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百姓暴亂
“王爺,可別直接處理掉啊!屬下看着,這人的體質骨骼不錯,剛好可以讓屬下試驗下新出的毒藥啊!”
話音剛落,衆人只覺眼前一道紅影閃過,隨即那張笑得花枝招展的臉便出現在衆人面前。
顧惜若忍不住皺眉,從段天諶身後探出個小腦袋,神秘兮兮的問道:“駱御醫,你怎麼也來這裡了?”
“王妃,屬下是怎麼來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來的日子裡,您和王爺將會有屬下全程陪同。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很欣喜啊?”駱宇湊過去,越過某人難看的臉色,笑吟吟的伸長了脖子,卻被一巴掌拍了回去。
駱宇哀怨的看着段天諶,小眼神兒汪汪的,似乎想要學女人那一套,以眼淚控訴某人的毫無情趣沒有客氣。
顧惜若心頭忽然冒出一個詞——活該!
“王妃問你話呢!”段天諶越過他直直走到那刺客面前,輕飄飄的撂下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駱宇無可奈何的攤開手,徑自蹦到顧惜若面前,鄭重其事的作了個揖,“屬下參見王妃。回稟王妃,南部邊境多叢林野獸,爲免王爺與您遭何不測,皇上特命屬下跟隨而來,以盡綿薄之力。”
老皇帝讓來的?
那段天諶知不知道?
顧惜若擡頭,看到前面那道身影似乎僵硬了下,眸光微微複雜,心不在焉的應了幾句,便走到段天諶的身側,細細打量了下那名刺客,隨即伸手將那人全身的穴道點住。
衆人面面相覷,不明白她爲何來這突然一手!
她卻對這些視線恍若未覺,自顧自的走到刺客的身後,手一擡,撕拉一聲便撕開了那人後背的衣衫,低頭打量起那方後背起來。
駱宇只覺周圍的氣溫驟然下降,不自覺的退開幾步,以免遭受某人的冷氣壓波及,同時心裡也不停的腹誹着,覺得王妃這驚世駭俗的動作也做得越來越熟練了。
難道她就不懂得一點男女之別嗎?
難道她就沒看到王爺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嗎?
“諶王妃可真是令微臣刮目相看,這撕衣服的動作,可真是乾脆果決呢!”舒旭從一旁的叢林小道里走出來,就看到顧惜若撕刺客後背衣服的動作,眸光微微一閃,隨即脣角勾起一抹笑意,步履從容的走了過來。
剛站定,卻發現段天諶陰鶩冷酷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他,暗含警告和危險。
他雙眸微微一眯,很快也就訕訕然的別過臉,不去自討沒趣。
顧惜若檢查完之後,小眉毛皺了皺,不知道在想什麼,片刻後,卻見她擡頭看向駱宇,辨不清其中的語氣起伏,“駱御醫,你不是說要用這個人來試驗新出的毒藥嗎?本妃做主,將他交給你了!記住了,要好好的招待他,可別把人弄死了!”
說着,她便拉過段天諶的手,鑽入了馬車,剩下一羣人面對着那垂落的車簾,百思不得其解。
隊伍繼續向南前進。
顧惜若伸手撫上那張冷峻的臉龐,笑眯眯的哄道:“好啦,我知道你在氣惱我!但是,方纔我也是在確認一些事情,你就不要生氣了啊!大不了再有下次,那刺客後背上的衣裳,你來幫我撕唄!”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像是初醒時的呢喃,說不出的動人心絃,彷彿被蘸了糖,能夠將人的心揉得甜膩柔軟一樣。
饒是段天諶再有多少火氣,見到她這副“乖巧”的模樣,也根本就無可奈何,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靜靜的看着她,眸光幽深,似是有漩渦將人吸入其中,“若若,你跟我說說,爲何要那麼做?你是否知道些什麼?”
顧惜若點點頭,娓娓道來:“你還記得那個竹香嗎?有一次,我去暗牢看了看她,卻發現她的後背上刺了一隻蟲子,我心裡頭始終覺得不大對,總覺得那個蒙面人……”
語聲就此頓住。
顧惜若微垂下眼簾,看着捂住自己嘴巴的大手,眼裡滿是疑惑。
“若若!”段天諶眸光裡劃過一抹掙扎,只是轉瞬即逝,很快就將恢復了以往的澄澈與清明,他臉色稍顯複雜,扣着她雙肩的手力度不小,長久保持着那樣的姿勢,讓她隱隱能感覺到一股漸漸瀰漫上心頭的疼痛。
“我不知道你爲何會有那樣的想法,”他道,“可之前我跟你保證過,絕對不會是那個人。你爲何就是不……”
“我怎麼不聽?我一直都記着啊!”顧惜若忽然拔尖了聲音,小臉兒惶惶然的,瞬間就變得煞白,“可是,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慌!也不知怎的,我現在看到任何一個刺客,都覺得是那個人的人,感覺自己像是被監視了一樣,好似下一刻我就不能好好活着了,我這心裡都有陰影了,你知道嗎?”
