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纔舒暢了一點的心情,在見到樑佳茗的瞬間就崩盤。
傅子遇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煩和厭惡,深深刺傷樑佳茗的眼。
她怯生生站在距離他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訥訥開口:“子遇,我聽傭人說你沒吃飯,你的傷口都還沒有完全恢復好,你這樣……”
傅子遇才聽見她聲音就開始覺得煩人,轉身往遠一點的地方走。
纔過去短短兩步,突然就聽得樑佳茗一聲驚呼,傅子遇剛一回頭,眼前一暗,樓上露臺傳來什麼人驚慌失措的叫喊,而他被樑佳茗突然的縱身一撲推倒在地上。
一切發生的太快。
耳畔一聲沉悶的碰撞重響,伴隨樑佳茗一聲微弱痛吟,一股突如其來的撞擊力,隔着樑佳茗的身體他也感覺到了。
腦子有瞬間的空白,好幾秒,他躺在地上動動手指側頭看了一眼,地上一片狼藉有泥土和盆栽那種大花盆的碎片,一株富貴竹滾了很遠。
傭人已經驚叫着跑了出來,而樑佳茗靜靜伏在他胸口,他發覺異常,半支起身子,看清樑佳茗後腰一大片血透過裙子滲透出來。
……
脾臟出血,背後多處外傷,樑佳茗需要立刻進行手術。
醫生習慣性地將傷情說的比較嚴重,傅子遇等不及樑家人,只能先自己在手術風險通知單和病危通知上簽字。
接下來就是等待,他給樑傑趕緊打了電話,想了一會兒,給徐媛也打了個電話。
電話掛斷之後,他的腦子亂糟糟的,一片混沌,理不清思路。
闖禍的是今天到別墅來爲別墅換花的一個人,這會兒還被扣在傅家,那麼大一盆富貴竹,就那麼從二樓露臺掉落下來。
那麼重的東西從天兒降,撞擊力可想而知,樑佳茗所站着的位置本來應該可以躲避開,可她卻爲了保護他而受傷。
他心裡煩亂到極點,看着手術室門上的led燈,又覺得擔憂。
是真擔憂,他再怎麼討厭樑佳茗,這次她是因爲他而受傷,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大概以後一直要活在內疚裡。
他驀然就有些後悔了。
之前他對樑佳茗的態度實在太糟糕,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她怎麼能夠對他包容到這一步,即便這樣了也不惜冒着生命危險要護着他。
樑傑和張茵是最先趕來的,張茵一聽情況就哭了,樑傑爆着粗口,鬱悶的不行,又絮絮叨叨和傅子遇嘆。
“佳茗是真心喜歡你,爲了你連命也不要了……”
傅子遇心裡覺得有些沉重。
徐媛和傅老爺子隨後趕到,聽聞情況之後,也都一臉擔憂。
傅子遇覺得氣氛壓抑,跑樓道盡頭樓梯間裡面抽了根菸。
尼古丁也沒能讓他的心靜下來,腦子裡面一遍一遍的,回閃過樑佳茗撲過來的那一瞬。
三個多小時後,樑佳茗終於被從手術室裡面推出來。
醫生說,還需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上一天,所以最後只有張茵可以穿着無菌服進去照顧樑佳茗,其他人都只能在外面看着。
隔着玻璃,傅子遇看見樑佳茗雙眼緊閉,面容慘白,毫無血色。
徐媛站他旁邊,嘆口氣。
“佳茗這孩子也真的不容易,你那樣對她,她還捨命救你,子遇啊,咱們做人不能忘了本,你也該反省一下自己了。”
傅子遇沒說話,面色晦暗。
徐媛又看他一眼,“不過幸好,你沒事,你這舊傷都還沒完全好,也真不能再折騰了。”
傅老爺子也走過來,看一眼樑佳茗,對傅子遇道:“
你這幾天別去公司了,好好照顧一下樑佳茗,現在她也算你救命恩人。”
傅子遇似乎是有些煩躁,低了頭,“我知道了。”
樑佳茗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很長的一段時間,傅子遇幾乎就沒從外面離開過,直到看到她睜眼,他心底才鬆了一口氣。
他渾然發覺,骨子裡面,他還是怕的。
樑佳茗從前是很可惡,破壞他和路念笙感情,可是人也不能以偏概全,樑佳茗對他的好,他看的清,她捨命救他,他也不是沒有觸動。
因此,他怕她出事,因爲如果她有個什麼萬一,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彌補她。
