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奔赴謨城
祭奠明哲的在天之靈?
這是哪門子的條件?
顧惜若起初還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擰着眉思忖了下,雙眸驀地睜大,不敢置信的指着那邊的營地,支支吾吾都說不出話來。
待看到段天諶沉重的神情時,不由得出口叱道:“簡直是太陰險太卑鄙了。”
齊鳴慄和晉海昀皆是半路改變立場、轉投向段天諶的,若真是爲了岐城城駐軍的兵權,而把這兩個人交出去,豈不是在衆人面前落下了一個“忘恩負義”的名聲?
真是想不到,區區一個武夫,也會算計起這些虛無的東西來。
“那你打算怎麼辦?”她偏着頭,看着不遠處的星星之火,腦子飛快的盤算着其中的關係,隨之眸中光芒閃過,話鋒陡然一轉,“段某人,人肯定是不能交出去的。但是,我們就不能直接以亂臣賊子之名將那人誅殺?”
段天諶搖搖頭,笑着道:“放心,我已經做好安排了。我看你也累了,不如先到一旁歇息下?有我在,不會有事兒的。”
顧惜若有些不放心,可轉念一想,段天諶的能力,她也是知道的,又有什麼不放心?
於是,她也不再多想,走到不遠處的大石頭上,倚着身後那粗壯的樹幹,屈起雙腿,小腦袋也埋進了膝蓋裡,不一會兒竟然就那麼睡了過去。
段天諶又與駱宇說了一些事情,不經意回頭,卻看到她這副縮着身子入睡的模樣,眼裡頓時劃過一抹心疼,連忙快步走過去,將她攬入了懷裡。
睡夢中的她察覺到了異樣,頓時緊繃起身子,狠狠掙扎了下,睫毛也跟着輕顫了起來,滿身的戒備和不安。
段天諶見狀,眸光裡劃過一絲複雜,擡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想要緩解她身子的僵硬狀態。
剛開始,顧惜若還有些牴觸,可在慢慢的適應之後,身子似乎也漸漸放鬆了下來,試探性的往他懷裡鑽去,似乎感覺到沒有危險了,才慢慢放開了動作,嘴裡也不知道嘟囔了什麼,小腦袋蹭蹭的往他懷裡拱去。
段天諶皺着眉,看着她如此不安的睡容,心裡卻是五味陳雜,想着同牀共枕那麼多日子,何曾見過她出現過這樣無意識的情況?
凌厲的目光在她染血的衣裳上逡巡了一圈,眉間的褶皺卻是越來越深,心想着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竟讓她疲憊不安到如此境地?
他抿了抿脣,伸手點了她的睡穴,手下換了一種較爲舒服的姿勢,也抱緊了她幾分,好讓她能夠睡得安穩一些。
“王爺……”駱宇走過來,爲難的看着他,“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段天諶沒有立即回答,指腹在顧惜若的小臉上撫摸了下,擦去仍舊殘留的血液,血腥中帶着一股特有的粘稠,觸在他白玉的指尖上,冰涼了半弧的月光。
直到那張小臉又恢復了以往的白皙,他才從袖子中掏出一方帕子,慢慢的擦掉指腹上的血跡,不動聲色道:“跟本王說說,在總督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何王妃滿身都是血痕?”
駱宇暗自苦笑不已,不禁握了握拳,心思在說和不說之間徘徊不定。
片刻後,他默默的嚥了下口水,儘量以敷衍的語氣道:“王爺,王妃說過,此事不準屬下……”
“說!”段天諶幾乎是用盡生平力氣吼了出來。
這吼聲來得如此突然,幾乎把駱宇本就那麼穩定的心魂給驚沒了,雙腿一發抖,竟沒出息的跌在了地上,神色蒼白的看着段天諶,想着拜王妃所賜,他居然能夠親身領教到了王爺數十年的怒火爆發。
這簡直是——太嚇人了!
“駱宇,你膽子還真是大了,連本王的命令都敢違抗了?”段天諶早已是不耐煩,不知怎的,想起剛纔見到顧惜若的種種異樣,他心頭陡然升起一抹不安,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暴躁,“本王記得,離開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保護好王妃,你就是這麼保護的?”