她的神情反應都出乎了段天諶的意料,眉宇間的褶皺高高隆起,從來沒有過的心慌如潮水般席捲上心頭,似乎要將他的理智盡數淹沒。
他擁緊了她,皺着眉撫上她的臉頰,柔聲安慰着:“若若,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身子哪裡不舒服了?我喊駱宇給你看看……駱……”
他撩起車簾就要喊人,只是卻被顧惜若伸手捂住嘴,並且攔下了他的手,剛撩起半角的車簾又快速落下,明亮的光線又消沒在微暗的車廂內。
她搖了搖頭,許是手下捂得太緊,不一會兒就將那張臉捂出了酡紅,愈發使得他面若桃花,在微暗的視野中,烏髮如鍛,眸如琉璃,說不出的魅惑人心。
兩具溫熱的身軀緊緊貼在一起,夏日單薄的衣裳已經微微沁出了一些汗珠,車廂內的溫度不知不覺中就上升了些許,兩個人幾乎是額頭抵着額頭,鼻尖抵着鼻尖。
或許,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此刻的姿勢有多曖昧多令人無限遐想。
顧惜若有些不自然的別過臉,心中剛上涌起來的一絲旖旎也盡數消散,不一會兒,那股驚惶不定的感覺又盡數涌上了心頭,拿下自己的手,抱起小枕頭,便縮到了角落裡,小腦袋幾乎要埋入了雙膝中。
“我自認不是個膽小的人,可自從見過那個人之後,我總是會時不時的感覺到不安。”她埋着頭,聲音悶悶的,有些含糊不清,“是,你向我保證過,舒旭絕對不是那個人。我也聽了,可就是不由自主的把所有事情都往那個人身上去靠攏。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後果?剛纔如果你來晚了,如果我躲不過那支箭,如果……我死了呢?”
語畢,她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隨即整個人就被段天諶抱坐在了他的大腿上,雙手緊緊的攬着她的腰肢,捏着她的下巴,逼迫着她與自己對視。
待看到她來不及掩飾的恐慌時,他心頭驀地一疼,雙手便捧起她的臉,額頭抵着她的,湊過去,認認真真的保證道:“若若,有我在,你不會死。剛纔是我不對,我不該丟下你,跟舒旭出去談事情。我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了。你也不要再說這個死字了,好嗎?”
他的情緒向來不外露,可在想到她說出來的那種可能,心口猛地一陣抽痛,就像是心裡某一塊東西被剜了出來,幾乎要讓他呼吸不過來。
就算有多不願意承認,他還是有些後怕,後怕於她口中的“如果”!
如果她真的被那支箭射中……
如果……她真的死了……
不!
他猛地搖頭,在顧惜若那雙明澈的眼瞳裡看出了自己的慌亂,心頭一滯,忙將她按在自己的胸膛裡,雙手不由得收緊了起來,似乎唯有感受到手掌心的真實溫度,他的惴惴不安纔會全部落回到肚子裡。
顧惜若安靜靠在他的胸膛上,耳邊傳來那一聲聲強勁有力的心跳,手心的冷汗似乎也在慢慢消散。
不是她胡思亂想,而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一旦看到舒旭,她心裡就比以往要慌亂得多,這樣感覺無法掌控,已經超過了她的控制,讓她倍覺不安。
可這種感覺,她無法對段天諶說,也無法說得清楚。
一時間,馬車內陷入了沉默當中。
……
接下來的行程裡,隊伍還是會遭遇各種各樣的襲擊,只是不管打殺的場景有多激烈,段天諶也始終都留在顧惜若身邊,不曾離開一步。
爲此,他還被駱宇調侃了幾句,說愛妻心切也不必如此躲在車內,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是有些膽小如鼠呢!
可每次駱宇都是嬉皮笑臉的走過來,灰頭土臉的溜回去。
顧惜若見到他二人的互動,心裡也是十分欣喜,只是除了必要的住宿和用膳,她都儘量待在了馬車內,從根本上避免了見到舒旭的機會。
南下之行,終於只剩下最後一天。
這日傍晚,段天諶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寫着今晨岐城百姓暴亂,集齊於當地官府衙門之前,滋事生端,毆打朝廷命官,官府中人派出官差鎮壓攆人,卻被百姓出聲討伐,雙方僵持不下。
顧惜若瞅着事態緊急,深知不能再這麼“龜速”前行,當即建議棄了馬車,改爲騎馬馳去,如此也好縮短腳程,以期儘快到達岐城。
段天諶本就有此意,只是考慮到她身子可以吃不消,這才猶豫不決。
此刻聽她說出來,關心的詢問了幾句之後,便再也沒有任何的遲疑,二話不說就傳令下去,棄車從馬,當即趕往岐城。
在馬不停蹄的趕路之下,一行人竟然趕在了晌午之前到達了岐城。
此時,烈日高照,高氣溫薰得人腦袋幾乎要發起燒來。
許是岐城暴亂的緣故,城門緊緊關閉着,不容許任何人通行。
城頭站着一隊手持長槍的士兵,身披鎧甲,在看到段天諶一行人時,連忙有人奔去稟報,不一會兒便見一名銀色鎧甲的將領走到了城頭,朝着底下喊道:“可是蒼京的諶王殿下?”