躺在病牀上的樑佳茗,感覺到他的目光,擡頭,隔着窗玻璃,對着他露出一個微弱的蒼白的笑容。
她似乎是想要令他安心,告訴他她沒事。
他會意,扯動脣角,也艱難地笑了一下。
醫生將外面的人都叫去了辦公室,然後告訴了他們一個令他們無措的消息。
樑佳茗背部會留下一些無法完全癒合的傷口。
“花盆的碎片在肩胛骨這個位置是直接扎進去的,已經到了真皮層以下很深的位置,就目前的美容醫療技術來說,就算用激光也未必可以完全消除這部分傷痕。”
醫生在x光片上肩胛骨的位置比劃一下,“考慮到傷者畢竟是年輕女性,比較愛美,以後穿露背的衣服可能多少會受些影響,這一點你們家裡人要和她疏導一下情緒,目前她看不到還好說,等她自己留意到了,就會很麻煩,因爲這個傷疤面積不小。”
樑傑極了,“醫生,現在醫學那麼發達,怎麼會沒辦法呢!肯定有別的什麼手術可以解決的……”
醫生扶了一把眼鏡,“你們不太瞭解,類似於這種比較大的疤痕,要做手術的話,難度非常高,還有失敗的風險,我是不支持的。”
頓了頓,又說:“叫你們來主要是給你們打預防針,其實我覺得她這次撿回一條命來已經是萬幸,你們的心態也要平和一點,人還活着就是最大的福氣,至於疤痕的事情,我們只能盡力。”
出去的時候幾個人皆是一臉頹然,尤其是傅子遇。
他發覺自己之前那口氣鬆的有點早。
樑佳茗之前二十多年在路家保養的那叫一個細緻,哪個年輕女孩子會不在意自己的外表?
那麼大一道傷痕在背後那麼顯眼的位置,要她怎麼接受得了?
樑傑湊他跟前去,“傅少,我們佳茗這身上要真留疤了,你可不能不管她。”
樑傑的嘴臉永遠如此,傅子遇早就有免疫力,可這會兒還是覺的煩,“我沒說不管她。”
傅老爺子有些沉重地嘆息。
有些事情,大家不明說,不代表心裡沒有想,這管是怎麼個管法,很值得深思。
第二天樑佳茗就被轉入普通病房,而接下來的幾天傅子遇也確實很上心,除了偶爾去一趟公司還有回家換衣服之類的之外,都一直在醫院守着。
其實也照顧不到什麼,很多端飯端水一類伺候病人的事情都是張茵在忙,他大多數時候,只是在單人病房的窗口那邊安靜地坐着,用筆記本電腦處理一些工作。
不時地回看一眼病牀的方向,偶爾有幾次,撞上正偷偷看他的樑佳茗,樑佳茗就趕緊不好意思地收回視線去。
他有些無奈地笑笑,也不說話。
兩人之間好像有了某種默契一般。
後來,傅子遇也開始和她說話,話不多,大都是問她要吃什麼之類的,可即便是這樣簡單的問話,樑佳茗也覺得開心。
傅子遇恍然發覺樑佳茗其實還挺容易滿足的,這樣的樑佳茗,像是最初的時候,安靜,乖巧,不鬧騰。
過了沒幾天,律師打過來電話。
接電話的時候傅子遇還在病房和樑佳茗說話,看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就是一愣。
接起電話,那邊很快說明來意,原來是路念笙在催手續。
他說不清心裡什麼感覺,難過好像都已經變得很遙遠,他有些麻木了。
路念笙心裡沒有他,這一點他早就知道,可是真要承認和麪對這一點,談何容易?
他敷衍地應了幾句,最後說:“那你幫我約她吧,今天下午兩點,民政局門口見。”
樑佳茗坐在病牀上,聽完這通電話,低着頭,眼底浮起一抹淺淡笑意。
功夫不負有心人,傅子遇和路念笙終於就要離婚了,接下來她只需要努力讓傅子遇喜歡上她,那一切就可以和從前一樣了。
她挖空心思設局,這麼久,終於有了一點回報,她距離自己最初想要的生活已經不遠,她終於看到曙光。
……
傅子遇開車,一個人去了民政局。
路念笙到的比較早,他停好車走過去,她已經在大廳門口。
接近預產期,她的肚子已經顯得十分笨重,在這個地點引得周圍行人紛紛側目。
傅子遇慢慢走過去,就像沒看見她一眼,經過她身邊停也不停,擦肩而過直接往裡面走。
路念笙在原地愣了好幾秒,心口像是錐刺一樣尖銳地疼,好一陣,她轉身跟上傅子遇步伐。
這樣的冷漠她並不是沒有經歷過,對,就像……
剛結婚的那個時候。
她和他,最後還是走到原點了,互相憎恨,這樣深。
結婚領證需要排隊,離婚可就不同了,走進去一眼看去,前面連一個人都沒有。
傅子遇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停步,路念笙不明所以也停了一下,她聽見他問話——
“我最後再問一次,路念笙,和你合夥篡改d.s.系統數據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