駱宇頓時無語望長天。
他只能保護王妃身體上不受傷,又怎麼能夠保護王妃的心靈完好?再說了,後面這事兒,不該是王爺你做的嗎?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他也顧不上王妃的警告,一五一十的將總督府東跨院裡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邊說邊注意着段天諶的氣息波動。
當講到他阻止王妃拿出令牌救人時,頓覺周身驟冷,空氣似乎也結成了冰,化作一塊塊千年寒冰,轉瞬便將肌膚凍僵。
他頓覺喉嚨梗塞,像是有什麼東西勒着脖子般,呼吸瞬間凝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是你阻止王妃救人的?”段天諶如冰刀般的眼神定在了駱宇身上,待看到他愈發慘白如紙的臉色時,眸光微閃,再過了一會兒,許是覺得教訓足夠了,才收回了外放的真氣。
甫一放鬆,駱宇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喉嚨間頓時涌上一股腥甜,他咬了咬脣,連忙將那股血腥氣強制吞嚥入腹腔中,胃裡好一番翻滾洶涌,才漸漸平息了體內亂竄的氣息。
他撫了撫心口,長舒了一口氣,而後才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段天諶,默默的吞了一口血水,齜牙咧嘴道:“回王爺,屬下的確阻止了王妃救人。可屬下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在屬下眼裡,沒有什麼比得上您的切身利益。您是懷着雄心壯志的,王妃若是想要與您並肩而立,最起碼不能太過於仁慈。”
“王妃怎麼樣,還不需要你去教導評判!”段天諶冷冷叱了句。
可駱宇卻突然不服氣起來,想也不想就站起來,身形有些微的不穩,可幾番搖晃之後,他終於還是挺直了脊樑。
“王爺,您這話,請恕屬下不能苟同。可是有些話,屬下不吐不快。”他報了抱拳,道,“想必您心裡也很清楚,王妃的性子並不適合她此刻所處的位置。身爲諶王府的女主人,沒有在京都貴婦小姐的圈子裡打好關係,這一方面就少給您提供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今日只是諶王妃,他日若是……您又該如何決定?到那時候,您難道還要兼顧公事私事,跟在王妃後面收拾爛攤子嗎?您就算肯,只怕諸多大臣也不會肯。”
段天諶抿起脣,如鷹隼般鋒利的目光緊緊定在他的身上,冷冷道:“王妃的性子,敢作敢爲,愛恨分明,又有何不妥?誰說在貴婦小姐圈子裡走動,就需要阿諛奉承讒言媚笑了?你說的,還是我蒼朝的先祖說的?”
駱宇頓時急了,下意識的抓耳撓腮,只恨不得冒着以下犯下的重罪,拿塊磚頭敲醒段天諶那顆腦袋。
這……這道理,可是誰都懂得的啊,還需要先祖說嗎?
王爺莫不是魔怔了?
“王爺,屬下不是那個意思,”好吧,既然不說性子問題,那他轉個話題吧,“屬下是想說,您該從今晚王妃的舉動中,看出她的心意纔是啊!王妃既然能夠這麼做,必然在心裡做好了取捨的。您應該爲王妃感到高興啊!”
段天諶輕輕的撫摸着顧惜若的小臉兒,眼裡閃過一絲茫然。
他應該感到高興嗎?
他的母妃爲了他做出了犧牲,死後居然找不到遺體,不能入土爲安;而他心愛的女子也爲他做出這樣的犧牲,他應該感到高興嗎?
可是,爲何他就不能讓她們少操心一些?
是他太過無能了嗎?
他知道,他的小妻子向來愛恨分明,看到那些人在她面前人頭落地時,心裡應該很不好受吧?
