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玉府高攀
翌日清晨,顧惜若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了段天諶的身影——
趴在牀上裹着被子睡到日上三竿,顧惜若纔不情不願的起來,覓食。
宮裡,段天諶傳話回來,說是讓她用膳後,繼續躺在王府裡歇息,沒事就不要出去四處走動。
對他的話,顧惜若向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帶着青朵青雲和青冥三人出門轉悠。
經過這幾日的休養,無論是內外傷,還是精氣神,明顯都比城亂那日好了很多,在看到長街上熱鬧的場景時,顧惜若也顧不得身邊三人的勸阻,游魚般溜入了往來的人羣中。
青冥三人頓時面面相覷,尤其是在看到顧惜若隨手往後拋來的物事兒時,額頭上齊齊掉下三根黑線,屁顛屁顛的跟在她身後,付錢拿東西。
忽然,顧惜若頓住了腳步,雙眸猛地眯起,神情冷峻。
只見面前正站着一名年輕男子,脣紅齒白,顴骨突出,一身華服加身,寬大卻越襯其體形消瘦,尤其是那雙眼睛裡射出令人作嘔的淫光,直教人心生厭惡。
在他身後,還躬身站着幾名小廝,皆是好奇的打量着顧惜若,甚至有些不怕死的,還當着顧惜若的面,噁心的舔了舔脣角。
顧惜若不悅擰眉,一眼就看出此人花花公子縱慾過度的本質,原本還格外不錯的心情,此刻就猶如吞了一顆蒼蠅屎,胃裡滿是翻騰洶涌,纖手一指,厲聲命令:“給我讓開!”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此刻她是真的生氣了,一些圍觀之人迫於她凜然凌厲的氣勢,或退開一段距離,或藏身於他人身後,皆不願去觸她的黴頭。
奈何,世上有識趣之人,也有毫無眼色之人。
那男子非但不讓開,還走上前,將顧惜若從頭到腳輕浮的打量了好一會兒。
隱約中,他覺得此人有些熟悉,絞盡腦汁想了想,卻不記得對方是誰,膽子也跟着大了起來,狀若滿意的點頭,嘖嘖稱歎:“真是個美人!這曼妙的身姿,這獨一無二的靈動氣韻,可不是滿庭芳裡的那些女人能夠比得上的。要不,美人兒,你就跟小爺……”
“我打你大爺!”顧惜若撈起旁邊的竹棍就砸過去。
那男子看似極其瘦弱,動作卻還是極其敏捷,在竹棍砸過來時,快速的跳開,末了,還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脯,指着她怒道:“小賤人,小爺會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氣。你別給臉不要臉……啊……”
顧惜若自幼習武,身手敏捷,見他的話越來越難聽,邁開步子就衝上去,抄起傢伙就打了過去。
“你們都死了?小爺都被人打了,還不趕緊把這臭娘們拿下?”那男子邊躲閃應付着顧惜若,邊衝自己的小廝嚷嚷。
那幾個小廝很快就反應過來,轟地涌上前,想要揮起手臂抄起傢伙阻止顧惜若,不想,準備姿勢還沒做好,就已經被青冥的劍柄敲打在地,疼得哇哇大叫。又聽淒厲的尖叫聲響起,那男子已經被顧惜若打倒在地,雙手抱頭,蜷縮着身子,並不停滾動着,欲要躲避她的毒打。
可惜,顧惜若就沒想過要讓他逃脫,手下的動作又加重了幾分力道,頗有幾分意猶未盡。
直到打得累了,她才憤憤然丟掉手裡的傢伙,抱胸懶懶的瞪着此刻正嗷嗷叫的男子,揚眉冷笑。
小賤人?
滿庭芳?
長這麼大,誰對她不是恭恭敬敬的?
這個人,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當面辱罵她!
嫌這條命活得太長了是不是?
“王妃,您擦擦汗。”身後,青朵被青冥推搡着,走到顧惜若的身側,恭恭敬敬的遞上一方手帕,實則心裡卻是汗顏無比。
論起彪悍,自家王妃稱第二,絕對無人敢稱第二。
不過,這似乎也太彪悍了點兒吧。
好歹這也是大庭廣衆之下,王妃就不能注意下自身的形象問題?
