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時念終於知道那個男人離開了那麼久是去幹什麼了。
她盯着那不遜色於醫院的專業設備,懂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恐怕是財大勢大。
反抗不得,只能老實聽話,任由那些醫生拉着她做檢查,拉着她問東問西。
厲時念配合着他們,鬧了一天,人也越來越沒精神。
在檢查的過程,她昏睡了過去,還嚇了來幫她檢查的醫生一跳。
確認了她只是昏睡了過去,而不是出了什麼特殊問題後,他們方纔鬆了口氣。
檢查完畢,他們整理了結果後,去找了褚江辭。
褚江辭坐在客廳等候,茶几的菸灰裡有着不少燃盡的菸蒂頭。
醫生拿着檢查結果出來,“褚少。”
“她怎麼樣了?”
“少奶奶她睡過去了。”醫生說着,雙手將結果奉,“這是檢查後的結果。”
褚江辭接過了他手的檢查結果,細細翻看。
醫生解釋道,“結合您說的情況來看,我們着重檢查了少奶奶的頭部,也給她做了相應的測試和檢查,發現少奶奶腦部有淤血,可能是以前受到過嚴重的撞擊或損傷。”
“會影響她的記憶?”
醫生搖搖頭,“無法確定,如果按照您說的話來推測,那少奶奶有可能是腦內海馬體受到了損害,纔會喪失了一部分記憶,可我們檢查的時候,沒有發現其他異常。”
“你的意思是說她的失憶跟頭部受傷沒有關係?”褚江辭意味不明的反問。
醫生頓了頓,極爲小心的回答,“倒不是說全然沒有關係,造成失憶的可能性非常多,因爲外傷性損害而造成失憶的確實存在,但人的記憶是儲存在海馬體,少奶奶的海馬體沒有受損,淤血的位置較巧妙,不適合動手術清除但不會影響到人的記憶。”
“我只想知道結果。”爲什麼她會不認識他……
醫生沉吟,“褚少,有沒有可能是心因性失憶呢?人在遭受一定沉重打擊時會採取的自我保護方式是躲避,或者暫時封存那段記憶,我覺得少奶奶更加需要的可能是心理諮詢師。”
褚江辭陷入了沉思。
會有什麼事讓她選擇暫時封存記憶?
他最初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完全忽視了她對自己的不適應。
直到今天,她的排斥和對自己的陌生感那麼強烈,讓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褚少,我們可以走了嗎?“
褚江辭心頭煩悶,“走吧”
他獨自在客廳坐着,醫生和護士一個個都離開了後,他才起身。
進了儀器室,看到縮在沙發睡覺的嬌小身影,他心頭刺痛。
他想過千萬種可能,也想過千萬種重逢的方式,唯獨沒有想到再見面,她竟忘了他。
褚江辭在沙發邊半蹲下,極爲溫柔的撫、摸着她細嫩的臉頰,“失蹤的這幾個月,你到底都經歷了什麼……”
以至於痛苦到連他都不想記起,將有關他的回憶清除的那麼幹淨。
沒了跟他有關的任何記憶,是不是對他的愛也一併消失了?
酣睡正濃的厲時念,迷迷糊糊間聽到有個人在說話。
他說,“忘了也好。”
忘了?
忘了什麼?
她是記不起過去,那個人是告訴她可以忘記那些回憶嗎?
——
半夜驚醒,她還沒分清楚自己在哪兒,坐了好半晌才緩過神來。
她被一個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擄回了家,到現在還沒離開,她竟然還能夠在這種環境下呼呼大睡,一覺睡到了三更半夜!
厲時念都覺得她自己是瘋了!
她掀開了被子赤着腳下牀,抱着一絲僥倖去開門。
門還是鎖着的,試了幾次都不開,她輕輕的嘆了口氣,失落不已。
她失蹤了這麼久,厲靳南應該是發現了,是不知道厲靳南有沒有查到自己的行蹤了……
厲時念失落的轉身,一擡眸,看到白天還緊閉着的露臺門打開了,薄紗縹緲,被風吹的胡亂飛揚。
她小心的踱步靠近,那幾乎融入夜色的身影愈發明顯了起來。
天一輪殘月懸掛高空,清冷的月輝溫柔的包容着世間萬物。
他站在月色下,背影高挑而寂寥。
男人低沉的輕咳聲驚醒了她,看到那一地的菸蒂頭,厲時念忍不住出聲,“你這麼抽菸,身體會垮的。”
似乎是因爲她的突然出聲驚擾了他,男人身子狠狠一僵。
指尖猩紅的菸頭明明滅滅,他隨手扔掉了還剩了一大截的菸草,擡腳碾了下。
“我吵到你了?”褚江辭轉過身來看她,眸色深沉且蕭瑟。
她搖頭。
“是我睡夠了。”
“你爲什麼還不去睡?”她問。
褚江辭深深凝望着她,一言不發。
倏忽,一抹輕嘲的笑意從脣角溢出,“我不困。”
從她忽然失蹤後,他再沒有睡過安穩覺,闔眼也睡不着。
他幾乎快習慣了獨自一人從黑夜坐到清晨。
“你……”厲時念遲疑着,細細的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很久,“你很喜歡她嗎?”
“嗯?”
“我是說你要找的那個人,你很喜歡她嗎?”厲時念知道他不是登徒子了,只是弄錯了人而已。
褚江辭看着她,溫柔的彎脣,輕搖了下頭。
厲時念不解,“你不喜歡她?那你這麼急着找她幹什麼?”
“我不喜歡她,從她出現在我的世界開始,我不喜歡她。”褚江辭說,“沒有人會喜歡一個破壞了自己原有人生的人,她很固執,我不明白她執意要闖進一個不屬於她的世界究竟能得到什麼。”
厲時念盯着他看,雙眸清澈乾淨。
他忽然想起來,大學時期,他第一次見蘇喬安,他從沒有仔細記住過她當時的表情,也不記得她的臉。
她的眼神應該也很乾淨吧……
沒有經歷過那些絕望,沒有那些痛苦困擾着她。
“你說的沒錯,我也不喜歡因爲一己私慾而去破壞別人人生的人,那看起來你應該是很討厭她咯?”厲時念聲音清麗。
她的話一出口,褚江辭輕笑了聲。
眼溫潤,喉結輕滾,“不,我花費了很長的時間才明白,不是她破壞了我的人生,是我破壞了她原本的平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