他是她的夫,應該要給她撐起一片天,讓她在他的庇護下無憂無慮的笑着生活,而不是爲了他做着這樣那樣的妥協和犧牲。
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思及此,他的俊臉上頓時劃過一抹陰鶩,雙瞳似乎染上了妖冶的血色,驚得駱宇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
不一會兒,卻見他收斂起了渾身的異樣,低頭看了眼顧惜若,略加思忖後,便跳過這個不輕鬆的話題,冷冷道:“駱宇,你帶人去找那兩個人,不用再考慮了,直接按照陳忠所說的去做。只是,在此之前,你問問晉海昀。如果他願意,本王定會給他的家人尋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如有入朝爲官者,定會得到本王的庇佑,富貴榮華不斷。至於齊鳴慄,你就自己看着辦吧。”
駱宇一怔,欣喜和驚訝頓時瀰漫上心頭,許久的勸誡之後,得來這樣的結果,似乎也很是不錯。
可轉念一想,他又爲此刻的時局而暗暗心驚,卻沒有多說什麼。
晉海昀是難得一見的良將,此次在與明哲的對抗中,更是立下了很大的功勞,真要論功行賞,這“第一號功臣”的帽子肯定會高高戴在他頭上。
只是,此事的可恨之處,就在於明哲竟還留下了那一手,而且陳忠竟然也提出了那樣的條件。而王爺又不能也不敢大肆動手,與岐城城駐軍發生正面衝突,除了按照陳忠所說的去做,別無他法。
而方纔王爺這麼說這麼做,也是爲了安撫他的家人,同時也向他表明了,岐城城駐軍——是要定了的。
縱然晉海昀心有不服,也不能改變什麼,既如此,還不如用自己的一條命,爲自己的家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說,儘可能謀求一些榮華富貴安穩日子。
而齊鳴慄,顯然王爺是不打算留着的。
此人,他也曾經見過,知道他刁鑽古怪,唯利是圖,留下來反倒壞事,不如直接除掉,如此也算是拔除了最後的禍害。
想通了其中的關係,駱宇就算心有顧忌,此刻也該將那些顧忌拋棄了。
但見他朝着段天諶恭敬的拱拱手,帶着數名暗衛退了下去。
段天諶看着他的身影漸漸走遠,最後消失在視線裡,才緩緩收回了視線,低下頭看着顧惜若那沉靜的睡眠,又聽着她那均勻的呼吸聲,心裡卻是一片平靜。
不多時,駱宇又重新走了回來,身後的兩名暗衛分別提着兩個小小的布袋,內裡有紅色的液體流出,段天諶瞥了一眼,就直接移開了視線。
“那些人都安排好了吧?”他撫摸了下顧惜若柔軟的發頂,雙瞳耀眼如被雪擦過的九天辰星,絢爛奪目。
駱宇連忙點頭,“回王爺,都已經安排好了。晉海昀讓屬下給您遞個話,說是他的一家老小,已經承蒙您的照顧,得以從瘟疫中死裡逃生,並沒有什麼其他的要求了,閉上眼睛的時候……也格外的平靜,反倒是齊鳴慄,很是掙扎了一番。”
段天諶聞言,眼裡頓時劃過一道冷芒,衝着他擺擺手,道:“既然都安排好了,就把這些東西帶進去。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把一切都解決清楚。”
“是!”駱宇心神頓時一凜,想也不想就大步走了出去。
不多時,不遠處的營地處就響起了一陣陣喧囂的聲音,如海浪般的呼聲震天動地,其中傳來的幾個字,似乎是“諶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段天諶連理都不想理,直接抱着顧惜若轉身離去。
……
顧惜若睡了很久,再醒過來時,已經是薄暮時分。
她眨了眨眼,看着頭頂上的深色帳頂,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身處於何地。
“醒了?”耳畔忽然想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她扭着脖子看去,卻見段天諶正坐在牀前的矮凳上,手中虛握着一書卷,烏黑長髮披散在肩上,髮梢還滴着水,胸前的衣襟也微微敞開着,應該是剛沐浴不久。
看到她醒過來,他連忙放下手中的書卷,坐到牀榻前,神情柔和的看着她。
顧惜若眨了眨眼,忽然想起腦袋裡存留的各種印象,心頭驀地沉甸甸的,只是朝着他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可有哪裡不舒服?”段天諶眸光閃了閃,語氣溫柔得幾乎能夠滴出水來,扶着她起身,繼續道,“若若,你已經睡了一天了,如今可感覺好些了?還有,你肚子餓不餓,需不需要吃點什麼?”
顧惜若爲他這樣的反常舉動而狠狠震驚了下,伸手覆在他的額頭上,又探了探自己的額頭,低聲咕噥道:“沒發燒啊。怎麼感覺這麼不對勁兒呢?”
段天諶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伸開雙臂把她攬入懷中,下巴抵在她柔軟的發頂上,溫醇渾厚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若若,謝謝你,肯爲我做這麼多!”
“呃……”某女的思維顯然沒跟得上他這樣的步伐,眼睫毛撲閃撲閃的,好半晌才從他的懷抱中退出來,滿臉的疑惑不解,“段某人,你到底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了?”
