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教練！我想學音樂！
喜歡就是喜歡啊？
喜歡哪來的那麼多理由？
喜歡不需要任何理由！
秦弦不知道爲何，他突然笑了起來。
自己不停給自己找補，先是讓自己去演奏完命運交響曲，又是讓自己演奏完門德爾鬆e小調協奏曲，搞完這些再退學。
然後還整天在那個地方憂慮，擔心自己演奏的不好。
天天都在說要離開，說不要繼續在這個地方學習音樂。
可是他真的能一走了之嗎？
很明顯，他不能。
他無法離開音樂。
音樂就是他的全部。
在之前樂團裡的時候就是這樣。
樂團出現問題，他就習慣性地想要帶動樂團，甚至在最後都玩了一波大的。
他覺得當時只是自己的應激反應，僅僅只是自己不想要失敗而已，隨後不停給自己找藉口，告訴自己，自己現在已經不喜歡音樂了，自己沒有必要繼續學下去。
可是現在，他突然發現。
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依舊喜歡着音樂。
他曾經一直在想着，說要去取悅其他人，讓其他人對自己滿意。
取悅老師，取悅父母，取悅陳秋，取悅一切對他有要求的人，滿足他們對他的期望。
但是最終，卻只是落得一場空。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那些都是假的。
去特麼的取悅他人。
音樂最重要的只有一點。
那就是取悅自己。
只有讓自己開心了，讓自己徹底沉浸在音樂之中，讓自己享受音樂。
這纔是最重要的！
從自己第一次接觸小提琴。
到自己第一次接觸古典音樂。
再到自己第一次接觸樂團。
自己當時想的可從來不是取悅誰。
自己去學習，去演奏，去合作。
僅僅只是因爲喜歡啊！
秦弦他如夢初醒。
原本略顯弓着的身體，此時此刻不由得擡起。
他不在看向陳秋，也不再看向面前的那些老師。
他只是看向前方，看向自己面前的那些觀衆座椅。
陳秋他和自己說過，自己可以隨便怎麼彈，都沒有任何問題。
他是指揮，他會幫自己把一切都給整理好。
所以，自己只需要拉琴即可。
只需要，按照自己喜歡的，按照自己準備的，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拉出自己的音樂！
嗡！
秦弦手中的琴絃轟然震盪。
原本顯得特別平靜，如同白紙一般的音樂，此時此刻如同被無數的油漆砸下。
秦弦手中的琴絃如畫筆一般，在上面肆意潑墨，書寫着屬於自己的音樂。
音樂如煙花般噴射，釋放出絢爛的色彩！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他在此時此刻，已經成爲了舞臺之中，最爲耀眼的存在。
遠處，剛剛回到觀衆席的趙錫，看着琴絃，不由得一愣，隨後輕輕一笑。
“果然，這個纔是秦弦，雖然越來越自閉，可是技巧以及表達可從來沒落下過，現如今的這個表現，可真的沒有讓我‘失望’啊！”
說到失望的時候，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陳秋，卻發現陳秋似乎也在看着他們。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邊上那位鋼琴伴奏藝術指導的學生，眼睛都瞪大了，難以置信地小聲道：
“我靠？這個是秦弦？這是什麼鬼？他開大了？你們拉小提琴的還有二階段？之前不是拉的那麼無聊嗎？他怎麼……”
“因爲他突然回想起自己喜歡小提琴的原因了啊。”
趙錫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看着秦弦緩緩點頭。
“想當年，他可是以小提琴第一的身份進入大學的。”
“真假的？”
那位藝術指導的學生同樣坐在趙錫身邊。
他看了一眼趙錫，又看了一眼秦弦，滿臉呆滯。
“臥槽？我一直以爲趙大佬你是第一來着，原來他是第一啊？這就有點恐怖了，不過他之前怎麼拉的那麼爛？”
“沒辦法，他可是以最高要求培養的，大概是學校那位老師只注意到了他的天賦，沒有注意到他的心態，一直用力拔高把他心態搞炸了，具體什麼情況我不知道，反正他的心態是炸了。”
趙錫搖了搖頭，目光無比感慨地看向秦弦，緩緩道。
“不過現在，有陳秋的幫助，一切應該都過去了。”
是的，一切都過去了。
秦弦徹底沉淪在音樂之中，嘴角的笑意根本無法抹去。
門德爾鬆的e小調協奏曲，是最美的小提琴協奏曲，也是最看中演奏者本人對於音樂美感構建的協奏曲。
秦弦在一開始構建的音樂，一點點美感都沒有，僅僅只是聽一下，就不想要繼續聽下去。
然而現在，他手中的音樂卻極盡婉轉。
你完全沒有辦法將自己的注意力從秦弦的音樂之上移開。
秦弦的眼睛，在自己的演奏中，也不由得閉上。
他不再去關注萬物，他只是認認真真地演奏着自己想要的音樂，將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耳朵上，聽着耳邊的一切，欣賞着自己所演奏出來的音樂。
隨後不由得笑了起來。
陳秋很強。
秦弦從一開始就知道陳秋很強，可他從來沒有像現在感受這麼深。
