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知道自己有個敵人是老汪,老曹雖沒告訴我他的敵人是誰,但高處不勝寒的道理我懂,他有多少敵人我都不會吃驚。
納悶的是,我雖有跟他們差不多的遭遇,但我卻不知我的敵人是誰。杜臣只是設局害我丟了事業,但他沒想過要殺我,那麼要殺我的敵人是誰?
“越說越累了,再說我就睡了!”悅兒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明確表示對我的話題沒什麼興趣。我說話時她的表情很誇張,像在聽小說,
“你別睡啊,我明天就要走了,這最後一夜的美好時光不好好把握麼?”我心裡特煩,一點瞌睡沒有。
“晚上你陪曹總說話治療,白天他要工作,總不需要陪吧?白天我們可以一起吃飯嘛,沒事的,都在一個城市,又不是出遠門。”
“你別睡啊!”我大叫了一聲。悅兒如同陷入沼澤地一樣,原本半靠在牀頭,現在身子慢慢的滑了下去,我匆忙搖醒了她。
她只得陪我天南海北胡亂聊了會,最後悅兒說:“上次你答應陪我去影院看劉德華的新片失孤,結果沒陪,現在要不我們用手機看吧?”
“你看過了還看,有意思嗎?”
“一個人看和兩個人看,能一樣嗎?”
“和那個同樣也是說拐賣兒童的片子親愛的哪個好看?”這種拐賣兒童題材的片子和拐賣婦女的片子《盲山》一樣比較虐心,我一向不愛看悲劇片。上次也是悅兒強烈要求,我沒辦法才陪她一起看的。
“各有千秋!”一邊說着,悅兒已經麻利的點開了電影。
她依偎在我懷裡,空調顯示是24度,我裹了一層薄薄的被子在身上。
劇情很簡單,說的就是劉德華將被拐賣的2歲愛子照片做成超大的海報掛在摩托車後,然後跑遍好幾個省份尋找兒子,這一找就是十四年。
電影放完,我嘆了一聲:“劉德華是不是傻啊,十多年了,嬰兒長成什麼樣了神仙也不認得好吧?掛個嬰兒照片滿世界找一個小夥子?這電影爲了煽情完全不顧邏輯了都!”
悅兒淚水漣漣的道:“你有沒有同情心末世之貓的報恩最新章節!”
女人的邏輯就是買東西時覺得這東西我雖然用不上,但是好便宜啊,不買可惜了,不買白不買。
看電影時自己也意識到情節不合理,但那不重要,因爲真的好感人啊,管他什麼邏輯不邏輯呢。
我又嘆道:“這電影還是理想化了一點。我記得前陣看過一個新聞,一對父母終於找到了被拐賣失散十多年的兒子,但事情結局你無法想象。”
“結局是什麼?”
“結局是兒子並不願認生父生母,因爲生父生母只是貧苦農民。而人販子當年把這個兒子賣給了一個有錢人,現在這兒子開着跑車泡着妞過的比神仙還快活,纔不願意跟父母回農村去生活呢。這孩子怒不可遏的叫淚流滿面的老孃滾蛋,叫她永遠都別再來找我了。網上一大堆聖父聖母說什麼養恩大於生恩,其實沒那麼偉大,就是一句話,爲了錢唄!”
“啊!”還沒從電影情節中甦醒過來的悅兒一臉驚愕。
“所以我說句掃興的話,如果劇中的劉德華若真找到兒子,他那窮困潦倒的樣子,兒子還未必願意認他。”
“能不能不要這麼理性?面對電影這樣的偉大藝術,感性點才能享受好嗎?”