“正是本王,速開城門!”段天諶勒了下繮繩,仰頭朗聲回道。
那將領隔空抱了抱拳,隨即大手一揮,衝着其他人道:“來人,開城門。”
“轟——”
城門應聲而開,段天諶看了看顧惜若,待發現她神色如常,只額頭上沁出了些許汗珠時,雙腿一夾馬腹,當先馳了出去。
其他人見狀,連忙跟上,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入了城,唯餘身後煙塵滾滾。
入了城,晉海昀已經立於街道一旁等候着。
待看到段天諶策馬上前時,連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迎了上去,單膝點地,恭敬道:“末將晉海昀參見諶王殿下。”
他身後的士兵也齊齊單膝跪地,“參見諶王殿下。”
“諸位不必多禮。”段天諶連忙翻身下馬,扶起晉海昀後,神色凝重道,“晉副將,之前是你給本王傳的信吧?”
他南下的旨意,一早就由蒼帝頒佈了下來,三州六城的官員估計也收到了消息,只是沒想到,在岐城發生了這樣的暴亂之後,不見岐城總督上書救援,反倒是這個平平無奇的副將送上了一封百里急報。
是以,他對這個晉海昀也頗是意外。
晉海昀一怔,可此事遲早會被人知道,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卻也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回王爺,的確是末將自作主張給您傳信的。城內暴亂嚴重,官府軍營派出大量士兵鎮壓,卻也不見一絲效果。若由此發展下去,怕是會給敵人乘虛而入的機會。是以,末將不得不鋌而走險,冒死傳信了!”
“好一個冒死傳信!”段天諶拍了拍他的肩膀,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沉穩冷凝的氣度,令晉海昀等入不敢肆意挑戰他的權威,他環視了一圈,薄脣輕吐,“可是,你可知道,今日此舉已經是犯了重罪,若是岐城總督追究起來,本王未必就能保得下你!”
晉海昀聞言,眼神裡卻無任何波動,只是認認真真道:“王爺,末將自作主張,本就不指望能夠逃過罪責,若總督大人追究起來,末將自會一力承擔其中的後果。如今,還是請王爺先去總督府看看吧。今日暴民人數劇增,已經將總督府圍得進出不得了。”
他字字鏗然,引得段天諶多看了幾眼,眼裡快速的劃過一絲讚許,也不再多說什麼,徑自翻身上馬,淡淡道:“晉副將,前方帶路吧。”
“是。王爺。”晉海昀面無表情的應了聲,隨即也翻身上馬,走在了前方。
有段天諶這個身份尊貴的人在,舒旭和駱宇等人倒也很識趣的沒有上前參合,尤其是見到此次事情緊急,更是冷肅了顏色,緊緊跟在段天諶身後。
顧惜若看着前面晉海昀那挺直的脊樑,不由得有些恍惚,直到身旁駱宇輕聲提醒,才趕緊催促起座下的駿馬,跟在了後面。
此刻雖已是晌午,街道上卻空曠無人,茶館酒肆也都關着門,道旁有一兩個攤位被推翻在地,寂寥而冷情,隱約能夠從中窺出不尋常的氣息。
在晉海昀的引領下,一行人七拐八彎,終於來到了總督府所在的大街,只是眼前的情景卻讓衆人紛紛皺起了眉頭。
只見總督府門前人頭攢動,裡三層外三層,男女老少,或衣着光鮮亮麗,或衣飾普通,每個人手裡多少都拿着一些東西,如青菜雞蛋什麼,正齊齊往緊閉的總督府大門扔去。
怒罵聲,嘶吼聲,不絕於耳,好好的總督府門前竟比菜市場還要不如。
顧惜若皺着眉,看着遠處又不斷多出來的百姓,忽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想,在她還沒想清楚時,忽覺得腰間一緊一鬆,整個人被一股大力拉扯了一下,纖瘦的身子也不自覺的往旁邊歪去。
她眸光一厲,直直射向那個拉扯她的人,驚得那人直直往後退去,一個不察就跌倒在了地上。
方纔顧惜若出神,跟上隊伍時已經落在了後面,爲了不影響到隊伍的前行進度,她便騎在了隊伍的外側。
此刻被那人這麼一拉,身子驟然失去平衡,連忙勒緊了繮繩,馬匹受疼長嘶一聲,前蹄高高豎起,整個馬身竟立成了一線,隨即快速的落下。
而馬蹄下,卻是那個跌坐在地上卻來不及起身的小人兒……
“嘶——”
隊伍中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周邊有些百姓已經忍不住驚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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