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迫在眉睫
交警朋友說,因爲險路每個人都很緊張,會打起萬分精神,會放慢車速;而好路大家都很放鬆,越開越快,越快就越危險。比如說高速車禍也多,因爲很多人上高速會容易犯困。高速上沒什麼事兒,不需要打大方向,不需要剎車,整個人機械的踩着油門,很無聊,呆呆望着沒有任何危險的前方,一犯困兒,危險就來了。
這件事給我什麼啓發呢,就是人容易犯錯的事兒往往不是什麼難事,而是一些簡單機械枯燥的事。就像險路反而沒事,駕校沒畢業的學生都能開的好路卻總是容易出事的道理一樣。
而從1寫到100無疑就是一件簡單枯燥的事。
首先,任何人從心理上都會輕視這件事,包括王福全,都會覺得這件事污辱智商,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完成。
寫到一半時,大多人都會開始覺得枯燥了,有些急燥和煩燥了,再加上精神病院本來就是和景區一樣,是人多眼雜的混亂地方,只要稍一走神,筆就容易出錯。
作爲精神病端坐在那裡寫什麼,可能大家不會過多關注,因爲精神病什麼異想天開的事兒都能幹得出來。而一個正常的醫生大早上坐院子裡寫阿拉伯數字,大家不上來圍觀那幾乎就是不可能不符合邏輯的事。
所以,我堅信王福全會敗。
最初在王福全看來這個簡單的遊戲我是必輸無疑,(大多正常人都會覺得我必輸無疑)也正是因爲這樣,他纔會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答應和我打賭,我只有這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我走投無路。
如果有朋友不相信這個遊戲的難度呢,你儘可以在人多眼雜的地方,試着從1寫到100看看。
當然,前提最好是和人對賭,因爲有賭注纔會刺激和緊張,纔會有心理壓力,遊戲纔會顯得更難。
據說有人統計過,這個遊戲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出錯可能。
很多看似簡單的事,其實做起來一點也不簡單。
有許多事情,說穿了就一文不值,比如說魔術師的魔術。他魔術的秘密是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是千金不賣的,只要他不說穿,你看他就像看活神仙一樣。可一旦有人揭穿,你再看魔術師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在表演,就像看個滑稽的小丑在表演小品。
我玩的這個遊戲也跟魔術差不多,當我將道理一一說給李嫣聽時,李嫣崇拜的眼神漸漸的黯淡了下來,她撇了撇嘴:“我還以爲你對他催眠了呢,原來這個遊戲你是偷師別人的呀!”
不過因爲第一個賭局的勝利,李嫣對我明顯增添了不少信心,她跟我撒嬌,纏着我讓我說第二個賭局該怎麼贏。
我一再強調:“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你這丫頭嘴不嚴,你要是不小心漏嘴說出去,王福全有了提防,我就贏不了啦!”
“你確定不是催眠?”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說不用催眠就不用催眠。”
“那我可真想不出來你怎麼贏了。”
“所以,他也不會想的出來。但當他輸的那天時,你和他又會有魔術被揭穿時的感覺,啊,原來是這樣,這麼簡單呀。”
“呵呵,看你那得瑟樣!”李嫣用力的颳了一下我的鼻子。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我會好好的表現,你再去王福全那兒說說好話,解開我的雙手和麪罩。然後我希望在某天能有出精神病院幾小時的自由,你陪着我。可以嗎?”
“我向護士長說一下,只要你接下來不犯什麼錯,只要有護士陪同,出去幾個小時應該沒問題。”
“那就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東風是什麼?”李嫣好奇的性子倒真跟我很像,又窮追不捨的問起來。
“不能說!”
“你這個壞蛋!嘴真嚴!”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像忘記了這個賭局一樣,和往常一樣,按時吃藥,放風散步,去行爲治療中心,和病人一起做操。
除了不用幹活不受人欺負,其他感覺跟監獄生活差不多似的。
當兵和呆監獄幾年的人再回到社會,很容易和社會脫節,會不知道最新潮的手機是什麼,最火的app是什麼,整個人像外星球來的似的老土落後。
我害怕和社會脫節,所以每天會如飢似渴的看報,看新聞。還學着像天線寶寶一樣,守在大院門口,主動和每一個陌生人搭訕,渴望獲得一些外面的資訊。我也害怕精神病扮久了,和正常人溝通的能力退化。
我開始對天線寶寶感同身受了,我明白他爲什麼有那麼多問題了,原來原因就2個字“寂寞!”
王福全這段時間沒提開顱治療,也沒爲難我,只是隨着日子一天天的流逝,他見我時的笑容一次比一次更高興。早已習慣了他的各種陰笑、冷笑、壞笑、皮笑肉不笑的我目前還真不習慣他那麼真誠燦爛發自內心的開心笑容。
“咦,話說我怎麼還沒對你下跪啊?”每次查完房他都會聳聳肩膀攤開雙手,用很驚訝很誇張的表情盡情的嘲諷我一番,旁邊醫生護士總是轟堂大笑,病房裡裡外外都充滿了歡樂的空氣。
那時的我不像個精神病,像個供人娛樂的小丑或傻子。
我不生氣,一點也不生氣,我每次都笑笑:“騎驢看唱本,咱們走着瞧。”
留給我的時間越來越少,我卻絲毫也不急,每天保持着慢節奏的生活。可李嫣卻越來越急躁,開始時她是每天例行公事般的問一次,到了後來是一天問n次:“今天都6月10號了,6月18日賭局就結束了,你怎麼還不行動啊?”
“行什麼動?”
“不是打賭說讓王福全跟你下跪嗎?”
“是啊!”
“你每天躺在牀上發呆,他就跑來向你下跪了?你不需要做點什麼嗎?”李嫣說着說着就激動起來,不停的用手指戳我的額頭。
我終於懶洋洋的翻開眼皮,看了一眼牆上的日曆,離約定的二十天還有八天,時間還早着呢,於是漫不經心的答道“時機還沒到。”
“你真跟個烏龜似的慢性子,我以爲我性子夠慢了,沒想到你更慢。”
這段時間,我將自己徹底放空,完全的融入到了精神病院的生活中去,將自己真的當成了一個精神病人那樣去生活。我試着忘記仇恨,忘記調查,忘記周圍潛在的危險和殺機,完完全全的放空自己。
不是我性子慢,是我認爲攘外必先安內,在擺平這個不停跟我搗蛋的王福全之前,我不適宜做任何事情。
6月15日,離賭局結束還有3天,確實已經火燒眉毛迫在眉睫了。李嫣的黑眼圈越來越重了,再重下去可以假裝熊貓被抓去動物園了。
我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想安慰她,想告訴她我還沒輸,還有希望。但最終還是忍住沒說出口,因爲一旦說出口,她肯定又要追問我到底有什麼辦法,可是我真的不能告訴她。
我只能默默的讓她承愛這巨大的壓力。
查房時王福全依舊和往常說着差不多的嘲諷話,表情也和過去一樣討厭,並沒有什麼不同。
待他走後李嫣又忍不住催促我給我施加壓力。
我突然感到內心一陣陣煩燥,就剩3天了,王福全不應該是這種表情啊,我暗暗納悶。
但我行動上還是好整以瑕慢悠悠的一切照舊,李嫣說看我這懶洋洋無動於衷的樣子她就生氣,就好象賭注跟你無關似的,你是不是不在乎我?噼裡啪啦連珠炮似的抱怨一大通。
我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我出去走走!”
“去哪,我陪你。”
“不用,我去上廁所,想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