“那麼,請拿開你的手!我現在需要感性,我要爲電影情節悲傷,我沒有心情做什麼。”我佯裝嚴肅的撥開悅兒在我要害部位遊走的手。
“你理性點好嗎?你明天就不住在家裡了,今晚再不親熱更待何時?”悅兒嬌笑着撲了上來。
這就是女人,反覆無常的女人,理性還是感性,都在她們一句話之間。
第二天,我背了個雙肩包,收拾了幾套衣物,洗漱用品,下了樓,等着曹國慶來接我。
一輛黑色的大奔緩緩的駛到我面前,那正是曹國慶的車。這次我才注意到他的車牌號非常牛逼,難怪人人都說曹國慶的那個車牌其實比車還要貴。
曹國慶放下車窗,我見他臉色灰暗雙目佈滿血絲,他有氣無力的道:“昨晚第一次戒三唑侖,整夜沒睡。真是如臥針氈,那牀簡直比我年輕在農村時打地鋪還要難睡。”
看完失獨和親愛的那種類型的兩部電影,沒孩子的我纔算明白了一點父母對孩子的情感。
沒有孩子的人大多覺得孩子死了、丟了我再生一個就是嘍,多大事兒啊。
其實不然。
對每一個父母而言,每個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死了一個孩子或丟了一個孩子,那就是永遠的失去了,絕不是再生一個就能代替得了的。
曹國慶同樣是這種感受,更要命的是,這兒子等於還是他親手殺死的,這顯然不是我帶他去一次貧民窟就能徹底想開的。
更何況有錢人的小孩一出生就如同皇帝的太子出生一般,揹負了很多期望,原本就比普通人家的小孩要珍貴的多。
我坐上車道:“三唑侖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輕微的毒品,服用的人會有很嚴重的依賴性,不要驟然停藥,戒斷反應痛苦的幾乎就和戒毒戒菸差不多。就是要戒,也要循序漸進的來,慢慢的減少藥量纔是。”
“先不急着去我家,我要再去春陽路看看。”曹國慶把這部好車開的跟三輪車似的慢。
曹國慶大概還是想再看看春陽路流浪漢的悲慘生活,藉此來刺激自己不要再悲傷沉倫下去明朝謀生手冊最新章節。所以我沒多說什麼,點頭表示同意。
儘管老曹車開的很慢,但我還是覺得一夜不睡的人開車和醉駕一樣危險,坐副駕駛的我抓緊了安全帶,一路提心吊膽。
走過繁華的春陽路,到達路盡頭時,就好象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前面的世界歌舞昇平,美女如雲,色彩繽紛,而路的盡頭那個流浪漢的世界似乎只有黑白色調。
幾十個流浪漢或躺或坐,佔領了整個廣場,他們身上的衣服都辨別不出顏色,也看不出衣領和釦子在哪裡,黑漆漆,灰濛濛,亂糟糟的。
再鮮豔的衣服長期不換,加上在泥地和草叢裡鑽來鑽去,最後都只會變成灰色和黑色,難道我會覺得我有如置身上世紀的黑白電影中。
流浪漢們生鐵一樣堅硬的被子、裡面不知裝了什麼東西的編織袋、排泄物、腐敗了的食物,全部雜亂無章的散落在廣場上,弄的整個周邊臭氣熏天。
我和曹國慶都情不自禁的捂住了鼻子,隨着溫度的升高,這裡的氣味越來越難聞了。
若不是爲了曹國慶,這種藏污納垢的地方平常擡轎子請我來我都不來。
不過今天這次來不虛此行,剛纔走過來時,我看到了杜臣,不過他並沒有看到我。
原來杜臣的心理診所就在這條街上。他當時正在三樓,端坐在老闆椅上,託着下巴,耐心的傾聽患者說話,就像我當年一樣的躊躇滿志。
我在他身上,彷彿看到了自己當初的影子,心中的仇恨,再次爆發,佈滿全身每一條神經,每一個細胞。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害我丟了工作,我也要害你做不成心理醫生,公平合理,你等着吧。我在心裡咬牙切齒的道。
曹國慶像是在欣賞藝術品一樣,非常入神的看着廣場上形態各種不堪的流浪漢們:“爲什麼他們都過成這樣了,卻好象並不覺得痛苦?”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幾個流浪漢躺在樹蔭處,身下墊着幾塊木板,睡的正香。他們臉上掛着滿足的笑,說不定夢到躺在了五星級酒店上。
我注意到曹國慶臉上流露出了對他們極其羨慕的表情,我突然想笑,曹國慶睡在席夢思上卻覺得像在打地鋪,真正打地鋪的卻比睡席夢思還要香甜。
這太黑色幽默了。
人生要開心,到底是心比較重要,還是物質比較重要?
物質再貧乏,只要有顆歡樂的心,照樣能活的開心;而如果心不快樂,卻是萬貫家財也買不來快樂。
物質和快樂,在某些人身上可以劃等號,可以聯繫起來,但不適用於所有人。比如我和曹國慶,我們倆都不缺錢,可我們卻都不快樂。
別的流浪漢也少有愁眉苦臉的表情,他們有的表情沉醉捧着垃圾堆拾來的雜誌看得津津有味,有的在女乞丐面前湊來湊去……還有一羣人表情陶醉的臥在一起,我看到了閃閃發光的針管,想必是在吸毒。
當然,並不是所有流浪漢都是快樂的。吸毒的那羣人旁邊還有幾個老乞丐,臉色微紅病懨懨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在發燒,睡在那裡氣若游絲奄奄一息。
我猜他們應該是得了艾滋病,這塊地方髒亂差,是各種病毒細菌滋生的地方。共用針管吸毒是傳染艾滋的一種重要途徑。
其實這些流浪漢應該也知道共用針管會傳染很多疾病,但迫於經濟條件的限制,不可能做到每次吸毒都更換針管這麼奢侈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