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蒼子看在眼中,忽然嘆息道:“罷了!罷了!我宿蒼子英明一世,到頭來豈可做那縮頭烏龜,被後人恥笑?明知不敵,亦要爲衆弟子搏一個出路!”篤定心神,就要先下手爲強,不等幽影刀魔刀陣來襲,主動出擊,就算陰若窺伺一旁,趁機暗算也顧不得了。
便在此時,只聽九天雷動,卷盪風雷,頭頂虛空之中,陡然罡氣攪動,雷霆迸發,現出一個碩大洞口。一個宏大聲音喝道:“劾請九天雷部正神下界,滌盪妖氛,斬除天魔,急急如律令!”宿蒼子心神震動,不可自持。烏桓道人更是大驚失色,叫道:“那是甚麼!”
趙乘風一干人等不敢冒然飛入蒼海派陣勢,就在陣外指指點點。幽影刀魔太過難纏,何況又有一尊玄陰老祖窺伺?趙乘風哀嘆一聲,也自無能爲力。凌衝紫府中,晦明童子忽然神秘兮兮說道:“凌小子,你可是要救那蒼海派一干弟子?”
凌衝沉吟道:“戰陣攻伐,死傷在所難免,只是天魔肆虐,一旦蒼海派被破,大舉進襲,不知多少生靈遭殃,雖說弱肉強食乃是自然造化之理,但我同爲人族,總有幾分不忍之心。晦明有何妙法可以教我?”晦明童子笑道:“不錯不錯,總算你不是那羣只會降妖伏魔的僞君子,天魔與人族一般,俱是生靈,自然要吃血食,就如人吃牛羊,此是造化不易之理。既然我等入了空桑上人之局,總要力爭上游,不能被瞧扁了。”
“幽影刀魔爲域外天魔中最上一種,天生神通,唯有回氣虛弱是其弱項,但秉天地戾氣所生,最懼雷霆正法,我觀天星界雖不知身在何處,但與九天仙闕通靈感應卻要大大強過我們那一方世界。你若欲救蒼海派弟子,唯有一招,便是召請九天雷部正神下界,誅滅邪魔!”
凌衝奇道:“召請九天雷部正神下界?我又非正一派道士,一道符籙劾役天地衆神,只是小小一個劍修而已。”晦明童子笑道:“蠢材!有我這位符籙老祖在,召請神明只是小道耳!你怕甚麼!要請雷部正神下界,莫過於九天應元普化雷符,我已傳了給你,你將此符發動,再有我從旁出力,不信大事不成!”
凌衝叫道:“事不宜遲,快些施展罷!”晦明童子喝道:“就讓天星界一羣土包子見識見識我太清門正宗符術!”他畢竟是法寶級數,暗中觀察良久,天星界雖有四位成員老祖,但大多修爲不純,空有長生境界,難以進窺純陽之上境界,這些純陽老祖一身法力並非自家勤苦修行而來,而是得自他人饋贈,有同門修煉同一法訣,將自家功力灌輸過來,勉強成就長生。
天星界每隔數十年就要與地星界天魔大戰,若無純陽老祖坐鎮,早就被滅了七八回,四大派歷來傳承,前一位純陽老祖若被天魔擊傷,自知必死,便會將畢生功力傳給一位信得過的弟子。宿蒼子便是如此,一身純陽法力是其師傅臨終之時所傳,因此根基不穩,不然也不會被陰若斬了一刀,多年還未痊癒。
這等灌頂之法實是揠苗助長,但爲了能有與玄陰真魔對抗的純陽級數,也不得不如此。這般做法的後果便是四大派自千年之前,唯有掌教一人能晉升純陽之境,其餘弟子碌碌無爲,只能等候掌教被殺,將一身功力再傳了下去。烏桓道人追隨宿蒼子數百年,也不過是個元嬰修爲,足見修持之難。
其實太玄劍派中二代弟子修爲也不怎樣,惟庸老道弟子陳紫宗也不過元嬰修爲,葉向天還是前些年才自碎丹孕嬰。趙乘風還是到了天星界,方有機緣更進一步。可見宿蒼子調教弟子的功力也算了得,區區數百年便教出一位執掌大局的弟子,着實分憂不少。
凌衝陡然喝了一聲:“煩勞師兄率領兩位師侄在一旁安身,小弟要施展一門道法,瞧瞧能不能略盡存心!”不等趙乘風回言,身形飄忽,倏然急飛千里,恰到了蒼海派陣勢上空,仰頭只見烏溜溜一片幽影襲來,真身未至,已是刀氣森然,刮面如刀!
