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莊子笑得臉上的白肉都是跟着一抖,忙不迭地跪下去,一甩拂塵磕了個響頭:“小的謝太子殿下,太子妃提拔!日後必定殫精竭慮,以效犬馬之勞,萬死不辭!”
“莊公公起吧,好好守着無極宮,別讓任何人在本宮登基之前進來。”重儀太子點頭,淡淡地笑了笑,又補充道:“本宮會派羽林衛嚴密把守的。”
小莊子嚥了口唾沫,意有所指地問了一句:“任何人?”
重儀太子瞟他一眼,面色嚴肅:“任何人。”
“是。”小莊子瞭然於胸,長長一鞠躬,送走了重儀太子和蕭折靡之後,才扶着腰站起來,挑了挑眉,也是一臉的嚴肅,他知道,宮裡就要變天了。任何人……自然是包括了皇后和公主的。
忽然不知從哪裡吹來一陣風,涼涼的激得小莊子脖子一顫,他回頭去看,原來是左邊的窗戶沒關。他忙走過去關了起來,沒注意到窗外的花草有被人踩過的痕跡。
一道黑色人影嗖地一聲凌空而去,徒留簌簌幾片枯葉打着旋兒飄下來,像是被風吹落的。
人去不留蹤,影動了無痕。
這道黑影直奔長信宮,身形格外靈巧,眨眼便進了殿門,此時殿中不止皇后一個人,還有蕭沉鸞與蕉寧夫人。兩位美人看起來都憔悴許多,只是細看之下還是有所不同,蕉寧夫人臉色蒼白,儘管昨晚已經敷過藥,但也沒那麼快就完全消腫,兩邊臉就好像微微發酵了一樣。目光有時會沒有焦距,這一整體看來,實在失魂落魄。
黑影進了大殿,也並不顧忌還有另外兩個人,提劍跪下稟報道:“回皇后,太子的確通過莊公公拿到了御璽,看他們兩人的去向,似乎正是國庫。”
皇后和蕭沉鸞兩人臉色均是一變,但不是大驚失色,而是欣喜若狂。皇后攏在袖中的右手微微顫抖,猛地一拍茶几低聲道:“好!好極了!看來世間果然有此等寶藥,正愁聖上的毒來得蹊蹺,衆太醫束手無策,若有此藥在手,聖上怕是性命無憂!”
蕉寧夫人這才擡起頭來,目光冷冷的帶着嘲諷:“若不是我不願意看到蕭折靡爬到我頭上去,我又豈會說出這等秘密來?事關我的身份來歷,生死存亡,這麼大的把柄都交給皇后知道了,卻還不肯信我。現在知道我說的是真的了,姬塢他們進了國庫,又有玉璽在手,想必很輕易能取出那藥來,你們說怎麼辦吧?”
原來蕉寧不肯死心,整夜未眠,今日天不亮就進了長信宮,將她所知道的一切來龍去脈都告訴了皇后,並確定那株寶藥能救醒聖上。皇后將信將疑,猶豫好一會兒才肯派出那名黑衣人去打探消息,這樣擺明了不拿她當自己人的架勢,蕉寧夫人當然臉色不虞。
好在這時候誰也沒空去計較她的態度,語氣問題,皇后皺着眉安撫了她幾句,驚喜過後卻有些焦慮:“即便知道那藥能對聖上有用,可是重儀和蕭折靡親自去取的,取出來之後,怕是也即刻就要送到越國皇帝的手裡了,這樣咱們似乎根本沒機會奪過來?”
蕉寧冷冷一笑:“難道皇后的意思,就要看着這唯一的機會從手邊溜走嗎?明日就是他的登基大典,反正到時候蕭折靡也就是皇后了,你自己想想,她會給你好果子吃嗎——太后娘娘。”
一旦成了太后,那麼後宮鳳印就要轉手送到蕭折靡手裡,她再也不能統御後宮,只能搬去一個清淨的宮殿裡寥寥過完此生。她肯嗎?當然不肯。
可到時候大權在別人手裡,而蕭折靡這個正宮皇后又跟她多有嫌隙,她不肯也由不得她。
所以只能在這件事變爲事實之前,阻止它的發生。
皇后哼了一聲,也想嘲諷蕉寧夫人兩句,想想蕉寧往日多麼囂張跋扈,仗着重儀的驕縱無法無天,如今卻……如今卻與自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所以皇后忍下這口氣,不接她的話,轉頭去問一言未發的蕭沉鸞:“含玉有什麼好法子?”