“怎麼?你對我打這個人,很有意見?”顧惜若斜睨着青朵,順勢轉了轉手腕,一副“你有意見就快說我好動手連你一塊兒揍”的模樣。
青朵驚懼的吞嚥了下口水,扯了扯嘴角,隨即討好的笑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覺得,對付這種小角色,根本就不值得您出手。您方纔大可以將他交給奴婢的。”
“也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顧惜若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似是想到了什麼,忽而叱道,“早幹嘛去了?主子都動手了,你不知道要趕緊跟上前嗎?”
青朵冷汗滴滴,求助的看向旁邊的青冥和青雲,卻發現這兩人一個望天一個看地,對她的求助視若無睹,暗暗跺了跺腳,走上前去,“王妃,奴婢這就幫您收拾此人。”
顧惜若霎時大笑。
見過可愛的,就是沒見過這麼可愛的。
看來,平常她是對手下這些人關注太少了,竟會錯過了如此多的樂趣。
她也緊跟着上前,扯住了青朵的後衣領,提什麼似的將其提到自己身旁,淡淡道:“不必了。有些人,我打可以,你打就不行了。還是乖乖的站到我身後吧。等到需要你出手的時候,我自然不會讓你錯失表現的機會的。”
話落,她還好整以暇的瞥了眼青朵,直把人家小姑娘看得面紅耳赤。
她在心裡暗自做了個搖頭的動作,隨即瀟灑揮袖,蹲下身,俯視着躺在地上衝她瞪眼睛的男子,眉梢微挑,冷冷叱道:“怎樣?知道痛的滋味了沒?”
那男子捂着胳膊,恍惚還能感覺到陣痛襲來。
幼時,曾被人猛打一頓,他已經心生教訓,纏着父親請人上門,教他武功。
雖說身手不怎麼樣,可他自認要對付一個弱柳扶風的女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沒想到的是,就是這個不被他放在眼中的女人,用她的拳頭將他打趴下,甚至淪落到如此狼狽遭人圍觀的境地。
想到他一個大男人竟敗在了一個臭娘們的拳頭之下,心中頗是不甘,擡眸看向顧惜若的眼神裡,充滿了陰唳的暗芒。
他冷哼了聲,緊緊捂着自己的傷處,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你可知道我是誰?竟然敢對我動手,還將我打成重傷?你嫌活得不耐煩了,小爺可以成全你。”
聞言,顧惜若笑得越發燦爛,拿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語氣裡隱隱帶着一絲可惜,“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誰?”
那男子微怔,直覺事情出乎意料,再謹慎仔細的打量了下她,天蠶絲錦織就的華麗百褶裙,氣度尊華,即便此刻正俯視着他,可那微微上挑的眉線,卻透露出渾然天成的尊貴和高傲。
不知爲何,對上那樣的視線,他似乎瞬間感覺到了自己螻蟻般的渺小,整個心尖兒也顫了顫,不自覺的吞了幾下口水,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到底是誰?看你梳着個婦人髮髻,又如此囂張,該不會是誰的小妾吧?”
顧惜若一拳捶到他臉上,“泥煤的小妾!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姑奶奶名叫顧惜若,可是堂堂正正的諶王妃!”
“諶……諶王妃?”那男子驚愕了下,隨即眸中迸射出冷冽的光芒,咬牙切齒道,“你就是諶王妃?”
顧惜若很是乾脆利落的點頭。
她一直以爲,自己早已是“臭名昭著”,這張臉更應該是人見人躲的。
可看這人驚愕的模樣,彷彿沒有見過她似的。
蒼京城內,但凡是有點眼色的人見到她,不是應該退避三舍的嗎?
爲何此人會做出如此反常的反應,更甚至,她還能從那眼睛中窺出濃濃的不善和些許的恨意?
不善……恨意……
顧惜若摸了摸下巴,仔細的端詳着這個男子,再三以爲,她對這個男子沒有任何的印象。
那麼,這不善和恨意又是從何而來的?