根本不用他去提示，也不用他說什麼。
他只需要拉好自己的琴，陳秋就能將樂團內的一切給他補上。
無數的細節在陳秋的手中堆迭，讓他拉的特別舒服。
他至此，終於明白陳秋在一開始和他說的那些話。
不要想其他的。
在音樂上見到自己的存在。
喜歡古典音樂，一輩子都不會膩。
放心地演奏，他會在自己的背後幫忙。
……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心中走過，他的心情也不由得變得平靜了下來。
他只想要演奏音樂，只想要，讓音樂變得更漂亮。
畢竟他的背後有陳秋的支持。
不管他怎麼什麼樣，陳秋都能給他相對應的反饋。
因此……
秦弦的手用力揉着琴絃，琴聲如歌似泣。
音樂之中的柔美幾乎將整個音樂廳溢滿。
此時此刻，已經不僅僅是趙錫和鋼伴兩人爲之震撼了，學校裡的老師也愣住了。
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在這樣的一個期末考試裡，能夠聽到這樣的演奏作品。
他們甚至感覺自己現在應該在一個類似於梅紐因國際小提琴大賽的現場，而並非學校。
他們看着手中的成績單一時間甚至有些猶豫。
他們不知道自己應該給這個作品一個什麼樣的分數。
這樣的表現，足以衝破一開始秦弦所展現出來的無趣。
甚至讓他們願意給秦弦一個滿分。
只是……
他們不知道秦弦的老師會怎麼選擇。
他們的視線看向秦弦的老師，卻發現秦弦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下手中的水筆，擡頭看向音樂廳的天花板。
他似乎注意到了衆人的視線，不由得轉過頭與衆人對視，輕輕嘆了一口氣後，無奈一笑。
“拉的，挺不錯的，對吧？”
“最起碼對我而言，他的感覺比當年剛入學的時候要好上太多了……”
“只是……”
秦弦老師沒繼續說下去，他搖了搖頭，在面前的成績單上，寫下了秦弦的分數。
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後，也同樣給了秦弦一個分數。
隨後無比統一地向着身後的椅背靠去。
開始享受秦弦給他們帶來的音樂。
屋內變得格外和諧。 不僅僅只是屋內的人，屋外的人聽着屋內秦弦的演奏，甚至也不由得靠近門口，好奇地看向秦弦。
當看到是秦弦本人在演奏後，衆人的瞳孔甚至都不由得有些睜大，帶着一絲難以置信。
但是他們全部都沒有任何人發聲，打亂這份陳秋與秦弦兩人共同營造的音樂。
他們只是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聽着兩人的演奏，感受着世界四大小提琴協奏曲之一的，門德爾鬆e小調協奏曲帶給他們的美感震撼。
一直到琴聲終結。
伴隨着最後一顆和絃的落幕，音樂廳瞬間炸了。
無數的掌聲雷動。
老師的掌聲，那些周圍圍觀學生的掌聲，還有陳秋的掌聲，共同混雜在一起。
讓秦弦一時間感覺自己好像生活在雲霧之上。
他的腳步甚至都難以着地。
但是秦弦沒有第一時間鞠躬感謝老師的聆聽，而是轉身看向身後正在收拾着琴譜的陳秋，用力鞠躬。
隨後目光死死地盯着陳秋，認真道。
“陳秋指揮，伱說的沒錯！古典音樂真的很有趣！”
“陳秋指揮，我想繼續學古典音樂，繼續加入你的樂團，你說的沒錯，古典音樂，真的很有趣啊！”
陳秋微笑着看着他，並沒有立刻答應他的要求，而是對着他開口問道。
“那麼，你還打算退學嗎？”
“不打算了……”
秦弦微微搖頭。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老師的位置，看着自己的老師，對着自己老師突然開口道。
“老師！我有一句話想說！”
“嗯。說。”
秦弦的老師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
面對自己的老師，秦弦很明顯有些緊張，但是他還是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
“很抱歉，老師，但是我必須說，你的教學不適合我。”
“然後呢？”老師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秦弦聽到老師的聲音，很明顯有些害怕以及糾結，但是他很快便努力克服了這份糾結，對着老師繼續道。
“我喜歡古典音樂，所以我希望我能一首一首作品，慢慢地將作品磨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所有的作品在剛剛背完後，粗磨一遍後就準備下一首，然後是更下一首，無窮無盡的作品堆積在一起，讓我喘不過氣來，或許這樣的高壓適合其他的人，但是絕對不適合我。”
說到這邊，秦弦之前的弱懦又有些涌上心頭，他不由得嚥了一口口水，看着老師牙齒略微顫抖，張了張口。
“所以，我想……”
卻沒有想到，他的老師直接開口道。
“嗯，我知道了，我會向學校申請的，你之後可以不用過來和我上課了，按照你自己喜歡的方式去演奏就行。”
“啊？”秦弦一愣，沒想到自己老師居然這麼好說話。
他剛準備開口感謝的時候，他老師卻繼續道。
