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這大半年的生活不是正在捉姦,就是行在捉姦的路上,忙的焦頭爛額卻一無所獲。
每當夜深人靜時,老馬一個人經常百感交集的失眠,他總是靜靜的端詳着媳婦熟悉的臉,魚尾紋已經悄悄爬上她原本光滑的眼角。他想忘記姦夫這事好好過日子,可怎麼也忘不掉。
老馬有時真想直截了當的問妻子,你到底有沒有出軌?可話到嘴邊還是縮了回去,他怕打草驚蛇。本來姦夫就滑的像泥鰍一樣了,我再提出來,豈不是泥鰍再抹上一層香油,更加難抓?
老馬本身就是個悶葫蘆,在出了這檔子事之後,性格更加沉默了。他獨自一個人忙乎捉姦這麼久,媳婦好象一無所知,根本就不知道老馬激烈的心理活動和鬼鬼崇崇的捉姦行動。
媳婦的粗線條倒也是好事,如果媳婦細心一點,面對疑神疑鬼的丈夫肯定免不了要吵架。
因爲耗費這麼長時間抓不到奸,因爲長時間的痛苦而失眠,因爲失眠而導致工作一再失誤被生產經理多次痛罵,這一系列的連鎖反應老馬將責任都算在了姦夫頭上。
所以老馬對姦夫的仇恨已經到達了頂點,他覺得姦夫毀了他的家庭,毀了他的工作。
原本他想的是抓到姦夫一頓拳打腳踢,之後怎麼辦也沒多想。現在老馬滿頭腦想到的就是抓到姦夫老子要亂刀砍死他!砍死他之後該怎麼辦老馬也沒多想,反正現在滿頭腦都是這個砍死他的念頭。
仇恨和愛都是種子,會生根發芽,會茁壯成長,不可能一成不變。
老馬心中對姦夫的仇恨,已經從種子長成了參天大樹。
他的公文包裡開始長期放着一把水果刀。
那是某天下班時,一個風趣的小販在沿街叫賣:“水果刀啦,鋒利的水果刀,能削水果,又能防身,萬一老婆出軌還能砍姦夫喲!”
這個砍姦夫讓路人哈哈大笑,卻讓老馬心中一動,是啊,如果姦夫人高馬大,我打不過他怎麼辦?弄把刀在身上防着也好。
於是老馬停下腳步,準備買刀。買刀時他還面紅耳熱,生怕別人知道自己是要買了來砍姦夫,所以他不停的向路人解釋:“兒子愛吃蘋果,家裡少不了水果刀。”
老馬那做賊心虛的口氣就好像水果刀的本來屬性不是削水果的,而是砍姦夫似的。
老馬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儘管水果刀放包裡放的都有點生鏽了,可他還是不急。他相信紙包不住火,他可以用一輩子時間來和這個姦夫鬥智鬥勇打持久戰。
老馬只是決定再也不搞什麼突然襲擊,出差夜歸之類把戲了,他認爲是自己的行動讓姦夫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所以才失敗。
老馬開始將生活中的一切變得簡單正常,按時上下班,企圖讓姦夫淫婦放鬆警惕。
他在單位裡故意的強顏歡笑,和同事們談笑風生,表現的比以前活潑多了。只爲告訴姦夫我沒事兒,一切正常,別怕了,快去搞我老婆去吧。
日子又流水一樣稀里譁拉輕快的流過了半個月。
期間老馬乘媳婦不注意,還抱兒子去醫院做了個親子鑑定。萬幸,兒子是他老馬的種,看來媳婦是有了孩子後纔出軌的。
這更可惡!
出軌時就算忘記了我,那也該想想孩子吧?老馬憤憤的想。
一天,老馬下班,照例不急着開門,先側耳站在門邊聽。開始沒聽到什麼,就在他準備開門進去時,突然聽見媳婦說:“時間差不多啦!他要回來啦!”
老馬渾身一個激靈,媳婦在對誰說話?知道我要下班了,在催姦夫走了?
於是老馬收起鑰匙,用力的把耳朵往門上貼。
大概是老馬對門貼的太過用力,媳婦聽見了門口的動靜,只聽媳婦又道:“他回來了,你快躲起來!”