“我跟你有仇嗎?”想了許久,她還是沒有想出能夠說服自己的答案,索性直接問那男子。
不料,那男子卻是捂着自己的胳膊,狼狽的起身,跺了跺腳後,憤恨的剜了她一眼,一抹陰鷙冷笑自他脣邊劃過。
“諶王妃是嗎?”他刻意拉長了聲音,彷彿如此便可將這個名字狠狠碾碎,以泄心頭之恨,“小爺記住了。有本事,你就繼續猖狂着。”
這話,說得委實蹊蹺。
不過,顧惜若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顧惜若了,自然懂得如何去控制自己的情緒變化,使自己學會那麼高深的“喜怒不形於色”。
她的天分向來很高,學起來也是信手拈來,更遑論應付一個只會花天酒地的紈絝少爺?
但見她起身,手指輕輕的拍了拍裙襬,懶洋洋的抱胸望天,慢條斯理道:“我又沒有那個本事,無需你操心。你還是先操心自個兒吧。敢在我面前叫囂的人,你還是第一個。說吧,你想要怎樣的懲罰?”
她斜睨着男子,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睥睨氣勢,像極了多年前的某個人。
長這麼大,能夠讓他吃如此大虧,還只有兩個人。
偏生這兩人的氣勢和身份都該死的尊貴,教人忌憚,他心裡懼怕的同時,也隱隱透露出極其強烈的不甘。
好在他還沒蠢到家,想要不自量力的去招惹眼前這個人,否則就是有十條命都不夠丟的。
他後退了幾步,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在顧惜若狐疑的目光中,慢慢的躬身行了個大禮,只那語氣裡依舊隱藏着一抹不甘心不情願。
“諶王妃,方纔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頓了頓,他繼續道,“衝撞了你,還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高擡貴手放我一馬吧!”
顧惜若啞然失笑,詫異於他如此突然而極大的轉變,卻不打算如此輕易就放過此人,繼而懶洋洋道:“你別以爲,這樣就可以抹去方纔衝撞我的事實。大庭廣衆之下,公然調戲諶王妃,該當何罪?”
饒是再好脾氣的人,都被她這樣的處事方式給逼出無名火來。
再者,那男子已經給她道過歉了,哪裡想到她竟會咬緊了不鬆口,硬要給自己強塞一個罪名!
莫不是,她已經知道了什麼?
想到這種可能,那男子立即心神一凜,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半分都沒了方纔的不情不願。
待規矩上都做好後,那男子也不等顧惜若開口,夾緊尾巴一溜煙兒的混到了人羣裡,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顧惜若心下狐疑,衝青冥招了招手,“去查查!這人姓甚名誰,跟……跟我又有什麼恩怨糾葛?”
青冥疑惑不解的看着她,眉心幾乎擰成了一團疙瘩。
若不是礙於彼此的身份差距,他估計就要走上前,摸摸她的額頭,看看她是不是什麼病發作了。
那男子,見沒見過,又是否有何恩怨糾葛,王妃自己難道不是最清楚的嗎?
怎麼還需要他去查?
顧惜若可不能告訴他,她不過是異世而來的一縷靈魂,如今也不過是鳩佔鵲巢而已。
而對於本尊原來的記憶,她也只是接收了大部分,還有很多細節性且無關緊要的東西,她根本就無從回憶起來。
如今見到自己的手下都敢如此猜度自己的心思,她頓覺不爽,圈起手指抵在脣邊,刻意的重咳了幾聲,少見的沉聲喝道:“怎麼?你現在架子大了,連我吩咐你的事情,都可以不立即去做了?在你眼裡,還有我這個主子嗎?”
