期還是會隨時離開的。
無恤拗不過他,只能準了,但同時又要求王孫期和計僑一樣,行拾遺補漏之事,作爲自己身邊的軍事顧問。於是,羊舌戎又升了一次官,爲鄉司馬,同時,還兼任了正、更二卒的卒長。
雖然羊舌戎十分忠誠,前段時間統領更卒,也任勞任怨,爲無恤做了不少事情。但權柄不可掌於一人之手,無恤打算再提拔一位兩司馬作爲卒長,可究竟用誰,他心裡還在猶豫。
看到無恤到來,羊舌戎便轉身下拜行禮。
無恤收起了念頭,笑着扶起了他:“鄉司馬不必多禮,場中形勢如何?”
羊舌戎最近半年來順風順水,一路高升,圓臉滿是喜氣,他答道:“好讓君子知曉,夏和井的各進了一毬,正是難解難分之時!”
“善,我等總算沒來遲。”
趙無恤朝裡面一指:“堂弟,你看,這就是蹴鞠,你覺得可有些意思?”
趙廣德跟着堂兄,從人羣包圍的道路上走過,眼前便出現了一片青綠色的草場,好幾處還能看到裸露的黃色地表。
場中,昔日地表凹凸不平的打穀場,早已被興致極高的兵卒們努力剷平,還在無恤囑咐下撒上了草籽,春後就變成了一片綠蔭場。在成邑,開春以來,每隔十天都有一場蹴鞠比賽。
目前場上,各有十一人,有一方穿皁衣,一方穿短褐,加以區別,正在場中拼殺,有攻有守,恍如戰陣。
趙廣德只能看到一個圓圓的球狀物忽而高,忽而低,它的每一次滾動,都會引發士卒們劇烈的爭搶。
衣着厚實的國人扶老攜幼,在打穀場外盤腿而坐,短衣短褐的野人氓隸雖然也被允許來觀看,但只能站在視野不是很好的外圍。
衆人經過幾次觀看,明白了這蹴鞠的規矩和有趣之處,氣氛已經十分濃烈狂熱,甚至都有了各自支持的隊伍。一球若進,全場喧囂;一方若負,捶胸頓足,叫罵聲不絕於耳。剛纔直達鄉寺,嚇了趙廣德一跳的,就是衆人爆發的歡呼。
“有趣,真是有趣!”
纔看了幾眼,趙廣德就挪不開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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