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悅兒對我這種精神上的支撐也沒堅持多久。、
後來指指點點的人連悅兒也加進去了,他們肆無忌憚議論的聲音清楚的傳到我們耳朵裡:這姑娘漂漂亮亮的,頭腦哪根筋搭錯了?竟然跟了一個有精神病還砍人的勞改犯?
悅兒迫不住壓力,從跟我出行保持點距離再到後來壓根就不敢跟我出行
這些細微的改變,我看在心裡,藏在心裡,提也不願提。雖然心酸,但我並不怪她。因她畢竟個公職人員,又是個愛面子的年輕姑娘,她不和我分手都是很有人情味了。
媒體能把你捧多高,就能把你摔多慘。
曾經稱我爲催眠之神,心理學泰斗的媒體現在稱我爲心理醫生界的敗類,說什麼心理醫生刺傷生理醫生是相煎何太急。
後來,本市心理醫生協會還落井下石,號召所有業內人士舉辦了一次轟轟烈烈的大遊行,一半是抨擊我,一半是自己順便做廣告。心理醫生們舉着拳頭在街頭喊着宣誓一樣的口號:本協會正式宣佈將崔冕這種業內敗類害羣之馬除名,並保證本協會所有醫生都將嚴格自律,醫德至上,請患者朋友們放心。他們還呼籲建議當局重審我的案子,認爲我是裝夢遊矇混過關,褻瀆法律威嚴。
我當時正在家裡,站在窗旁,用手指將窗簾挑起一小塊,向下偷窺。
杜臣也在隊伍裡,他舉着拳頭叫的正歡。
我怒視着他,半天眼都顧不上眨,直到眼晴辣辣的,好象進了辣椒水一樣。
我啥時加入到你們協會了?對我除什麼名?真不要臉!我憤憤的想。
還讓法院重審?審什麼?這種小案子難道還想判我死刑不成?不管我是真夢遊還是假夢遊,這種小案子我已經在看守所蹲了七八個月,這還償還不了嗎?
看到這羣心理醫生的憤慨,我才明白昔日我得意時,確實是觸犯了業內的衆怒。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其實往往摧你的不是風,是樹林。
原本在監獄裡我想的最多的是出來找杜臣報復,不需要調查什麼真相,直接往死裡報復他。但要注意的是,我也要用他那樣不露痕跡不犯法讓他有苦說不出的高智商犯罪手法。
可現在,慢慢的我變得連門都不敢出了,別提什麼報復了。
我悶在家裡,醒了就看電影,看累了就睡覺,醒來吃飯,再看電影……
我的生活只剩下睡覺,看電影,吃喝拉撒這幾件事。
我宅在家中足足有三個月沒有出門,我像一個吃軟飯的廢物宅男。
我越來越害怕出門,總覺得每一個路人,每一個行人,對我都是滿滿的惡意。
“你準備什麼時候去找份工作?”悅兒經常有意無意的問我。
“我的積蓄夠我這樣活到死吧?”我趴在牀上有氣無力的道。
工作一天會累,睡一天同樣會累,睡一天的我覺得骨頭都要散架,就像跑了50公里一樣。
我算過,兩個醫生的賠償加訴訟費七七八八的用了我六十多萬,再加上買房花了一百多萬,我的積蓄至少還有六七百萬。
“讓你工作不是錢的問題,是你必須要融入社會,你不能再這麼頹廢下去了,你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悅兒將鏡子遞給我。
鏡子裡出現了一個蓬頭垛面鬍子拉碴但雪白粉嫩的大胖子。
一般蓬頭垛面鬍子拉碴這樣的字眼似乎跟又黑又瘦的人才比較搭配,胖子一般給人出鍋饅頭般白白淨淨的感覺。
可鏡中我這個大胖子就是不修邊幅至極,因長年不見太陽,皮膚白嫩的跟女人似的。
我呆了半天,將鏡子翻來覆去的看,確認這鏡子不是哈哈鏡,不是整蠱鏡,就是一面普通的鏡子。而鏡子裡顯現的那個死胖子就是我,不是別人。
有錢之後,我有些輕微發福,雖然幾塊腹肌消失了,但絕對不算是個胖子,現在竟然變成了貨真價實的胖子。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用力的摔碎了鏡子。
我很厭惡鏡中的胖子。我那雙原本大而明亮的眼睛,因臉上肥肉的擠壓,因長年不見陽光,變得只剩下一條縫似的。
悅兒激動的道:“對嘛,你終於覺醒了。”
“我要減肥!”
“說的好!明早你就出去跑步,不能死宅在家裡了。”悅兒啪啪啪用力鼓掌。
“不,我要網購個跑步機!”
悅兒臉色由興奮的緋紅轉成鐵青色:“說到底,你還是不想出門?”
“是的,我爲什麼要出門?出門被別人笑話?”
