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舌帽一直盯着我,我猜想剛纔就是他叫我的名字。
“崔冕,我不服你,我要和你較量!”鴨舌帽突然沒頭沒尾的冒出一句。
我不知道他不服我什麼,是要和我較量什麼,但肯定不是較量買衛生巾這件事。所以爲避免麻煩,我裝沒聽見,付款後,鑽出人羣,快步走出門外。
門外北風呼號,飛雪連天,鵝毛般的大雪落地就化爲烏有,雪將黑夜弄的黑白分明。大自然的美,是再鬼斧神工的畫家也難以表現出來的。
可我無心欣賞這場多年難見的大雪盛景。我搓了搓手,裹緊棉衣,抱緊胳膊,畏畏縮縮的衝進了冰天雪地的惡劣天氣中。
這樣的雪夜,街上一個人也沒有,連條狗都不曾看見。
我左顧右盼了一下,確定沒有人,便卸下了口罩,哼着歌。
因爲路上太過溼滑,我放慢了腳步。
我都不記得我有多少天沒有這樣無憂無慮的露出臉走在路上了。
現在明星講究聲音辯識度和外貌辯識度,就是美,也要美的與衆不同,如若大衆臉,也就是沒有外貌辯識度,則再美也很難火。
而我的長相原本平凡,但經過我在看守所的毀容,變得極有辯識度。如果不戴口罩,我在這城市真是寸步難行,會被人團團圍住,像看動物園大猩猩那樣的看,真的很煩很煩。
我不是明星,我不靠臉吃飯,所以我也沒有做明星的心理素質。
走到一條回家必經的巷子時,那個超市碰見的鴨舌帽年輕人又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堵在我前面:“崔冕,現在沒人,可以承認身份了吧!”
我知道再隱瞞已經沒有什麼意思了,何況我已經下了口罩。我想起悅兒還在家肚子痛,實在是有些不耐煩,口氣就顯得有些生硬:“請問你找我有何貴幹?”
“在下不才,也是個不成器的催眠師,想和你較量較量。”
我暗暗嘆氣,都怪那些狗日的媒體,老是把我吹捧成天下無雙的催眠師。就好比武俠小說裡,一個人若是被世人尊稱爲武功天下第一,那就意味着他會從此永無寧日,會有不計其數的人上來挑戰他。而我現在就好比是被媒體封了天下第一,打敗我會聲名大震,敗給我也不丟人,畢竟我名氣那麼大。
挑戰我實在是件一本萬利的事情。
而我若應戰呢?贏了沒什麼光彩的,輸了就丟人丟大發了。這件事對我沒有一點好處,所以我下意識就拒絕道:“催眠又不是比武,怎麼較量?大家各憑本事吃飯,何必對立?
“我要和你在電視上公開較量!”
“抱歉,我沒興趣!”其實我有點興趣,我好奇催眠如何在電視上公開較量,很想問他怎麼較量,但我還是強壓住了好奇感。
“你怕了?”年輕人發出冷笑。
“就當我怕吧!請讓一讓!”狹小的巷子只可通過一人,他堵在那裡,我側身都無法過去。
年輕人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杵在那裡像塊磐石紋絲不動:“崔冕,奉勸你一句,不要把事兒做絕。你一個人吃肉也就罷了,總要留點湯給大家喝!”
我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我什麼時候不給你們湯喝了?但我實在是沒有心情跟他在這樣一個天氣惡劣的夜晚爭執,我重重的哼了一聲表示不滿,順手抹了抹頭髮上的幹雪:“你到底讓不讓路?”
“你破壞行業規距你知道嗎?第一,僅收費三千元就治好人,太便宜了。我們都是以時間來計算費用的,你這樣收費不合情理!第二,在這麼便宜的基礎上,後來你還免費給人治療。你這樣,讓大家還有活路嗎?心理諮詢業這麼大一碗飯,你一個人吃的完嗎?
其實我覺得問題不是出在我收費便宜上,主要還是因爲我紅了。
中國人迷信名醫,醫院裡常可以看到名醫辦公室門庭若市應接不瑕,而剛畢業的年輕醫生則門可羅雀冷冷清清。
商場如戰場,也如叢林中動物的競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若擋人財路,買兇殺掉同行都常見的很,他這麼氣憤自然不奇怪。
想到這一節,我口氣鬆軟了些:“對不起,我以後會提高收費標準,和大家一樣,我無意與任何人爲敵。我不希望同行是冤家,我希望大家共同扶持,繁榮這個行業。”
以我在心理諮詢業如日中天的身份和名氣,以這樣謙卑的語氣對一個年輕人說話,已經是姿態放的極低了。
可那年輕人,在黑暗中身子動都不曾動,也沒有回敬我幾句客套話。
我已經失去和他交談的興趣了,我往前走了幾步,輕推了年輕人一下,示意他讓路。
“咋?較量內功麼?”我感覺他肩膀卯足了勁,不讓我推動,我斥道。
“2條路,一是上電視,咱們公開較量一番。二,你滾出星海市!”
這個年輕人口氣真是霸道至極,就是聯合國主席來了也沒這麼大口氣吧?我冷笑:“假如兩條路我都不選呢?”
年輕人脫了帽子,露出一張岩石一樣堅毅冷峻的面孔,帥氣逼人。他的眼,正鷹一樣的盯着我。
有些人的長相很奇特,五官分開來看,平平無奇,但若湊在一起,則就如七顆平平無奇的龍珠湊在一起可以召喚神龍實現願望一樣,頓時就有了神奇的效應。
這年輕人,就是如此。
這樣的帥哥,完全可以憑臉在娛樂圈或夜總會吃飯,又何必做辛苦的心理醫生?
“由不得你,我會將你趕出星海市!”
這年輕人也太咄咄逼人了,面對他言語上的無禮,我一直以禮相待,此刻也有點按捺不住了:“朋友,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只要我不犯罪,就是市長都無權驅逐我離開這個城市吧?”
“是嗎?想想三虎子,再想想論壇id清風明月。”
我恍然大悟:“原來都是你們乾的?”
前陣我診所降價,鬧事鬧的最兇的就是爲首的三虎子,他帶領一幫小痞子將我診所砸的稀巴爛,將糞便垃圾對我診所裡倒。要不是我報警及時,估計他還準備歐打我。
至於明月清風麼,持之以恆的在論壇黑我,攻擊我,很多我莫須有的醜聞都是他最先公佈出來的。所有的網站管理員也喜歡涉及到名人的貼子,沒事就愛給他掛在首頁推薦,導致其他網友也躍躍欲試跟風發黑我的貼子,只爲上首頁推薦。
原來還真是有預謀有組織的同行在黑我,我冷笑:“明人不做暗事,你們這樣子,真是玷污了咱們催眠師的名聲,好自爲之吧!”
就在這時,悅兒的電話打來,她的聲音有氣無力,你怎麼還不回來?看來她疼的夠嗆。我柔聲安慰道:“馬上就來,很多超市都關門了,所以遲了點,你忍着點。”
“我媳婦不舒服,我沒有時間跟你糾纏了,我再說一次,請你讓開!”我重重的推開他,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我心裡憋着的那團怒氣,就如核彈一樣,能摧毀五臟六腑,甚至整個城市。
但我一直用非凡的意志力剋制着,強忍着。在一個催眠師面前失態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就像2個內功高手在比拼內力時,一個蒼蠅讓你分神,你都可能有滅頂之災。
我一直強作冷靜,就是不給他任何催眠我的機會。
走了半分鐘左右,慶幸他還沒跟上來,我好奇的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仍一動不動的站在雪中,大雪已經染白了他的衣服,他有如雪人一般立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