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歐競天逼視着慕清妍,嗓音低沉得令人心悸:“愛妃,遊戲纔剛剛開始,你,準備好了嗎?”
慕清妍看着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放大的俊顏,忽然覺得自己的身子有點不聽使喚,竟然開始不由自主地戰慄。
正在這時,像是一陣風,一個嬌小輕盈的身影旋了進來,聲音清亮調門兒極高,叫道:“天哥哥,帶麗迪菲娜一起進宮好不好?”
鋪天蓋地而來的壓迫感瞬間消失無蹤,慕清妍鬆了口氣,抹了抹額角的冷汗,轉臉看去。
來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圓圓的臉蛋兒黑中透紅紅中透亮,一對大眼黑水晶一般靈活閃亮,眉骨比之天慶女子略微粗大,鼻樑高挺,嘴脣略厚,透着一股子無拘無束的野性之美。一頭亞麻色長髮結成一根粗粗的髮辮,垂在胸前。頭上戴一頂鑲着五彩寶石、插着鮮亮野雉翎的繡花小帽,身着花色繁複針法粗放的繡花錦緞窄袖收口衫,純白色寬幅束腰裙。顯然是個異族女子。
“麗迪菲娜,”歐競天的語聲忽然變得醇厚溫柔,像是陳年佳釀,愈是回味愈是覺得甘美非凡,就連他的鳳眸中也斂去鋒銳帶上了幾分寵溺,“今日進宮只是朝拜謝恩,無趣得很。”
麗迪菲娜轉臉看見了慕清妍,立刻蹦過去圍着她轉了兩圈,口中嘖嘖稱讚:“這就是天哥哥的新王妃嘍?哇唔!我們大漠上,只怕只有玉龍山上的仙女纔有這樣的風采!”她忽然做出一副傷心的樣子,“怪不得天哥哥都瞧不上麗迪菲娜呢!”
“是麼?”歐競天眼眸微微一轉,看向慕清妍,眸中的脈脈溫情已然消失不見,反而帶着刀鋒般的尖銳,脣角一挑,似乎是在笑,卻比冰霜還要冷,“麗迪菲娜,你不知道,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危險麼?”
麗迪菲娜點了點頭:“我知道,我們沙漠上越是美麗的蠍子越毒,反倒是那些灰不溜秋的,蟄一下最多不過紅腫兩天而已。可是,你爲什麼要跟我說這個?”
歐競天伸手摸了摸麗迪菲娜的發頂,寵溺一笑:“麗迪菲娜,你是沙漠上的清泉,那些醜惡的東西你何必要知道?王妃身子弱,需要靜養,你以後不要來煩她。否則我便叫人把特魯找來。”
麗迪菲娜皺着鼻子哼了一聲:“你們只會欺負我!天哥哥,你記着,倘若你把特魯找來,我這輩子都不會理你!”忽然她圓溜溜的眼珠一轉,咧嘴笑了,“哈!我知道啦!你娶了這麼一個仙女似的王妃,自然要當寶貝似的看緊了。用你們中原的話說,這叫做‘金屋藏嬌’!”
“你沒別的事了麼?”歐競天還是那種醇厚溫柔的腔調,“我們可要進宮了,誤了時辰,父皇發怒,你天哥哥可是沒有好果子吃的哦!”
