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江辭拿着筷子的手一頓，他下意識的想說沒有，一擡眸對那雙清澈乾淨的眼睛，到嘴邊的話又轉了個彎，“嗯。”
“爲什麼要回去找我？”蘇喬安有點不敢相信，褚江辭會肯浪費時間回去找自己，她剛剛也只是抱着一絲絲僥倖問的，她問這話的目的是想知道褚江辭給自己打那麼多電話是因爲關心自己回去找自己了，還是因爲姜可柔的情況不好，讓她趕緊去醫院。
“是你說的和平共處。”褚江辭嗓音淡淡，低垂着的眉目辨不出情緒，“好聚好散，我也不想跟你總是吵架。”
怎麼說呢？有點失落又有點恍惚，褚江辭回去找她，是她意料之外的事，可他的回答又是自己意料之的，她知道自己不該期盼着褚江辭回去找她是因爲關心她，只是人…總是會下意識的將事情往好的地方想，總是會去妄想一些不太可能成爲現實的事。
這種莫須有的希望編織成，最後困住的只會是她自己，作繭自縛。
蘇喬安舔了舔乾澀的脣，“哦…”
他們之間可以提及的話題少得可憐，以至於難得有兩個人都心平氣和麪對面坐在一起的機會都不知道該開口說點什麼。
最先打破僵局的人還是褚江辭，“最近有空的話，跟我出趟差。”
“我？”蘇喬安訝然，“我又不是褚氏的員工…”
“我現在聘請你當公司的臨時法律顧問。”褚江辭面無表情，蘇喬安看了他兩眼也搞不清楚他葫蘆裡究竟想賣什麼藥。
她沉吟着，“我需要做什麼？”
“我們公司最近有個商業合作案要處理，你跟我過去，我也相信你的能力，多幫我把關着點合同的細節，站在你的專業角度給我們團隊更加精準的定位和提議，另外…”褚江辭頓了頓，“我們旗下的子公司出了點問題，我希望你能夠增加點工作量，到了那邊後，仔細幫我查一查合同，我懷疑他們公司出了內鬼。”
“你是覺得你們旗下子公司有人在合同動手腳吃回扣吞錢嗎？”提起工作的事，蘇喬安嚴肅了不少。
褚江辭擱下了筷子，抽了紙擦嘴，低嗯了聲，“不排除這種可能性，具體事實是怎樣，還得去查了才能確定。”
“什麼時候走？”蘇喬安其實不太想答應這次行程，因爲她自己還有事沒辦好，在岑川多待一天，暴露的可能性越大，可她又沒出息的想答應，因爲…她對褚江辭提出來的要求沒有抵抗力，哪怕說只是出差，她都會竊喜。
和他單獨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他們兩個人呆在一起的時間拼拼湊湊恐怕都沒有三天。
“明天走，大概出差三天。”褚江辭的話將蘇喬安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她怔了怔，“這麼着急？”
“嗯。”荀醫生也明說了這幾天的事，等到手術結束，他跟蘇喬安算是恩斷義絕了。
在徹底分開之前，給彼此留下最後一點獨處的時間，算是他能爲蘇喬安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對了，她…怎麼樣了？”蘇喬安問的是誰，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褚江辭凝着她，實話實說，“這幾天可能會安排手術，你自己也準備一下。”
聞言，蘇喬安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他以爲蘇喬安是害怕，遲疑了會兒，他說，“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這手術對你來說沒有什麼大的損害，你不必這麼擔心。”
蘇喬安勉強的扯動嘴角，笑容略顯僵硬。
不會…有什麼意外？
是啊，少顆腎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大事，好像她活該爲了姜可柔犧牲一樣。
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犧牲在褚江辭眼底變成了理所當然？
是不是對他來說，不被愛的人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只剩下幾天…時間越縮越短，她被動的被命運推着往前走，被迫做下選擇。
出差？
也好，那時候，她能從那邊離開，還好這最後幾天時間他們還能呆在一起，不至於連最後一點相處的時間都沒有。
蘇喬安暗暗嘆氣，平復了起伏的心情說，“既然明天要出差，那我先去收拾下東西，早點休息。”
他看着蘇喬安蒼白的臉色，以爲是剛剛說最近會動手術的事讓她害怕了，他難得體貼了一次，開口道，“你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蘇喬安敷衍的應了聲，魂不附體的回了主臥，門一關，她才繃不住了。
嚷嚷着要離婚，嚷嚷着說要放下的人是她自己，等真的到了這一天，蘇喬安才發覺她太高估了自己。
她根本沒有她想的那麼灑脫，光是想想從今以後他們兩個人真的再沒有關係了，她覺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揪着，喘口氣都覺得艱難，惴惴的疼。
這一夜無眠，蘇喬安輾轉反側，根本睡不着。
手擱在尚且平坦的小腹，喃喃低語，“對不起，我不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也不能給你一個愛你的爸爸…”
他們大人造的孽，最後還得孩子來替他們承受。
蘇喬安也很抱歉，別的孩子可以擁有的，她都給不了肚子裡的寶寶，她甚至都不知道以後如果孩子追問爸爸的事，她該怎麼回答……
難道她要告訴孩子，其實她的爸爸不愛她，不僅如此，還想殺了她？
編纂一個謊言，要用千萬個謊言來圓，蘇喬安越來越迷惘，她的未來在哪兒，也不知道她以後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
好像不管有沒有褚江辭存在，她都找不到自己該走的路。
“篤篤——”
敲門聲響起，驚擾了蘇喬安。
她迅速的爬起了身，在牀呆坐了會兒，透過門板，男人低沉的嗓音徐徐傳進她耳裡，“還沒睡的話把門打開，有些事，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褚江辭能有什麼事情要跟她談論？他們倆人之間的共同話題除了姜可柔以外沒其他的了，這深更半夜的，褚江辭說要找她談事兒，說實話，她還真感覺有點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