凌衝更不怠慢,長吸一口真氣,丹田玄劍靈光真界中應元普化雷光劍符陡然化爲一團雷光顯現,便以此爲引,雙手十指按着晦明童子所授,凌空書符。他功力日深,連帶對太清符籙修行亦自精深了幾分,此刻施展九天應元普化雷符,十指翻飛,如連絲線,居然全無之色,一氣呵成!
一道雷符憑空現世,與應元普化劍符遙相呼應,便去汲取虛空中雷霆之氣。晦明童子也不出世,就在凌衝紫府中亦自做法,口誦雷霆真言。九天雷部正神於九天仙闕中主掌雷霆殺伐之力,專一除妖降魔,維護天地正統,在俗世享有無窮香火。
太清符籙之道中,祈禳部符術就能溝通天地,召請神明助陣,無論煉魔還是內修,皆是第一等之手段。可惜尹濟祖師飛昇,太清門風流雲散,再無人能施展這門神通,今日有晦明童子借凌衝之手,運化雷符,遍譜玄章,劾請天地正神降世伏魔,也算是向世人宣告,太清道統不滅之意!
晦明童子張口噴出一道真氣,撲入凌衝所化雷符之中,那道應元雷符放射萬道金光,陡然直入蒼穹不見,掀起無窮陣浪。就在凌衝與晦明童子合力施展九天應元普化雷符,召請天地正神之時,大空寺陣營中怪魚金船之上,烏老陡然神色大變,搶在船舷,眼見一道金符揮灑祥光,破空不見,叫道:“這!這……”三太子自結識烏老,從未見其如此失態,亦感受到那一股浩蕩符意,奇道:“烏老,方纔那一道金光,你可知來歷麼?”烏老面色陰晴不定,勉強笑道:“回三太子,方纔那一道金光頗似我一個熟識前輩門中路數,只是那位前輩已然飛昇仙界太久,道統斷絕,方纔陡然見到,難免心潮起伏,有失體統,還請三太子莫要見笑。”
敖意笑道:“哪有甚麼!不知烏老那位前輩門中道統是哪一門?我觀那金光之中符意赫赫,乃是符修一脈,與烏老恰是一脈相承呢!”烏老強笑道:“小小門戶,難入三太子法眼,不說也罷。”搪塞過去,心中忖道:“我只道太清門早已斷絕道統,所修符術乃是先祖當年在太清門中做外門弟子時,勉強記憶闇誦而來,多有疏漏,因此數千年來對太清殘符多有刪改,到底缺失最爲正宗菁華一部,以至於歷代祖師無人能修成純陽金符,得享長生。沒成想,居然在天星界中遇到太清門符術傳人,只憑其氣息浩然純正,定是出自嫡系傳授,只要將那人掌握在手,我豈不純陽有望?”