麗迪菲娜吐了吐舌頭,向着慕清妍擠了擠眼:“新娘子,回頭見啦!”同來時一樣,像一陣絢麗的風,眨眼不見了蹤影。
慕清妍並不知道這個麗迪菲娜的來歷,也不想知道,只垂着眼睫盯着自己繡工精緻的鞋尖上那兩顆光彩熠熠的珍珠。
“走吧。”歐競天的聲音像是三九天瓦楞上的冰凌柱子,冷硬而刻板。
慕清妍掀了掀脣角,想不通,一個人變臉怎麼會變得如此之快。他飛速將一枚藥丸塞入慕清妍口中,兩指在慕清妍喉嚨上一劃,那粒藥丸便自行入肚,“本王可不希望你在皇宮丟醜。”
一股熱流剎那流遍全身,四肢百骸頓時說不盡的舒爽,先前暈眩乏力的感覺一掃而光。慕清妍便知道,這是一粒見效極快的補藥。
楚王偕王妃進宮面聖其排場之浩大自不必細說,皇宮之瑰麗堂皇也不必細說,天子威儀皇后端莊也不必說,面上父慈子孝內裡暗藏機鋒更不必說。歐競天並沒有拿刀子抵在慕清妍要害,也沒有言語相逼,相反,皇家宴席上,那柔情脈脈、眉目含笑的樣子彷彿他與她是鶼鰈情深的多年夫妻一般。
能看到他的笑未達眼底,能知道他的淺淺溫情下有的只是嗜血鋒銳的,只有慕清妍。
慕清妍自始至終都含着大方得體的微笑,舉止應對中規中矩、不卑不亢。
一場各懷心事的筵席到了三更天才告結束。
待回到楚王府已經是四更初起了。
才進王府大門,段隨風便滿含心事迎了上來,他的臉色即便是在昏黃的燈光下仍舊是驚人的蒼白。
歐競天眉峰一挑,以他的眼光自然能夠看出段隨風是受了不輕的內傷,回頭吩咐將慕清妍擡回後宅,這才問:“隨風,你怎樣?”
“他留了情,”段隨風苦笑,“你知道他一直不肯跟我動手,但是這一次,他非要阻攔,所以……”
歐競天眸光沉暗,有一種叫做危險的色彩倏然閃過,冷冷將下巴指向慕清妍的大轎:“是因爲她?”他並沒有問段隨風口中的“他”是誰,便已清楚了一切。
段隨風再次苦笑,默認。
歐競天眼眸眯起,這個女人……隨即,他想起了那晚那嬌媚的軀體。
“來人,將王妃送到廳裡。”
楚王府的大廳寬敞得可容百人齊舞,宮燈的罩子都是西洋採買的玻璃所制,因而大廳裡如同白晝般明亮。
此刻,偌大的廳堂只有楚王高踞主位,段隨風錯開兩步站在慕清妍身後。
慕清妍挺直背脊,兩手交握放在身前,雙眼直視前方,面上甚至仍舊帶着淺淺微笑,同在皇宮時一樣。
歐競天的目光像刀鋒刮過,她仍舊面不更色。
“隨風,將十不全喚來。”歐競天聲音沉沉,染上了殘忍的色彩。
段隨風身子一震,似乎已經知悉後面將會發生什麼事,爲難地皺起了眉。
“隨風,”歐競天突然笑了,“你這憐香惜玉的毛病又犯了不成?”
段隨風無聲地嘆了一息,垂首,向外面打了個手勢。
不多時,十個形貌醜陋、肢體不全的男人走了進來,齊刷刷跪倒行禮。
楚王微微眯起眼眸,脣邊帶上一抹玩味的笑意,嚮慕清妍點了點頭:“愛妃,你可知這十人是何人?”
慕清妍擡眸,只見地上匍匐的十個人或者少了一隻眼睛,或者沒有鼻子耳朵,或者斷手斷腳,面貌都十分醜惡,看人的眼光也像是獅狼虎豹,令人心驚膽寒。低聲回答:“妾身不知。”
“呵呵,”歐競天低笑,笑聲裡滿是殘忍、冰寒、快意,“他們便是爲夫召來伺候愛妃枕蓆的。”
“什麼?”縱然慕清妍已經做好了接受各種侮辱的準備,聞言仍舊心中一悸,脣色瞬間消退,雙腿也似失去了所有力量,倒退幾步,幾乎跌倒。
十位殘缺人士聞言眼中卻俱是一亮,臉上不由自主便露出貪婪垂涎之色。如此人間麗色,滋味肯定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