“具體誰會繼續教你，回頭再決定，不過你既然決定繼續學下去，那麼就好好學，不管是獨奏，還是樂團，不過我必須告訴你一點……”
老師表情無比嚴肅，緩緩地開口道。
“興趣雖然是職業的敲門磚，但是純粹用興趣去學習，你永遠也沒有辦法將他變成你的職業，如果你以後真的想把這個當成你的職業的話，我覺得，你最好還是調整一下你的思路。”
“嗯……”
秦弦聽到老師的話不由得一愣，沉默了許久後，輕輕點頭。
“好的，謝謝老師，我知道了，我會記住這句話的。”
說罷，他看向身後一直看熱鬧的陳秋，對着他道。
“陳秋指揮，我們……先離開？”
“嗯，走吧。”
陳秋對着秦弦笑了笑，隨後看向坐在最上面的老師，對於老師的話，不置可否。
他並不想在這個地方反駁老師的話。
他拿起自己所有的樂譜後，便向着音樂廳外走去，秦弦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在他們兩人身後的兩組人，看着陳秋與秦弦離開的背影，目光中帶着無奈與苦澀。
他們現在滿腦子都是陳秋秦弦兩人剛剛的合奏，完全沒有自己所要演奏的內容。
現在讓他們上臺，他們感覺，自己距離完蛋，只有一步之遙。
陳秋看到了他們的表情，只是微笑着給了他們一些鼓勵後，便直接離開。
等到走的差不多的時候，陳秋突然對着秦弦開口道。
“你覺得，老師剛剛說的如何？興趣沒有辦法長久的那個話題。”
“那個嗎？那個……我不知道。”
秦弦跟在陳秋的身後，微微搖頭。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僅僅只是重新想要繼續學音樂，但是之後的路，我還沒有想好。”
“沒有想好沒事，只要喜歡熱愛就行。”
陳秋笑了笑，將腳步放慢，對着秦弦開口道。
“記得我一開始的時候和你說的話嗎？”
“嗯，我記得，你說……你很喜歡古典音樂，你會一直喜歡下去。”
秦弦老老實實地對着陳秋道：“我當時在演奏的時候就想起了你說的話，然後我就一直想，我爲什麼要演奏古典音樂，想着想着，就這麼演奏出來了。”
“既然如此，那麼我就再說一遍。”
陳秋的目光看向遠處漫長的通道，輕鬆地開口道。
“我很喜歡古典音樂，而古典音樂，真的很有趣，他比所有的一切都有趣。
因爲只有他能承載我對於音樂的熱愛，承載我對於萬物的思考，他無比深邃，深邃到讓人研究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都不覺得無聊，都不會覺得自己已經摸透了他。
所以我要一直研究，不停地研究，將我覺得最完美的音樂給展示出來。
只有這樣，我纔會感覺滿足。
而這個，便是支撐我不停學習，不停研究的，最主要的動力！”
陳秋的腳步停下，看向身後的秦弦，對着他問道。
“那麼你呢？你想要繼續學習古典音樂的動力是什麼？就只是一開始的熱愛嗎？”
“我……”
秦弦沉默，他的視線與陳秋交錯。
這一次，他沒有迴避。
他用同樣認真的語氣開口道。
“是的，我也是熱愛，我喜歡小提琴，我喜歡古典音樂，我也喜歡在樂團裡，所有人齊心協力，一起演奏協奏曲的感覺。”
“那麼，這份熱愛能讓你保持下去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乃至於六七十年，一直到你樂團退休，都不會後悔？這個可不是一時的，而是要做一輩子的工作。”
陳秋的話讓秦弦再次沉默。
這一次，他想了許久才緩緩擡頭，對着陳秋格外認真地點頭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我應該可以。”
“既然你覺得你可以，那麼就沒問題了，只要你能自己說服自己，那麼其他人的意見，對於你而言，都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你說的，想要回到二團的請求，我同意了！”
陳秋突然笑了起來。
他伸手拍了拍秦弦的後背，對着秦弦道。
“走吧，出去，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說罷，他帶着秦弦走出音樂廳。
屋外的陽光很好，在音樂廳外聚集了很多人。
秦弦一眼望去，不由得愣住。
在場的衆人，幾乎全部都是海音二團的人。
他連忙將視線看向身邊的陳秋，卻發現陳秋已經回到了二團前，與衆人一起看向他。
伴隨着陳秋的到位，衆人立刻道。
“歡迎回來！秦弦首席！”
“秦弦首席！剛剛拉的好牛逼！”
“秦弦！帶着我們二團再衝一次吧！”
“秦弦大佬！我靠！你太帥了！”
“……”
在衆人的聲音下，陳秋對着秦弦笑了笑，輕鬆道：“怎麼樣？秦弦？還想不想要繼續當首席了？”
“我……”
秦弦有些哽咽，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認真道。
“我想！”
在他聲音落下的瞬間，一個慌張的聲音突然響起。
“啊啊啊啊！抱歉抱歉！我我我我……”
芮佳揹着巨大的低音提琴，尷尬地看着衆人，撓了撓頭。
“我又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