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州試也是共考四科,就是先前所說的那四種,因爲詩賦相對比較簡單的緣故,所以只給了一個時辰的時間。
在詩賦考試結束之後,有半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在這個時間裡考生可以吃些東西交流一番。
因爲這次詩賦難度不大,只是寫初夏,不管如何,考生們也都能寫出來,大多數水平都差不多,誰也不會真的比誰差到哪裡去。
所以在出來之後,相熟之人聚在一起,討論間雖然有人抱怨後悔一二,但內心裡卻也不似那般的嚴重。
“……雲飛兄,詩詞之道,本就是你的強項,今日所出題目又不甚困難,雲飛兄此番必能大放異彩,技壓羣雄……”
沈明對着李暢拱手恭賀道。
李暢心中也是舒暢,今日到得後來,他確實是靈機一動,寫下一首好詩,比起之前自己最好的作品,也是相差不多。
此時沈明的話,正好說到他的心坎上,不過這樣的事情卻不好自誇太多,話也不能說的太滿,只是笑着道:
“羽成說笑了,今日州試,一州應試之人齊聚東平府,考生多達四百之衆,其中不乏臥虎藏龍之輩,我雖也作出一首可堪入目詩詞,又怎敢小覷這諸多學子?羽成快別這樣說。”
沈明笑着伸手拉住他笑道:“謙虛,謙虛了。以我對你的瞭解,這首詩可不僅僅是可堪入目這樣的簡單吧?
你看看笑的眼角皺紋都顯露了……”
半個時辰一而過,王慶辭別湯隆,也隨着衆人一起往考場進,經歷了與之前一般無二的一套檢查程序之後,再次在座位前坐下。
這次考試的科目是策論。
所謂策論,說白了其實與如今公務員考試中的‘申論’相差不多,就是主考官對時務,提出具體問題,要求考生進行作答。
考生的答案,叫做‘對策’
一般而言,對策是千字文,當然,也不乏文思泉涌者,洋洋灑灑寫上萬言。
今天的策論的問題已經掛出——‘晉武平吳以獨斷而克,苻堅伐晉以獨斷而亡;齊桓專任管仲而霸,燕噲專任子之而敗,事同而功異,何也?’
王慶視力好,坐在那裡一眼望去就能把題目收入眼中,不似幾個上了年紀的老書生,伸長脖子眯着眼睛,做努力狀,最後還得是出聲請求考官把題目給念上一遍。
這個問題倒是問的犀利啊,直接把矛頭指向了專權的優劣性。這考官氣魄倒是不小!
以前之時,王慶對科舉考試也有不少看不上地方,特別是在讀了《范進中舉》之後,更是對其生出不少惡感。
如今來到宋朝,親自爲之努力準備了將近九個月的時間,深入瞭解之後,才覺得自己以前的看法有些淺顯了。
其餘不說,僅僅是今天這個直接對專權開刀的題目,就足可以從中看出不少東西了。
王慶悄悄的拿目光往周圍看去,大多數考生臉上都是認真之色,氣氛不似之前考詩賦時那樣輕鬆。
王慶看着題目,仔細思考了一陣,提筆寫道——‘生聞公道在天地間,不可一日壅閼,所以昭蘇而滌決之者,宰相責也。
然扶公道者,宰相之責,而主公道者,天子之事。
天子而侵宰相之權,則公道已矣。
三省樞密,謂之朝廷,天子所與謀大政、出大令之地也。
政令不出於中書,昔人謂之斜封墨敕,非盛世事。
國初三省紀綱甚正,中書造命,門下審覆,尚書奉行,宮府之事無一不統於宰相。
是以李沆猶以得焚立妃之詔,王旦猶得以沮節度之除,韓琦猶得出空頭敕以逐內侍,杜衍猶得封還內降以裁僥倖。
蓋宰相之權尊,則公道始有所依而立也……’
王慶一邊思索整理着思路,一邊提筆寫道。
說實話,他不太喜歡太過專權,尤其是在古代,把整個天下的權力都集中在皇帝一人手中,實在是有些太過兒戲了些。
當皇帝雄才偉略時,自然可以依靠集權調動全國的力量,把力氣用到一處,做大事,推動事物發展,增強國力。
但古往今來幾百位帝王中,又有幾個這樣的人?
一般而言,除了開國帝王,再多些可以數到二代三代,再往後數的話基本上就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當然,像劉徹,位面之子劉秀這樣的要除外。
當皇帝沒有與之相匹配的才能,還要拼命集權的時候,對於整個國家而言,就真是災難性的問題了。
在分散皇權,避免權力太過集中的制度裡,宰相制是其中最爲有效的一種。
就王慶而言,他個人是不怎麼認同明太祖廢丞相設三司的。
明太祖自己雄才大略,再世之時自然可以不用丞相,但再往後看去,情況就有些不太樂觀了。
到了後來,丞相的權力,實際上都落入了宦官手中。
雖說明朝的宦官比較忠心,聽主子的話,但最關鍵的是,宦官有才能的不多,不像那些朝中大員,大多都是經過層層選拔,多種歷練之後,才選拔上來,肚子裡有真東西……
當然,這也只是他個人的一些見解而已,算不得數,今日參加考試,剛好遇上這樣題目,也就想的多了一些。
好在宋代對這方面比較寬鬆,當年蘇轍殿試直接把矛頭指向在位的宋仁宗,當面把皇帝懟了一頓都屁事沒有,自己現在只是考一個小小的州試,說些這樣算不得出格的話,想來也是無事。
當然,如果現在是在明朝清朝,這樣的話,打死他都不會說。
整個考場都陷入沉思之中,除了唰唰的寫字之聲,在沒有其它。
當然,也有不少思路不暢的,寫上幾個字,就停筆來,想上一陣。
李暢今日的思路倒是不錯,提着筆,頭也不擡的寫着。
類似的問題,之前他就曾思考過一些,因此今日見到題目之後,他是滿心歡喜,心道這次真是天助我也。
大約只用了一半的時間,他就作答完畢,把筆放下,仔細檢查兩邊,發現沒有什麼失誤之後,這才把提着的一口氣鬆掉。
坐在那裡目光往周圍掃視一下,盡是埋頭書寫之人,當然,這之中也有一些例外,比如那個個子矮小的狂徒,就正坐在那裡發愣。
他之前根本沒心思往王慶那裡看,自然不會注意到他之前的舉動,此時見到,只以爲到王慶到現在都沒有開始動筆。
他心中微微一笑,又在這裡坐了片刻,就交了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