察覺出她的不悅,青冥猛然回神,低頭回道:“屬下不敢!屬下只是在想,該如何將此人的祖宗十八代都儘快查清楚,給王妃一個詳細的回覆。不想,竟一時出了神,還請王妃恕罪。”
“咳咳……”冷不防旁邊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顧惜若扭頭看去,卻見青雲和青朵低垂着頭,小臉兒通紅通紅的,顯然是在憋着笑。
見到她看過去,那兩顆小腦袋似乎又低了一些,幾乎要將其埋入胸前懷抱着的雜亂物事兒中。
顧惜若見狀,狠狠的抽搐了下嘴角,愈發覺得跟在她身邊的三人是個活寶。
她似乎也不欲在此話題上多加糾結,吩咐青冥和青雲將手中的東西先拿回王府後,自己則與青朵轉道去了玉府。
……
由於此前她昏睡了幾天時間,醒來時,都跟某個人蓋被子“親密聊天”了,也來不及去問太多關於玉老先生和她那年輕爹爹的消息。
只是,甫一走入玉府,她倒是感到十分意外。
原因無他,卻是見到了南陽侯孟昶和雲修,還有本該待在岐城的玉子傾。
彼時,他三人正在玉老先生栽種的花草旁低聲交談,雲修的謫仙俊雅,孟昶的深沉內斂,玉子傾的溫厚英氣,遠遠看去,任誰都是衆人矚目的焦點。
她正欲擡步過去,卻見玉子傾繃着一張臉,低沉着聲音,與孟昶辯駁着什麼。
較之方纔平靜溫和的氣氛,此刻倒顯得有些劍拔弩張起來。
而孟昶也沉了臉,眉宇間隱隱現出不悅,乍一看去,一身黑衣的他,越發顯得深不可測。
想來,該是玉子傾說了什麼話,使得這個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男子破了功,露出了此刻最真實的情緒。
她正猶豫着,是否要走過去,卻見雲修已經朝她看過來,隨即制止了其他兩人的爭吵,迎上來道:“見過王妃。”
顧惜若大窘,想着雲修似乎從來沒叫過段天諶“王爺”,那麼這聲“王妃”如此自然的叫出來,莫不是不把她當自己人嗎?
可是,一想到她和段天諶站在一起,卻被他冠以不同稱呼的情景,忽覺喜感無比。
“表哥客氣了。”她暗中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笑得一派溫婉,“您既然是王爺的表哥,自然也是我的表哥,倒不如隨着王爺叫我若若吧!這樣,聽起來也顯得親切些,您說呢?”
雲修臉色微微不自然,動了動脣,卻又倍覺不好意思,彷彿就此小問題糾結了好久,才終於將她的稱呼確定下來。
不是“若若”,而成了“表弟妹”。
不過,顧惜若也很滿足了,總算不是什麼勞什子“王妃”。
她看了看依舊處於僵持中的兩人,淡笑着問道:“表哥是何時回來的?岐城那邊的事情,已經有人交接過去了?”
“今日一早就到的。岐城那邊已經派人過去,接替了我手頭的公務。專業也算是極好的了。”玉子傾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只是偶爾瞥過孟昶時,依舊掩飾不住那股不善的情緒和態度。
顧惜若瞭然。
當初是迫不得已,才啓用了玉子傾這個武將,一方面是爲着鎮壓岐城混亂的官場和蠢蠢欲動的人心,另一方面,恐怕也是蒼帝懷揣着其他目的吧!
如今找到合適的人選,將他從岐城那邊換下來,也算是極其及時的。
近來玉府發生了那麼多事兒,除了玉老先生和玉燼之外,就再無可以主事的人兒了。
而玉燼本身又擔負着書院那邊的重任,想要雙方都顧得上,也得需要極其充足而強大的精力。
只是,再如何強大,都比不上有個年輕男子在外面奔跑在府裡照料。
她正這麼想着,卻又聽玉子傾沉着聲道:“此次祖父發生瞭如此突然的變故,還多虧了你和姑父……”
“哎,”許是知道他接下來將要說些什麼,顧惜若連忙伸手打住,“表哥,這話可就見外了。玉府也是我的另一個家,我爲自己的家人做點事情,又有何不可?莫不是你還把我當外人了?”
語畢,她還特意惱怒的挑眉,那模樣,似乎只要他有半點承認的心思,她就絕對不會繞過他一樣。
玉子傾哂然一笑,扶了扶額,對她這個動不動就想要動手的性子頗是無奈,也沒再跟她客氣什麼,只淡淡道:“小妹和姑父正在房裡照顧祖父,你進去看看吧。”
顧惜若點了點頭,朝那幾個人頷首,不經意間卻瞥見孟昶異常的神態,循着他的視線看去,卻見窗紙上映出一道窈窕的身影,不由得心中一動,在對方沒察覺到自己的窺視時,連忙擡步離開。
她走得很慢,隱約聽到玉子傾刻意壓低的怒斥聲:“南陽侯,玉府乃書香門第,高攀不起什麼……”
她當即脣角含笑。
高攀麼?
這個詞兒,果真是令人遐想。
……
臥房中,煙霧繚繞,藥味苦澀,充斥着鼻腔。
顧惜若秀眉微蹙,朝站在窗前擺弄藥草的窈窕身影走去,笑着道:“表姐如此賢惠,將來必定會是賢妻良母啊!”
