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又在升州停留了五天的時間,等到張興瑞把他列出的藥材送來並且製成藥丸之後的第二天一大早,率領隊伍登上了張興瑞給他準備的前往蘇州的大船。
望着漸漸消失在遠方的大船,張興瑞感覺到自己此刻的心情,極其的輕鬆:這個令自己緊張了半個月的遼王終於還是走了!這些日子,由於他的存在使得自己有很多事情都不方便處理。尤其是那些個不肯乖乖的讓出土地,並且準備前往蘇州告狀的富戶們,一早就已經被自己安排的手下給攔截在丹陽縣境內,由於李恪的存在而遲遲的不敢送到升州來。如今他終於走了,也是該處理這些隱患的時候了。
升州司馬(執掌一州軍事)陳宏是張興瑞二兒子的妻兄,此次正是奉了張興瑞的命令,帶着十幾名手下的衙役一路趕往丹陽縣,前去提領之前被當地縣衙扣下的,前往蘇州上訴的升州鄉紳胡東平等一行七人。臨行前,張興瑞再三叮囑他,要先對這些人好言相勸,如果這些人肯於聽取勸告,不再前往蘇州告狀,便每人給他們幾十兩紋銀作爲補償。如果實在是一意孤行的話,就直接把他們拉到個僻靜的地點,殺死後埋掉。
陳宏原本是升州城內的一名小吏,靠着抄寫一些文案養家餬口。如果不是藉助自己妹妹的光,抱住了張興瑞的大腿,根本就不可能爬到現如今的正六品下的位置,所以一直以來對於張興瑞都是言聽計從,從來都不去考慮交給他的任務是對是錯。此番張興瑞之所以會令他親自前往處理此事,就是怕手下的衙役們在處理此事之時,一個不小心造成那一估量的後果。
衙役,職責是抓捕犯人以及收租,在古時候是屬於“賤業”,他們的子女後代三代以內是不允許參加科舉考試的。而且他們是不在朝廷編制之內,更是沒有工資的,每年的伙食補貼即“工食銀”不過幾兩銀紋銀,養家餬口都很艱難,於是敲詐勒索便成爲一種風氣,他們時常設置種種名目收取好處費,甚至與州縣官吏同流合污,或製造冤假錯案,或對老百姓橫徵暴斂,任意拘捕。
除非沒有別的辦法養家餬口,或者說平民百姓是沒有人願意幹這個活計的。通常來說,衙役都是由當地的地痞流氓或者大牢裡出來的人,纔會從事這種職業。對於這些人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麼是非對錯,只要是有錢掙就可以,從來不去想什麼後果。
也正是因爲衙役們這種有奶便是孃的思想,也使得張興瑞害怕萬一這些人被那幾個鄉紳給收買,從而埋下禍根。所以,張興瑞還暗地裡交給陳宏一包毒藥,未免萬一這些人把事情泄露出去,事成之後再用藥酒毒死這些個衙役以絕後患。
從升州出發到達丹陽縣有近二百里的路途,而且一路之上多爲山路,這一路之上都絕對是殺人滅口的好地點,只要是隨便找一個處所一埋,即便是事後有人前來調查,也是毫無頭緒。只要是找不到這些人的埋骨之地,這件事最終只能成爲一樁懸案。
在丹陽縣衙提取犯人之時,陳宏並沒有親自出面,而是令衙役手持升州的文書把犯人提出,他則帶領四名親信躲在縣城之外十餘里的山中,等候衙役們的到來。
雙方會合以後,把一干“犯人”帶到事先選好的掩埋之地,殺死並挖好坑穴以後,陳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毒酒,讓他們歇口氣,喝口水酒再繼續掩埋。
挖掘掩埋屍首的坑穴之時,身爲官員的陳宏,自然不會由他親自去幹,這些個活計也就落在了這幫衙役的身上。挖出一個可以裝下七個人的屍體的坑穴也是一個體力活,幹完之後這些個衙役自然是出了一身的臭汗。此時陳宏拿出水酒招待他們,是一件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再加上他又在一旁不停地叮囑他們,今日之事萬萬不得說出去之類的話,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使得衙役們不知不覺中便喝下了毒酒。
時間不長,這些個衙役們喝到肚裡毒酒便開始發作,黑紅腥臭的毒血順着五官流了出來,倒在地上抽搐了片刻便不再有動靜。陳宏見狀吩咐自己的親信上前用腳踢了踢這些人,再確認這些人已經徹底的斷氣之後,這纔去擡那些個衙役的屍首,準備扔到挖好的坑穴之中,與那些個先前就已經殺死的鄉紳們一同掩埋。
就在他們擡起第四具屍體準備扔到坑中之時,壓在這具屍體之下的一具死屍突然間蹦了起來,迅速的向着遠處跑去。
陳宏衆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等到那個裝死之人已經跑出幾十丈以後,這才反應過來,陳宏趕緊高聲喊道:“趕緊去三個人把他給我追回來,剩下的一個人與我一起先把這裡給掩埋好了再去追趕你們!”
那個裝死之人名叫侯泰,早年間曾經是個盜賊,善於使用迷香。每次都是先用迷香迷倒房中之人後,這才進入房中大肆偷盜。後來由於一次偷盜時失手被擒入獄,出來後便放棄了老本行,轉而成爲了一名衙役。剛纔陳宏給他們倒酒之時,一開始他也沒有想到其中有詐。但是酒一進嘴,他便感覺出不對,偷偷地把酒吐回到碗中之後,把酒全部都倒在了衣襟之上。然後又故作酒力不支,第一個倒在了地上,從而逃過了一劫,並且趁着衆人擡屍體的功夫,抓準機會飛身逃竄。
身爲盜賊出身的他,身手相當的敏捷,再加上他出其不意的發動,使得他很快的便把身後追趕的人遠遠地甩在了後面。不過呢,他的缺點是不善於持久的保持這種狀態,跑出去不過一里多地之後速度便開始慢了下來。
眼前的這段山路,兩側山勢陡峭,不利於攀爬,只能順着山路繼續的向前跑。又跑出兩裡多地,追趕在後面的三個人,已經漸漸地與他縮小了差距,此時已經不足百丈的距離。侯泰一邊向前奔跑,一邊不時的回頭看一下雙方的距離。當看到對方的手中鋼刀,隨着手臂的擺動,不時的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時,不由得更加的心驚膽戰。有心加快速度,怎奈兩條腿就像是灌了鉛似的,根本就跑不快。而前方的山路依然不見盡頭。
拐過一個小彎之後,無意中看到前方遠遠地有幾個人推着獨輪車迎面走來,心中立刻升起了一絲希望,一邊邁步往前跑,一邊拼盡了全力高聲喊道:“救命啊!有人殺人越貨啊!”
令他感到絕望的是,迎面走來的幾個人聽到他的呼救後,不但沒有趕過來,反倒是丟下了獨輪車轉身便跑,一轉眼的功夫就已經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