“你……你!你……你真是爛泥扶不上牆!”悅兒衝上來重重的擰我。她還是這幅朝天椒的潑辣脾氣。
“哎喲,疼,求別掐了。你就是我的全世界,有一個你我就夠了,所以我不出門也一樣充實。”
“不要這麼肉麻,我不聽。我不想你變成這樣,頹廢,毫無鬥志。”
“那麼,你願意跟我離開這座城市嗎,離開你的父母親戚,你的工作單位?”
悅兒猶豫了。
“那你給我找工作去吧,你看看這城市哪家用人單位會要我這樣劣跡斑斑的勞改犯。”我賭氣似的叫道。
“你叫什麼叫?很委屈的樣子?難道是我把你變成勞改犯的?”悅兒也有點生氣了。
“我不是怪你,我出門恐怕實在是沒單位要。”我口氣軟了下來。
悅兒無奈作出讓步:“你就是悶家裡不想出門,你也得做點什麼啊。比如說開個淘寶店?我覺得你需要和人接觸溝通,然後試着重新融入社會,不要悶家裡得了自閉症。”
開什麼玩笑?讓我一個身家幾百萬的小土豪去開網站?爲了幾塊錢的利潤涎着臉對陌生人喊着親,抱歉小店不包郵喔,親,給個五星好評吧。
這是我乾的事兒嗎?
昔日我與人聊天可是按分鐘收費的,現在你讓我在網上爲着幾塊錢利潤和一些吊絲買家扯蛋?可能嗎?
我沒將激烈的心理活動說出來,只是大叫着:“堅決不做網店。”
“崔冕,你無可救藥!”
“我怎麼無可救藥了?我沒有自尊心嗎?換位思考下,如果你是我,你願意每天出門被人指指點點的嘲笑嗎?”
“你是男人,頂天立地的男人,這麼點挫折就一撅不振了?”
“是,我是男人,一個戴了綠帽的男人!”我不知道怎麼的就莫名其妙的說了這話出來。
我是個細心細膩的人,有時或許有點敏感過度。在入看守所之前,我一直對悅兒細微的變化耿耿於懷,胡思亂想她出了軌。
但苦於沒有實質性證據,我患上了跟老馬一樣的病——疑鄰盜斧症。
只是我一直將這種懷疑埋藏在心裡,因爲我現在這幅熊樣,沒有資格去抓姦,也不能失去她,因爲現在全世界大概也只有她還沒有拋棄我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悅兒柳眉倒豎。
我底氣不足了:“沒什麼。”
“你需要心理醫生!你有被迫害妄症,你總覺得全世界都要害你!那次那個精神病殺你只是一場意外!你說那兩醫生割你前列腺,又說什麼清明夢培訓班的老師杜臣和那兩醫生是一夥的,設計害你。現在你又說我給你戴綠帽子?崔冕,你很可憐,很可憐,知道嗎?”
“不要在我面前提心理醫生這四個字,不要提!”我痛苦的捂上了耳朵。
戀人之間,很少直呼其名,一旦直呼,說明對方已經憤怒至極。
今天她叫了兩次我的全名,這是前所未有的。
悅兒平常叫我小崔,小冕,老公。
只要她叫了我的全名,哪怕後面什麼都不說,我都覺得很難受,很隔膜。
心理醫生也是我的忌諱詞。她也明白,最近一直小心翼翼的繞過這四個字,平常聊天非說到醫生這詞不可時,她就用大夫來代替。
沒有人會說心理大夫,只會說心理醫生,她這大夫二字用的很是巧妙,絕不至於刺激到我。
可今天,她竟然犯了我的兩個忌諱。
我們的矛盾不是一日造就,而是日積月累了很久,只是都埋藏在心裡,今天是第一次公開撕逼。
撕完心裡雖然都舒服了些,但同在一個屋檐下,彼此都板着臉一個字不說也挺彆扭。
我們足足有三天沒說話。
睡覺雖然沒分牀,但牀中間就如象棋中的楚河漢界一樣,存在着一條看不見的鴻溝。每個人都儘量往旁邊睡,不想碰到牀中間,更不想碰到彼此身體。
關於我那案子的所有推測,我沒敢在法庭說,但出看守所後全部說給了悅兒聽。悅兒聽後說,你覺得這一切是一個計,是杜臣妒忌你,害你,趕你出這個行業?
我說是,就是這樣。
她表示,你的很多言行變得古怪難以琢磨。你好好的跑去別人病房睡覺,然後又莫名其妙的刺傷醫生。最後你又說這一切不是你想的,是別人設下套子讓你去鑽。我怎麼就聽不懂了?腦袋是長在你身上,別人怎麼能把你想什麼做什麼算計的一清二楚?杜臣怎麼就能算到你要去病房睡覺,又要用刀砍醫生?
我見連她都不信我,自然聲嘶力竭的爭辯,杜臣對我下了迷藥,我困的不行,他又故意帶我去那間空病房,我自然是見牀就睡。他以前也對我暗示過什麼暴力清明夢裡要宣泄痛快,又扳斷我手指,讓我誤以爲自己是在夢裡,可以砍人不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