蕭沉鸞並未立即開口,只是低頭沉思不語,皇后見狀猜測怕是她想到了什麼,便也不去打擾,只靜靜地等着。好半晌蕭沉鸞擡頭淡然一笑,點頭道:“臣妾的確有個法子,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法子。”
“快說!”
皇后和蕉寧夫人竟然異口同聲地疾呼。
“皇后娘娘稍安勿躁。”蕭沉鸞美目看了兩人一眼,隨後降低了聲音,說道:“如方纔娘娘所言,這一路都是太子殿下親手看護,而且又是在宮裡,恐怕是沒辦法派人硬搶的。而送到越國皇帝的手裡之後,咱們就更加不好動手,一個不小心就挑起兩國戰端,江山社稷都要葬送也未可知。由此可見,硬來是不行的,只能智取。而我的想法是,等到太子殿下和蕭折靡從國庫出來之後,皇后娘娘不要阻攔宮人前去通報剔骨身亡的消息——想必再等不到一刻鐘,公主便起身了,她發現剔骨身亡後必定痛苦萬分。
而這時候,傳聞與公主交情匪淺的太子妃蕭折靡,於情於理都要趕過來探望,尤其是這時候太子殿下要將寶藥送去給越國皇帝,她來安撫公主就更責無旁貸了。”
那名剔骨獄主早已背叛聖上,自從昨日下午他從皇后手下救走朝陽之後,皇后便起了殺心,當夜就調動丞相在宮中的兵力,無聲無息間除掉了這個禍害。
“你的意思是說,把蕭折靡抓起來,脅迫姬塢交出寶藥?”蕉寧聽到一半就忍不住急急地驚呼出聲。
蕭沉鸞有些不悅地睨了她一眼,嗤笑一聲,有些不客氣地反問:“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皇后娘娘抓太子妃脅迫太子救聖上?不說這一條行不行得通,就假使蕭折靡身邊一個侍衛也沒有,所有宮裡聽命於太子和她的宮人,羽林衛都是死的,而太子殿下手下也沒有什麼像樣的高手,可以來救走她。即便最後成功了,但是這傳出去還能得了?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嗎……無論是聖上還是太子掌權,咱們三個都會因爲這個舉動而被百官彈劾,給廢了的!”
蕉寧也自知失言,癟了癟嘴悻悻地不說話。
皇后瞪了蕉寧一眼,轉過頭對蕭沉鸞道:“你繼續說。”
蕭沉鸞點頭說道:“只要蕭折靡進了長信宮門,與公主見過面之後,皇后娘娘就要請她來坐着,無論如何,要拖住她一個時辰,這時候我便去告訴公主,世上有這麼一種寶藥,能讓死去的剔骨復活,而且就在太子殿下的手裡,想必公主應該會迫不及待去取來吧?當然,我不會傻到以爲公主能從太子殿下的手裡拿到藥,所以在此之前,皇后娘娘要傳信給丞相,命他發動官員製造事端,支開太子殿下。若此計不行,蕉寧夫人,就勞煩你一哭二鬧三上吊,不論怎麼着也要纏着殿下。
殿下被拖住,可能有兩個結果,一是將東西放進東宮嚴密把守,讓越國皇帝自己來取,二是另派高手去送藥。不論是哪一種情況,只要公主和這位分屍獄主配合默契,寶藥定然唾手可得!”
皇后眼睛頓時一亮,連連點頭,細想之後喜道:“含玉果真智慧超羣!想來想去,重儀和蕭折靡對朝陽都不設防,也只要她才能進的了東宮,也迷惑得了重儀的屬下了。此計甚妙,就這麼辦吧!”
蕭沉鸞深深一笑,眯起眼來,她倒要看看,這一回蕭折靡要怎麼翻身!
蕉寧夫人倒沒在意蕭沉鸞話中的譏諷意味,對她來講,只要能見到姬塢,能讓他們說上話,那就心滿意足了。
……
裡三層外三層的羽林衛身後,恢弘玄黑的國庫大門被打開一半,戶部官員手中捧着兩大冊書簿,亦步亦趨跟在重儀太子和蕭折靡身後,一邊往裡走,一邊貓着腰諂笑道:“不知殿下和太子妃要取什麼東西?下官負責統計清點國庫各物,也許能幫上忙。”
重儀太子與蕭折靡環視了一圈浩大國庫中的四周牆壁,並未發現什麼門道,他轉頭笑了笑,問道:“本宮正想問問,楊大人可知道國庫中的第二道門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