段天諶扣着她的肩膀,深深鎖住她明亮靈動的雙眸,並沒有立即說話。
直到把她看得莫名其妙了,他才重重嘆了一口氣,撫着她的長髮,淡淡道:“若若,昨晚的事兒,我已經都知道了。謝謝你,能爲我做到這麼多。”
顧惜若聞言,心裡暗暗問候了幾次駱宇,又聽到他這麼動情的話語,心裡也有些歡喜,只是腦中又想起昨晚的鮮血淋漓,眸光頓時跟着暗了下來,幾種情緒在她臉上一一交織閃過,到了最後,情緒也由一開始的複雜反常,漸漸凝化成一種平靜。
她隨便扯過牀頭的小枕頭,抱在了懷裡,整個身子也靠在了牀框上,神色平靜而自然,“段某人,該說謝謝的人應該是我。這些日子以來,若不是你包容着我這樣的臭脾氣,又跟在我身後,幫我收拾那些爛攤子,此刻我的處境還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其實,你不用顧慮太多,昨晚的事情,我是感覺心裡不舒服,可並不後悔當初的選擇。若是再來一次,我也會這麼做的。”
段天諶鮮少聽到她這樣的話語,此刻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待反應過來之後,他就猛地將其拉入懷中,緊緊的抱着她,下巴擱在她的肩頭上,語氣格外的愉悅,“若若,有你這句話,我很高興!娶到你,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氣!”
“所以啊,你要對我好一點,知道嗎?”顧惜若偏着小腦袋,語氣極爲愉悅,那張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段天諶聞言,只是用力的點頭,卻沒有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苦澀。
兩人又陸陸續續說了一些話,而顧惜若也從中知悉了他的安排。
岐城的總督死了之後,他也立即上書蒼帝,聲稱岐城總督是被仇家殺死,並屠盡了總督府,待他們發現時,已經挽救不回那些人的性命。
顧惜若知道,他肯定是在看到她帶過去的那名“蒙面人”時,就瞬間知曉了她的打算,是以,這樣的事情聽起來,並沒有什麼詫異的。
要說令她感到詫異的,便是蒼帝的行動,對方似乎早就意識到了這樣的狀況一樣,竟派了她的表哥玉子傾連夜趕來這裡,接收岐城城駐軍的兵權。
而原先的將領蘇靳寅,明面上卻被段天諶以一句“失蹤”來遮掩了事,私下裡卻是直接被扣在了段天諶的手裡。
顧惜若還問起明遙的情況,卻發現段天諶也不是很清楚,心裡也隱隱猜測到了一些,以昨晚蘇靳寅的態度,想來是要將她帶在了身邊的吧!
她還想再問些什麼,卻因爲醒來沒吃東西,肚子咕咕叫,這才停止了詢問,和段天諶一起去大廳用了晚膳。
岐城的事情已了,他們也沒有了留下去的必要,段天諶又在顧惜若睡覺的時候安排好了一些事情,於是兩人決定,當天晚上就啓程,趕往謨城。
離去前,顧惜若還專程去了安葬那些女人的地方,上了炷香,回去後卻見到了抱着小貓的小巴,不過一日沒見,他就已經瘦得皮包骨頭,小臉兒青黃青黃的,明顯的營養不良驚嚇過度。
一旁還站着笑得無比騷包的駱宇,看到她走過來,還特意攏了攏自己的衣裳,頗是“溫文爾雅”的行了一個大禮。
她心下詫異,細問之下,才知道這是駱宇的功勞,是他將小巴從總督府的監牢裡帶了出來。
真心實意感謝了駱宇一把,在他的心驚膽戰中,小手一揮,很是大度的原諒了你他此次的“叛變”,回去收拾了一下,便坐上馬車往謨城趕去。
饃城與岐城一樣,同是邊境大城,兩城之間相隔不遠,在經過一天一夜的趕路之後,幾人終於到了謨城。
在經過謨城總督的簡單迎接後,當晚,段天諶就召集諸位將領一起去商議大事,而顧惜若則是陪着小巴在下榻之處玩耍,直到他玩得累了,她才讓人帶他回去歇息。
“諶王妃!”顧惜若正搖着兩條小腿,坐在庭院中,屈起雙腿,將膝蓋埋入其中,待聽到從背後傳來的聲音後,她才緩緩回頭,目光在那人的身上停留了下。
“明小姐,有事兒嗎?”她忽然有些心虛,跳起來,神色裡有些侷促。
明遙看着她,想着就是這個人害得她父親死去,家破人亡,眸光裡頓時劃過一絲狠戾,“諶王妃,你知不知道,我很恨你!”
