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主要分兩大類,一類叫母式催眠,一類叫父式催眠。
顧名思義,所謂母式催眠就是用母親那樣的溫情突破受術者的心理防線,循循善誘,態度和藹。有親和力,外表平凡,滿臉和氣的我適合使用母式催眠。
而父式催眠,則語氣像父親一樣權威,利用不可抗拒的命令式口吻,讓人臣服。父式催眠適合氣場強大、能用氣勢瞬間壓倒你的催眠師。毫無疑問,胡主任很適合使用父式催眠,他剛纔對吳森貴使用的也正是父式催眠。
術業有專攻,我若用父式催眠,肯定不如胡主任用的好。
當然,催眠也是和治病一樣,是對症下藥的。首先也得區分對象是什麼樣的人,有的對象適合使用父式催眠,有的則用母式催眠效果更好。
胡主任雖然外表斯斯文文的,但沉靜的外表下有一種深不可測的巨大力量。
就像海面看似平靜,但海下則蘊藏着巨大可瞬間掀翻船隻的漩渦。
對於吳森貴這樣強悍的猛男,或許溫情的母式催眠更有效。但胡主任可能是考慮到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是形同水火的敵對關係,細水長流的溫情母式催眠是絕對不適合用在敵人身上的,不如用父式催眠發動猛攻,瞬間催毀對手心理防線。
剛纔,我若再後知後覺一點,後果不堪設想。我原本以爲只是洗腦式的聊天,萬萬沒想到在這種絕境下胡主任他還不忘使用催眠術,確實我疏忽大意了。
吳森貴呆了半天,才用力的甩了甩頭,一臉的惘然:“我剛被催眠了?”
我緊張的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差一點。”
“我剛纔有點暈,迷迷糊糊的,像睡了一覺。”吳森貴抓抓頭,神情疲憊。
以前吳森貴可以抵抗胡主任的催眠,是因爲有心理準備,一直在心理偷偷防範。再到後來,他面對的是集體催眠,胡主任的眼神面對幾百個人,肯定不如單獨催眠一個人時的威力大。
而剛纔,吳森貴對失去行動能力的胡主任完全放鬆了警惕,而且他經過了剛纔緊張刺激的情景,人也很疲倦,所以極容易被催眠。
高明的催眠師用眼神和語言完全就可以實行催眠了,哪怕四肢不能動。
“不管怎麼樣,不要再理他一句,不要再看他一眼。”驚魂未定的我撫了撫激烈跳動的心口。
“他媽的!這小子死到臨頭還敢玩花樣?”吳森貴越想越怒,一個箭步衝上去,狠狠的踹了胡主任一腳。
高大威猛經過搏擊特訓的吳森貴踢出的一腳,那簡直就是開碑裂石的力量。果不其然,胡主任悶哼一聲,身子一歪暈了過去。
我靠着樹坐下,將電筒放在地上,保持着光亮:“現在準備將他們怎麼辦?怎麼定罪?”
“天亮了,找個老鄉家打個電話到縣公安局,都是我們的兄弟單位嘛。讓他們派輛車把我們送回星海市。”吳森貴緊挨着我坐下。
“爲何現在不去?我怕等久了節外生枝啊!這個胡主任,詭計多端的很。”我心有餘悸的道。
“這凌晨二三點,我們兩個一身是泥巴和樹葉的人,還捆着七個人,去敲別人家門,你覺得合適嗎?肯定會騷擾到羣衆和嚇到羣衆的嘛。”
“您說的是,不能擾民。”
“然而,最關鍵的一點是,我們得在縣公安局同志的帶領下,迅速佔領江西朝陽病院,將昨天胡主任坦白自己催眠殺人的視頻截留下來,要不然他們刪除視頻可就麻煩了。”吳森貴真是粗中有細,竟然還記得那是重要的罪證。
我剛準備提醒他這點,沒想到他竟也想到了,這點不僅僅能定胡主任的罪,還能洗刷我強姦犯的罪名,這顯然相當重要。
假如胡主任昨天沒有這麼坦白,我也並非走投無路,我還有一個洗刷自己罪名的辦法——這些日子的苦思冥想出一個細節,致命的細節,就是子妍說自己有尖銳溼疣!