烏老來歷神秘,祖上在太清門中只是小小外門弟子,總算機緣深厚,趕上太清門破,許多弟子長老慘被殺戮,倖存傳人風流雲散。他先祖壯着膽子,先不逃命,趁外敵來犯,偷入收藏太清符文秘譜之重地,盜取了數本符經,這才安然逃脫。但其修爲不高,收藏高深符術之地皆布有厲害禁制,潛入不進,所盜符術最多隻能修爲元嬰爲止。
烏老先祖盜取符經之後,選了一處深山老林藏身,苦練道法,總算資質不錯,居然被他練出些門道,修成金丹。其後娶了一處世家之女,就將所得太清符經殘本奉上。那一家修道世家正是姓烏,得了符本寶貝異常,耗費十幾代人之力,總算將幾本殘譜梳理完全,演化爲一門無缺符術,但烏家並無純陽老祖,家中修士見識有限,最高也只將符術向上推演到了法相級數,便無以爲繼。
烏家得了太清符術,便以太清門正統自居,不肯再行雌伏,這數百年以來常自派遣家中長老行遊天下。烏家野心甚大,欲以一己之力,另立符門,但礙於所得符術不全,費盡心機,踏遍萬水千山,尋覓當年太清門殘餘弟子,搶奪太清符經秘本,總算被其尋到了幾個太清餘孽藏身之處,卻因相隔太久,要麼那些傳人早已坐化,連道統也來不及傳下,要麼便是所傳符文大失原意,連烏家符術也不如。
烏家花費千年光陰,也未尋出個所以然來,自然以爲太清門在此方世界道統已絕,便失了敬畏之意,意圖重立符術道統。但無巧不巧,數年前靈江之底太清遺府現世,雖被萬頃江水壓塌,但已傳的風風雨雨。烏家自然派遣高手長老前去窺探,發覺那座遺府確爲太清門所留,但內中禁制景緻全毀,絲毫尋不出甚麼合用之物,自然無有烏家最爲垂涎的太清符經。
烏家召集幾位長老商議一番,遣出高手查探。烏老算是修爲最高的一個,不敢堂而皇之與玄門大派弟子交往,生怕露出馬腳,便在東海龍宮謀了個客卿的差事,倒也逍遙自在,誰知念念不忘的太清傳承,居然於斯再現!他有心立時出手,擒捉太清傳人,逼問法訣,又忌憚幽影刀魔刀氣與蒼海派大戰,若是深受波及,反而不美。打定主意,等此間事了,定要摸入蒼海派地頭,尋出那位神秘的太清傳人。
趙乘風與鳳兮郡主、李元慶三個見凌衝一言不合,召來九天雷霆,俱是驚呆,趙乘風反應最快,見了應元普化雷符,一拉鳳兮郡主與李元慶兩個,扭頭便走。晦明童子喝道:“放開心神,我來施展應元雷法!”凌衝一言將陽神沉寂,晦明童子靈識霎時周遊凌衝肉身,操控其一切行爲,雙足或頓或走,功行禹步,口誦道家真言,手中結印,待到最後一句“急急如律令!”喝罷,將手一指,漫天烏雲集聚,雷電轟閃,耀如白晝,虛空之中顯出一個極大渦流,內中罡氣滾滾,凌衝最是熟識不過,正是九天仙罡,那處世界不消說,正是九天仙闕了。
九天仙闕於天星界中微露一角,只聽有人喝道:“下界何人,膽敢驚擾九天正神!”晦明童子借凌衝之口喝道:“正神聽稟,弟子乃太清傳人,修成符籙之道,今有天魔作亂,屠殺生靈,召請九天雷神以天心正法懲惡揚善,急急如律令!”話音方落,又是一道靈符書就,飄飄然往九天仙闕飛去。
先前一道靈符洞開九天仙闕之地,這一道方爲符印,爲玄門修士召請正神之憑,那符詔飛入九天之中,先前聲音沉寂片刻,說道:“既有天魔作亂,又有符印爲憑,自當出手!”音落神現,一尊高有百丈,鳥喙人身,身披金甲的神人自虛空渦流中現身,手持雷錘,見了幽影刀魔陣勢,便是一驚:“居然是幽影刀魔!”
這尊鳥神法力波動強橫,正是純陽真仙,對付幽影刀陣倒也使得,當下將雷錘一指,自有無窮雷霆迸發,如激流涌水,一發擊向幽影刀陣。幽影刀魔魔心酷烈,最喜殺戮,也無別的思緒情感,但生平最懼九天神雷,雷光如水,無孔不入,一發擊下,比之劍氣雷音之速還是快上數倍。
地星界中幽影刀魔族羣不多,只有數千只,繁衍乏力,被玄陰老祖盡數集結了來,九天神雷轟下,雷光爆發,無數雷球、電光亂舞,衝入刀陣之中。當即就有數十刀魔被轟成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