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遇沒有立刻反應,因爲坐在輪椅上,不得不微微仰頭,視線對上陸昊文的。
陸昊文似乎也不太在意他的迴應,擡手輕輕拍了一下路念笙肩頭,“你和傅總還有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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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念笙搖搖頭。
傅子遇視線落在陸昊文拍她肩膀那隻手上,攥緊了拳頭。
“既然沒事的話……”
陸昊文才開口,被傅子遇就給打斷了,“陸行長和念笙似乎關係很好。”
傅子遇和陸昊文的關係,說不上多好,也說不上不好,畢竟是合作伙伴,瞭解多少還是有一些,圈內人都知道陸昊文因爲自己兒子的原因,和異性在工作以外的來往很少,如今難得出現一個特例,卻是路念笙!
如果沒有記錯,不久前在賭場,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面,這纔過去多久,就已經熟絡到陸昊文專程來接路念笙去家裡了?
傅子遇面無表情,問出問題的手,語氣有些冷。
陸昊文看一眼路念笙,對着傅子遇微微點一下頭,“還好,我和念笙是合作伙伴,也是朋友。”
路念笙微微一怔。
陸昊文最初叫她“路小姐”,打從遊樂場回來之後都是連名帶姓叫,如今省去姓氏便有些突兀的親密感,她有些不適應,更別說,他還說他們是朋友。
傅子遇拳頭攥的更緊了,他就沒見過陸昊文有什麼女性朋友,他默了幾秒,“我記得在賭場的時候,你們好像還不熟。”
陸昊文微微笑着,顯得謙和,卻又透出一點點不容置疑的氣勢,“是啊,不過人和人的緣分很奇妙,我和念笙最近才發現彼此很投緣。”
說罷,視線往路念笙那裡走,眼底的笑意竟帶了一點寵溺。
傅子遇有些沉不住氣了,“我也聽說陸行長最近還在考慮和瑞通續約的事情,念笙畢竟算我家人,希望陸行長能夠多照顧一下路氏和念笙。”
話音落,氣氛瞬間就跌至冰點。
傅子遇承認,他這話說的有些着急。
旁敲側擊地提醒着陸昊文他和路念笙的關係非比尋常,甚至站在路念笙這邊發話。
陸昊文微微眯起眸子。
他在兩年前纔來到l市,對於傅子遇的瞭解有限,外面人都說傅子遇陰沉冷漠不近人情,他也曾看到多少次商場上面的廝殺,傅子遇的確是殺伐果決不留後路,不過大家是合作關係,他倒是不太在意,是要沒有發生利益衝突,都無所謂,然而……
許是因爲心底存了些想要幫助路念笙擺脫傅子遇糾纏的心思,他刻意假裝和路念笙熟稔,顯然,這已經讓傅子遇不悅。
這也是繼賭場之後第二次,他看到傅子遇這樣沉不住氣。
雖然什麼都沒說出來,但是傅子遇話語中暗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站在路念笙的角度,爲路氏說話,這一招示威,也算是煞費苦心,將他推到了一個局外人位置。
可他又覺得有些好笑,“傅總多慮了,念笙是我朋友,我幫她是肯定的。”
路念笙並不說話,只是神色有些不耐。
傅子遇又開始讓她覺得煩,他太幼稚了,居然還妄圖用這種方法來旁敲側擊提醒陸昊文她和他的關係,她輕笑了一聲,插話道:“傅總,我們現在,不算是家人吧。”
聞言,傅子遇心如刀割,面色晦暗,卻攥緊了拳頭竭力壓制情緒,擡頭對着她,努力笑的輕鬆,“一日夫妻百日恩,在我眼裡你永遠是我的家人,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事情,找我就好,你剛進入瑞通工作,我知道你也很着急瑞通的發展,但是很多事情要一步一步來,不要爲了工作,丟掉自己的原則。”
說話間,輕輕瞥了陸昊文一眼。
這一番話看似平淡,實則裡面帶足了暗示,路念笙和陸昊文都不傻,傅子遇這是和那些不明就裡的外人一樣,以爲路念笙之所以和陸昊文走的近,都是爲了合約。
陸昊文欲開口,路念笙攔了一把,她目光宛如刀子一般遊走在傅子遇的臉上,對上他幽深的眼眸。
她根本沒打算反駁,笑着道:“我的事情,不勞傅總費心,還有,我們和別的離異夫妻不一樣,從孩子死掉那時候開始,就沒有什麼百日恩了,我只希望傅總還有令堂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也不要再來干涉瑞通的發展。”
路念笙之前是不說話,一開口,不過短短几句,就要將話說絕。
很可笑,他甚至還想要讓陸昊文知難而退離她遠一些,他說的那些話,自以爲可以將自己與她拉到統一戰線,結果呢——
眼前,她和陸昊文並肩站在一起,彷彿一個無比強大的同盟。
以往,爲她,他再狼狽,都是在自己人面前,可現在,當着陸昊文的面,她毅然決然,要和他撇清關係。
他咬牙,緊緊攥着的拳頭,骨節因爲用力而發白,手臂上的傷口疼的厲害,眼前的一切都是恍惚的。
這一場不動聲色的較量裡,她和陸昊文站在這裡,而他坐在一個可笑的輪椅上,還要微微仰頭才能夠上他們的目光,這就像是她和他現在的位置,她睥睨,而他低到塵埃裡。
喉嚨裡面彷彿塞了一團棉花,他發不出聲音。
還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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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都讓自己變成笑話。
見他面色慘白不能言語,路念笙默了幾秒,不願再看,側過臉,“陸行長,我們走吧?”