他媽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呀!刻意捉姦捉不到,今天稀裡糊塗的倒是給捉到了!
老馬再也無法忍耐了,鑰匙捅進門,大力一腳踹開門,如天神下凡般威風凜凜的站在門口。原本以爲媳婦該是花容失色渾身顫抖,但媳婦沒有,只是責怪:“神經病啊?門是公家的啊?這麼用力踹幹嗎?”
老馬不理會妻子,四處環顧,尋找姦夫。
陽臺、衛生間、小閣樓、洗衣機、冰箱、馬桶……
所有能藏人的地方老馬都翻了一遍,沒有找着。
而妻子一直掛着笑看着老馬忙乎,也不說話,妻子的笑和往常一樣,甜蜜親切。
可今天,老馬卻覺得這笑是譏笑,是在笑我找不着姦夫是嗎?
老馬更加憤怒了,你都知道我在找姦夫了,不僅不慌張,還在笑?你們就這麼有恃無恐麼?就這麼不把我放在眼裡麼?
他好像看見牀頭櫃動了一下,姦夫躲在櫃子裡!他揉了揉眼,沒錯,櫃子是在微微顫動,裡面一定藏了人!
妻子也露出緊張的神色,但還是在笑,是一邊笑一邊微微捂嘴,露出吃驚的樣子。
這不是真正的緊張。
老馬知道妻子真正緊張害怕時的表情。她怕蟑螂,每次見到蟑螂時總是緊張的閉眼尖叫,並用手捂着耳朵。
老馬是真搞不懂妻子了,我都找着姦夫了,你怎麼還不緊張?他朝牀頭櫃走近了幾步,看見牀頭櫃縫隙露出一點藍色的布料,很眼熟。
老馬盯着看了半天,頓時如遭雷擊!
他的頂頭上司生產部汪經理今天穿的就是天藍色的襯衫啊,難道姦夫是他?
坦白說,老馬怕汪經理,非常怕。
汪經理不僅面相凶神惡煞讓人看了就怕,而且對人要求嚴格到苟刻的地步。
生產是個嚴謹的事,管生產的人一般都是除產品質量外六親不認。
當生產任務趕不及或產品質量有偏差時,汪經理就會端個凳子,人站上凳子,高高在上俯瞰衆生開始訓話。本來他就很高,站上凳子就更高更威風凜凜了。他一橫眉一瞪眼,整個車間都低頭垂目,噤若寒蟬,作爲車間主任的老馬更是嚇的要尿褲子,從來不敢和汪經理相對視一眼。
老馬覺得汪經理像極了羅貫中筆下的張飛,他和張飛外形基本一致,都是豹頭環眼,燕頷虎鬚,聲若巨雷,勢如奔馬。
姘頭原來不是財務老王,是經理老汪!難怪我抓不到奸,因爲一直是老汪在安排我的工作任務和時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上下班時間!
難怪最近老汪一直像婦女月經不調似的,情緒反覆無常,經常對我暴罵,這是嫌我老是捉姦阻礙他和媳婦約會,在公報私仇呀!
也難怪媳婦一點也不緊張,媳婦也知道自己最怵的人就是老汪!
老馬愣在了原地,他發覺自己竟然不敢打開櫃子,他在抖,抖的厲害。明明是他在捉姦,爲什麼他比姦夫還要緊張?老馬搞不懂。
我碰過不少類似老馬這樣情況的病人。問題最棘手的關鍵不在於妻子出軌,而在於妻子出軌的對象是自己無法面對的。比如妻子的姘頭是自己一向很害怕的頂頭上司,是掌管自己前途和薪水的領導或老闆,這時你該怎麼辦?
這種情況,很多人的選擇是佯裝不知道,默默的把毒蛇般的怨恨埋在心裡。
這個世界,很多人都卑微無奈的活着。如果姦夫勢力和財力遠大於只是一個小人物的你,你真的有底氣去和他對質嗎?去和他廝打嗎?
其實,很多人都沒底氣,老馬也沒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