顧惜若一怔,怎麼都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的表達出她的恨意。
可自從那件事兒後,她也變得穩重了許多,在應對這些事情時,也已經很快就能反應過來,並在瞬間產生了很多的對策,此刻也不過是淡然一笑,“你恨我,很正常。”
只是,她心裡卻是很詫異,爲何她會出現在這裡。
進了謨城之後,謨城的總督就給他們準備了這一處驛站,按理說,只有段天諶和她以及貼身保護的人才可以走進來,明遙又是怎麼做到的?
難道是,蘇靳寅也被安排在了這裡?
可是爲何她卻沒得到一丁點的消息?
明遙無視她的訝異,緩緩走過去,猛地欺身上前,咬牙切齒道:“諶王妃,如果沒有你,我不會家破人亡,更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你說,你是不是該死?”
顧惜若擰了擰眉,看着她的眼神裡充滿了不解,“你父親的死,我的確有責任。可是,也正如你自己所說,他犯下了錯,至少都會受到懲罰,不是我,也可能是別人。你覺得把所有的錯都推脫到我的身上,有用嗎?”
明遙聞言,卻是哈哈大笑,笑聲裡有着不加掩飾的爽朗和苦澀。
直到眼角劃下淚痕,她才擡手擦拭掉,止住了笑聲,憤恨咬牙:“是啊,你說得對,我爹的確是自作自受。本來我還是想着要找你拼命的,可是在聽到你這麼說之後,我就再也找不到任何責怪你的理由了。所以,我放棄了此前的想法,此次專程來向你道謝,多謝你給了我父親一個痛快。”
顧惜若爲她這突然的轉變而感到愈發詫異,只是也沒有心思去追究太多,直接敷衍應道:“你若是真能這麼想,我自然是很欣喜的,你父親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就當作我欠你一記人情,日後你想要什麼,我盡全力去滿足你。”
“什麼要求都可以?”明遙卻對她的話產生了興趣,挑眉問道。
顧惜若不敢誇下海口,只能是保守來說,“只要是我能夠做到,又不違揹我的底線的,我一定會做到。”
“那說了跟沒說有什麼意思。也不過如此而已。”和諶王一樣,如此的冷血無情。
說完,她轉身走了出去。
顧惜若越看越覺得古怪,只是很多事情並不是她這顆正處於開發期的腦袋能夠想得出來的,偏着頭又思考了會兒,便回了自己的房間,到牀上歇息了。
許是腦子裡想了太多事情的緣故,她翻來覆去,卻是怎麼都睡不着,乾脆盤着腿坐在牀上,等着段天諶回來。
不想,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
苦等不到人,而她又沒有睡意,也只能是起身穿戴整齊,問了下驛站裡的路,直接奔了出去。
一路上,顧惜若腳步飛快,並沒有太多的停留,好不容易跑到了段天諶處理公事的地方,腳下跟踩了風似的衝了上去,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個青衣侍衛。
“嘩啦啦”的聲音響起,那侍衛手裡拿着的包袱中掉出了一本冊子。
顧惜若低頭看去,隱約看到“玉銘瑄”字樣,其下似乎還有一些名單,密密麻麻的,像是在記錄什麼。
剛想探出手,卻在半路被另一隻大手攔截了過去。她挑挑眉,漫不經心道:“怎麼?我幫你拿起來,你還不樂意了?”
“屬下見過王妃,請王妃恕罪。”不想那個人連忙起身跪下來,誠惶誠恐的請罪。
顧惜若被他這麼一鬧,好奇心也沒有了,直接擺擺手,一聲不吭的往前走去。
那人連忙撿起那本冊子,並用衣袖擦拭掉上面沾染的塵土,隨即也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想也不想就走了出去。
不想,顧惜若剛邁出幾步,卻忽然想起“玉銘瑄”是玉老先生的名諱。
可那本冊子上記錄下了她的外公,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霍然回首,卻發現已經沒有了那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