玉靜瑜手一抖,回頭惱怒的瞪了她一眼,白皙粉嫩的臉頰處悄悄爬上了紅暈,螓首微垂,輕聲細語:“若若,你能不能管管你這張嘴,別讓它亂說?一個女兒家的,這些話又豈能隨意說出口?也不怕別人聽了笑話?”
“我有什麼好笑話的?更何況,誰又敢笑話我?”顧惜若癟癟嘴,特意湊上前去,神秘兮兮道,“表姐,我在外面看到了兩個美男子,你可見到過了?”
玉靜瑜聞言一怔,脣角的笑意淡了些,只點了點頭,並不就此多說什麼。
那邊,季曉瀾正在給玉老先生診治,正需要一些藥材,玉靜瑜見狀,連忙捧起一堆藥草,快步走到牀邊。
顧惜若看了看她的背影,又轉過身,透過窗紙看向外面靜立的頎長身影,心中詫異的同時,也莫名的感覺到無奈。
她正沉浸入自己的沉思當中,卻覺自己的胳膊彷彿被人撞了一下,扭頭看去,赫然便是那久不見到的年輕爹爹。
“丫頭,這才幾日沒見,你就認不出你爹來了?”顧礄揉了揉她的發頂,惹來她的白眼,才訕訕然停手,只那看着她的眼神裡滿是欣慰。
顧惜若扁扁嘴,沒好氣的扯他袖子,“老爹,你老實跟我說,那日你去了哪裡?”
雖然這麼問,可是想起那日他提前做好的安排,忽然就明白了些許。
她這個年輕爹爹,從來都不捨得讓她受委屈。
一般情況下,若是有諸多選擇擺在他的面前,他一定會自動將最艱難的事情攬到自己的肩上,而把最簡單也最安全的託付給她。
可那日的事情,根本就不算是簡單輕鬆的。
那麼,由此便可看出,他自己去做的事情,要比那日她所經歷的,還要棘手危險上數千倍。
想到這裡,她忽然心中慌了慌,伸手扯開他的袖子,語聲急切,“老爹,給我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受傷?那些人是不是喪心病狂,欲要將你置之死地?”
顧礄見狀,心中頗是安慰,連忙握住她的手,卻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而是退後幾步,仔細的端詳着她。
待看到她氣色紅潤精神煥然時,他才長舒了一口氣,寬慰道:“爹沒事,不必擔心。那日臨時將如此危險的事情交託給你,實在是情非得已,你可千萬不要多想,也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
顧惜若乖巧的點頭,只是依舊揪着方纔的問題不放,“老爹,你還沒跟我說,你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我,你自己又去了哪裡呢!可是佘煜胥又有什麼後招在等着你?”
顧礄驚愕的看她,似乎是被她話中的“佘煜胥”給驚到了,而後想起了什麼,神色倏地冷峻起來。
顧惜若見狀,心中有些許的瞭然,連忙安慰道:“老爹,你不必擔心,他動不了我。當年的事兒,我也知道了些許,不過如果你覺得現在跟我說,不是很方便,可以找個時間再跟我說吧。”
見她如此懂事,顧礄忽然說不出什麼滋味。
他已經很明顯的感覺到,經此一事後,他的寶貝女兒已經變得愈發成熟穩重,尤其不再像以前那樣,非要對自己未知的事情追根究底死纏爛打了。
這樣的成長,讓他這個做父親的,既欣喜又心酸——欣喜於他的女兒終於長大,懂得如何去照顧自己;卻也心酸於她這樣的長大,他無力保護那份最自然可貴的純真無暇囂張肆意,卻要讓她嚐遍人間苦楚後方懂得世事艱難。
但凡是有點可能,他都不願意讓她去經歷這樣的蛻變。
可他知道,這點“可能”絕對不存在。
當日城下廝殺的場景,今日他入城的時候,沿路也聽到了些許,知道那日諶王不飛奔下去替她抵擋諸多刀鋒箭羽,實際上所懷揣着的心意,明顯與他所想的相同——
都是希望眼前這個人能夠有展翅翱翔的機會!
或許,人都是矛盾的吧!錯嫁之邪妃驚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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