這種病類似於瘊子,長出來時藥物塗抹不掉,手摳也摳不掉,一般醫學上的處理辦法是用激光打掉或冷凍手術處理。
不管是哪種處理,長有溼疣的下體都會留下疤痕。別的性病如淋病之類治好就好了,外觀看不出什麼端倪,可尖銳溼疣這種病就算治好了,手術留下的疤痕是絕對消除不掉的,那是一個永遠恥辱的標記。
到時我向法院發起上訴,法醫可以檢查子妍的下體,警方也可以去醫院調查相關記錄,總之要確認她曾得過這種病並不難。
只要確定他得過這種病,我就可以證明自己沒有強姦了。
因爲子妍體內有我體液,所以可以認定我爲無套強姦,如果是無套和尖銳溼疣病人性交,那傳染機率近乎百分之百。
造就尖銳溼疣的病毒有個很酷炫的名字,叫做人乳頭瘤病毒,不知道給這病毒命名的科學家當時是怎麼想的,這病毒跟乳頭真沒有一毛錢關係。
人乳頭瘤病毒傳染力非常強,閒瑕時我和瘋子溝通過這種病毒的特性。
可我沒有這種病,這種病如前面所說,就算治好了也掩蓋不了曾得過這病,這豈不就間接證明了我沒有碰過子妍?
不過現在不需要這麼麻煩了,有胡主任的視頻爲證,一切都不是問題!
無罪一身輕,我想着可以不用回監獄,心情無比痛快。
這真得感謝面前這位警察大哥,否則以我個人的能力,是不可能摧毀胡主任這個龐大的犯罪集團。
我和吳森貴就這麼有一茬沒一茬的聊着天,坐等天亮,好在胡主任一直也沒有再耍花樣,就歪在那裡動也不動。
我靠着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手指間傳來一陣劇痛將我弄醒,原來是香菸燙着了手。
夾着香菸睡覺是件很可怕的事,我記得我曾有個同學夾着香菸睡着了,結果菸灰掉下來燒着了牀,將他腿燒成了重傷,差點殘疾,這是典型的玩火自焚。
旁邊的吳森貴睡的也挺沉,我下意識的拿起電筒照了一下胡主任他們,他們還維持原狀,橫七豎八或伏或蜷的癱軟在地上。
胡主任的眼鏡片在燈光下反着光,我眯着眼纔看清楚他,他像只正覓食的獵豹一樣瞪着我,也不知道這樣瞪了多久。我嚇一跳,趕緊移開電筒。
“崔冕,幫我個忙。”胡主任痛苦的呻吟道。
我原本不想搭理他,害怕他又耍什麼新花樣,但聽他的聲音挺可憐,不像是裝的。於是便看了他一眼,他臉憋的通紅,像什麼急性病發作一樣。
我想起他在誤會我是臥底之前,對我還算不錯,立刻就起了惻隱之心:“幫什麼忙?”
“幫我解開褲子拉鍊,我要撒尿。”
這還真是一個無法拒絕的要求,沒有尿不溼,也不能讓他尿褲子裡,我只得走上前去,幫他解開褲子拉鍊。
還要幫他把那玩意拿出褲襠,這是件苦差事。
伏在地上的胡主任很辛苦的弓起雙腿,撅起屁股,變成跪伏的姿勢,開始撒尿,我轉過頭去。
半分鐘後,我聽到聲音:“崔冕,好了,謝謝你。”
我又幫他復原。
“崔冕,我問你個事。”
“你問吧。”
“說真話,我催眠你回前世,你到底有沒有回到前世?”
事到如今,沒有必要再隱瞞什麼了,我如實道:“說真的,我抵抗住了,沒有回去。”
胡主任道:“那你覺得前世催眠到底可不可行?”
沒等我回應他又自言自語的嘀咕:“你和吳森貴是沒有回去,那別人到底有沒有真回去呢?可惜我沒機會問了。”
我想了想,道:“我覺得前世催眠不可行。那些人所謂的看到前世,應該是即視現象。你曾逼迫他們看那麼多上世紀的紀錄片,使這些影像深深的刻在了他們腦海裡。當你暗示他們可以看到1945年時,他們浮現腦海的景象一定是平常電影、電視、圖片、小說裡關於1945年場景的各種累積,完全不看電視的要麼看不到所謂前世,要麼浮現腦海最多的可能就是你催眠前放給他們看的紀錄片,總之應該不是什麼回到前世。”
以前我之所以多次感覺轉世人的對話像是在排演抗日神劇,可能就是因爲他們潛意識裡對1945年的記憶碎片都是來自電視上層出不窮的抗日神劇中的場景和臺詞。
胡主任苦笑了一下,喃喃道,也許是我錯了,我錯了……你說的對,根本就是方法不對。我不該逼他們看那些紀錄片加深他們對1945年的印象,可這也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
我不認爲他錯了,也不認爲他失敗了。我反而認爲他設計的催眠場景很好,水平也非常高。如果人真有前世,不會有比胡主任更高明的回到前世的催眠語。
但是沒有用,因爲我覺得其實人根本就沒有什麼輪迴轉世。
就好比一個世界頂尖的垂釣高手去一個無魚的小池塘釣魚一樣,無論他用多精美的餌料,用多華麗的釣竿,用多高深的技術,可他註定會是一無所獲。
因爲那裡根本沒有魚。
根本就沒有前世,你技術再好又有什麼用?目標錯了,過程再完美都是南轅北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