陸昊文這一陣並沒說話,他看透了,其實他也無需多言,傅子遇這一場,輸的太難看。
傅子遇的敵人,根本就不是他,而是路念笙。
他回頭看一眼傅子遇,看到輪椅微微猶豫一下,“傅總需要我幫忙送你回醫院嗎?”
傅子遇愣了幾秒,反應緩慢地搖搖頭,沒說話。
然後陸昊文和路念笙真的就一起走了。
他就這樣眼睜睜看着路念笙上了陸昊文的車子,待車子開出去好一陣,唐煜過來叫他,好幾聲,他纔回神。
唐煜說:“傅總,我們回醫院吧?醫生不讓你這麼快出來,咱們畢竟是偷偷出來的,萬一給醫生髮現了……”
好久,他點了一下頭。
唐煜推着輪椅走,又問:“路小姐改變主意了嗎?”
傅子遇有點虛,整個人像是在一個噩夢裡面,五感甚至都有些模糊,模模糊糊聽見唐煜問話,這纔想起,他來,是爲了和路念笙說那些軟件轉讓的事情,可是半路殺出一個陸昊文,他居然全都忘了。
要他怎麼保持冷靜自持,怎麼保持平日裡的冷漠和淡然?
她說的話,一字一句都是凌遲他的刀,令他無法理智,滿腦子都想的是如何讓陸昊文離她遠一點。
而如今她在外人面前踐踏起他臉面來,絲毫不留情。
他輸的徹底,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跟着別的男人走。
唐煜等回答好半天,在停車場停下來開中控鎖的時候回頭本打算追問,卻在看到傅子遇的一瞬噤了聲。
傅子遇面色灰白的像個死人。
車門打開,輪椅被推到跟前,傅子遇緩慢地用手和一隻腳支撐上車,動作笨拙又緩慢。
唐煜看着,莫名覺得心酸。
醫生不同意傅子遇這麼快離開醫院,一再強調暫時還是需要臥牀靜養,萬一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留下後遺症,可是傅子遇不聽,硬是支開看護叫唐煜送他來找路念笙。
這樣辛苦,來了,見到的卻是路念笙和陸昊文在一起的情景。
他一個外人,跟着傅子遇也沒多久,不知道傅子遇和路念笙之前的事情,但他知道傅子遇對路念笙的一往情深,因而也覺得,路念笙有些狠心。
傅子遇回去的路上一直沒有說話。
回到醫院,剛進病房唐煜就愣住了。
傅老爺子在,一張臉黑沉沉,看到推着傅子遇進來的唐煜,冷哼了一聲。
唐煜嚇的不敢發聲,而傅子遇似乎累及,居然連招呼也沒打,就那麼坐着,頭微微低着,整個人宛如一尊石雕。
“傅董,您來了,怎麼不提前說……”
唐煜把傅子遇推進去,話沒說完,傅老爺子就打斷,“提前說一聲,我還能知道你們在做什麼嗎?”
唐煜不說話了。
傅老爺子從椅子上站起身,幾步走過來不由分說將幾頁紙劈頭甩傅子遇身上。
傅子遇像塊木頭,紋絲未動,任由零散的紙頁拂過他的臉,飄散下去。
唐煜沒見過傅老爺子這樣動怒,噤若寒蟬,視線落下去在那幾頁紙上面。
纔看清,那是他給路氏的那份軟件轉讓合同。
傅老爺子說:“你要把已經穩定盈利的項目無條件轉給路氏?”
傅子遇有了一點點反應,緩緩擡頭,“這個項目是我的。”
這話沒錯,這個軟件項目之前從策劃到實施都是他親力親爲,甚至投資大部分也是他出資。
傅老爺子怒不可恩,“你是d.s.的總裁,你的項目掛在d.s.名下,那就是d.s.的項目!你說轉就轉,還是無條件,你腦子是不是有病,就算你想補償路念笙,你搞清楚,人家根本就不領情!路董直接找上門和我說叫你不要再糾纏,你知道我聽了覺得有多丟人?!”
傅子遇毫無反應。
全世界都在說,他是錯的。
全世界都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