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瘋子眼往上翻的表情,我突然就想起李嫣來,我愛看她撒嬌時翻白眼的表情,不過我還是最愛她用力咬着嘴脣的表情。
她生氣時愛咬嘴脣,緊張時也愛咬嘴脣,媚眼如絲挑逗我時也愛。
現在我自由了,也有錢了,我可以給她打電話了呀!想到這裡我高興的差點跳了起來。
“你在這兒等我,我要去打個電話。”我扔下瘋子,跑去找公用電話亭。
我不記得李嫣的手機號碼,當時在精神病院天天和李嫣癡纏在一起,沒有料到將來會有分開的變故,所以連他手機號碼都沒記下來。
剛纔上網順便查了一下星海市精神病院的聯絡電話,我決定通過病院的電話來找李嫣就行了。
撥通電話,我道:“你好,我要找一位名叫李嫣的護士。”
大約來電的都是諮詢病情或醫院費用的患者家屬居多,直接打醫院熱線來找某個工作人員的千載難逢,對面的接線員奇怪的問了我好多個問題,最後才同意將我電話轉到李嫣所在的護士辦公室。
當聽到李嫣甜美熟悉的“喂”的那一聲時,我忍不住熱淚盈眶,哽咽着半天說不出話。
“是你,崔冕?你在哪裡?”李嫣從抽泣聲中聽出是我來,她聲音顯得很緊張。
“我在江西分院,被胡主任他們帶來的。”
“你現在安全嗎?”
“安全。你好嗎?”
“你打我手機,辦公室人多,不方便講話。”李嫣迅速的將手機號碼報給我。
我用心的記住,我想我這輩子都不要再忘記這串號碼,我迅速的撥通她的手機號碼。
電話一通,李嫣就迅速的道:“醫院方面說你病情嚴重,轉到江西鄱陽湖邊搞什麼水療法,我奇怪爲什麼要瞞着我,但領導說醫院自有安排讓我放心,我也沒什麼辦法。我意識到可能會有什麼危險,所以你爸媽來找你時,我如實說了,但讓他們別去江西找你。”
“胡主任他們有一個驚天的大陰謀,我不是自願來江西的,是被他們麻醉迷倒來江西的。”
李嫣聲音顫抖起來:“這麼說,你想起什麼來了?你知道你的身份了?”
我大驚,李嫣這話什麼意思?我有什麼身份是我不知道的?但是這個身份李嫣和胡主任似乎卻都知道!
我腦中飛快旋轉着上百個念頭,半天半沒說話,電話那頭聲音更急了:“崔冕,你怎麼不說話?有危險?他們有什麼陰謀?”
我將到嘴邊的關於神戶丸號的事還是用力的嚥進了肚子裡,因爲受到過太多的欺騙和傷害,我變得草木皆兵。我懷疑過瘋子,懷疑過幾乎身邊任何人,唯獨沒怎麼懷疑過李嫣。而李嫣剛纔那句莫名其妙的話讓我很不安,爲什麼她和胡主任一樣,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我現在不確定李嫣是敵是友了,所以有些話還是藏着點好。
於是我決定不提神戶丸號,隨口道:“胡主任他們的陰謀就是把我帶到江西來,想真的徹底弄瘋我,我還不知道他們的大陰謀是什麼。”
“哦,這麼說,你還沒查出什麼來?”電話那頭的聲音好象既失望又鬆了一口氣似的。
李嫣看來也知道弄瘋我這件區區小事並不是胡主任他們的真正陰謀,更知道胡主任他們有着什麼不爲人知的大計劃,我想。心下對她更是起疑。
我問:“我有什麼身份?我不知道我什麼身份?你這話我怎麼聽不懂?”
“現在別問這麼多,時候到了你就會懂,知道的太多你我都會很危險,真的,我不騙你,請相信我。”李嫣壓低了聲音,我聽見電話那頭潺潺的水聲,我猜想她應該是躲在廁所裡打電話。
“我是特工?還是警察臥底?”我下意識的問道,除了這些身份會比較私密,暴露出來會很危險,我想不通還有其他什麼身份會危險。
“都不是,你別問這麼多了,我不知道他們爲什麼將你帶到江西,你現在還在江西朝陽分院?”
“我不在,我發現不對就逃出來了。他們刻意誤導我,催眠暗示我,想讓我真以爲自己是瘋子。我一直奇怪爲什麼他們費盡心思讓我覺得自己是瘋子,卻不願輕易的殺掉我。”
“說明胡主任可能意識到你的身份不是心理醫生這麼簡單。”李嫣失聲道。
“那你呢,你也不止是護士這麼簡單吧?看來你也瞞了我不少事情啊?”李嫣一語就直擊要害,說明她跟胡主任共同掌握了我的身份秘密,而這秘密竟然是我所不知道的,我心中不快,語氣不可控制的變得冷淡起來。
我情不自禁的想,這世界雖然人人都有好幾張臉,一張臉面對工作,一張臉面對家人,一張臉面對真實的自己,本來就是戲如人生。可萬萬沒想到我的人生卻格外的如戲,還是一出懸疑劇,無時無刻都充斥着數不清的問號,就連愛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都摸不清楚。
李嫣沉默了一會,避而不談:“你準備怎麼辦?會回星海找我嗎?”
“我?我現在還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肯定不能回星海,我怕被抓回監獄!我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想說,我愛你!還有,保護好子妍,她若死了,我就永遠是強姦犯了。”
我不是個矯情的人,也不是個多情的人,一些花花公子對我愛你之類的話信手拈來,愛說幾次說幾次,我卻始終難以說出這種肉麻的表白話。而現在,我不知道身邊還有誰沒有秘密,還有誰值得信任,我只能用真情打動李嫣,希望她不是我的敵人,不要害我。
“又是子妍,你又提她做什麼!”李嫣語氣激動起來。
儘管我看不到她的臉,我能想象她嘟着嘴吃醋的可愛模樣,我明白女人吃醋是不分場合時間地點的。但我壓根也不能分辯她是在假裝吃醋還是真吃醋,只能儘量安慰說明我真的不是在乎子妍,而是在乎自己的清白。
“既然你覺得有危險,我們還是少通電話。”我道。
“我知道,我也愛你,保重,我要工作去了,有事打我手機,我二十四小時開機。”
“保重!iwillbback!”
我掛了電話,緩緩的轉身,看着湖面,悵然若失。
我常對我的病人建議,有憂鬱症,焦慮症或心胸狹隘的人,應該多看看水,多看看大海,看着壯觀或寧靜的水面,心裡會平靜很多,也會開闊很多。
此刻,我能救助別人,卻幫不了自己,我看着湖面,心裡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腦中總是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在追問,你是誰,你究竟是誰?爲什麼你有心理醫生的技能,他們卻老說你不止是心理醫生這麼簡單?
我記憶中的人生難道不是真的?
我和一般的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小學,中學,大學,然後一畢業就來到了朝陽醫院,我的人生軌跡就是這麼簡單啊?我絕對沒有做過別的行業啊。
一般來說,人的身份應該是由職業來劃分的,我壓根就沒做過別的行業,又能有什麼其他身份?
我除了催眠好象真的沒有任何別的技能啊,我除了做心理醫生我還能做什麼?
對了,我好象有過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我一直藏在心裡,也曾想找個樹洞傾述,可終究還是藏住了忍住了。
可藏久了,我自己竟然都忘記這個秘密究竟是什麼了。
就像你把一張存款定單藏的特別好,好到時間久了你自己都忘記在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