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將軍吳靖
段天昊臉色微變。
不過,好在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此刻回答起來,也算是滴水不漏,“六哥,不久前,我剛從皇宮裡出來,碰到有人給我遞消息,聲稱當初擄走紫煙的罪魁禍首就在這裡。心急之下,我就帶着人趕過來了。”
段天諶涼涼的看了他一眼,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裡平靜無瀾,教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見狀,段天昊有些沒底,正欲多解釋幾句,卻又聽到他淡淡道:“真是看不出來。七弟,原來你對七弟妹如此在意。看來,我和你六嫂,都把這個事實看錯了。”
段天昊一怔,隨之微微垂首,努力遏制住不斷涌上心頭的苦澀滋味。
這就是在意麼?
他也說不清楚。
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反思自己的所做作爲。
當初,若是他不將心思放到不切實際的人和事上,是否就會看清楚深埋在心中的渴望與感想?是否就會珍惜當下陪伴在身邊的人,避免造成如今這樣的局面?
隱約中,他似乎知道了答案。
可惜,等他想要付諸行動,去珍惜陪伴在身邊的人時,那人卻已經失蹤了很久,很多次他想要追查下落,卻找不到任何方向。更有甚者,此次的消息,他也是要從他人口中得知。
不可謂不悲哀。
如今,他所做的,也不過是贖盡之前犯下的罪孽,並盡最大努力去彌補而已。
就在此時,段天諶瞥了他一眼,又淡淡道:“若是早知道,七弟對七弟妹如此在意,當初我便不該那麼對她了。說起來,這還是我和若若欠你二人了。”
段天昊心神頓凜,袖中的手也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
這話,看似滿含歉意,實則隱隱透露出一絲試探之意。
若非段天諶,蘇紫煙也不會遭受牢獄之災,更不會被人趁亂擄走,至今杳無音信。
要說,心中沒有一點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可他也很清楚,肯定是蘇紫煙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兒,從而招惹到了段天諶,纔會自食惡果。否則,以段天諶的眼界和手段,還不至於對一個女人下手。
忽然間,他覺得,在這件事兒上,他並沒有任何發言的立場。
就算導致蘇紫煙失蹤的人就站在他面前,他想要擺出質問的架勢,似乎也沒有足夠的資本和勇氣。
左右權衡下,他還是無比謙遜道:“六哥言重了。這麼多年來,你我雖不算很熟悉,可我多少也知道,不是有足夠充分的理由,你還不屑於對女人動手。紫煙,也許真的做錯了什麼,纔會有現在的遭遇。要怪,也只能怪她太不安分了。”
對此,段天諶不置可否,卻也暫時放過了他,鷹隼般銳利的雙眸直直盯着現場的動靜。
段天昊見狀,暗自鬆了一口氣。
此次行動,本就在段天諶的計劃之中,不管是人手,還是其他,都準備得格外充分。是以,對上佘煜胥一行人,人數上的優勢就突顯出來,並以壓倒性的局勢奠定了後續的輸贏。
手起刀落間,佘煜胥卻從重重包圍中打開了一個缺口,帶着身邊的言暢以及被言暢攙扶着的灰袍人,往包圍圈外退出去。
段天諶哪裡肯放過他?
但見他從人羣中如風般掠過,衆人只覺眼前黑影一閃,那修長挺拔的身軀已經移到了佘煜胥等人的面前,將他們的來路徑自截斷。
“段天諶,你不要太放肆了。”佘煜胥皺着眉,死死盯着眼前的段天諶,眼裡幾不可見的劃過一絲戾氣和陰鷙。
當然,還有一些不甘心。
段天諶敏銳的捕捉到他的不甘,當即冷哼了一聲,步履從容的走上前,在距離佘煜胥一步的距離停下,雙手抱胸,懶洋洋道:“佘太子,你這話可就說錯了。不要太放肆的人,應該你們吧?好歹,這蒼京也是本王的地盤,你說出這話,也不覺得好笑?”
佘煜胥眸子裡頓時聚集起狂風暴雨,伴隨着肩頭上越發厚重的白雪,幾欲要朝着段天諶的頭頂傾覆下去,似乎不將他埋在冰天雪地裡,怎麼都不會罷休。
不得不說,段天諶這種輕蔑而散漫的態度,實在是激怒了他。
想當初,他在段天諶面前何等風光!
他要段天諶站着,段天諶絕對不敢坐着。他要段天諶往東,段天諶絕對不敢往西。這纔沒過多久,段天諶居然也強大到如此地步,敢光明正大的跟他叫板了?
憑什麼?
越想下去,他心裡的不甘就越濃烈,直到在看到段天諶脣角緩緩揚起的鄙夷笑意時,這股不甘便化作一團烈火,轟地一聲,自胸腔裡爆發出來,幾欲燃盡他的理智。
“段天諶,你不過是本宮自小養的一條狗,你得意什麼?如今,你的尾巴硬了,居然還懂得掃回來了。可是,你不要忘記了,當初你是如何在本宮的手裡委曲求全,祈求本宮給你一口飯吃的。”
說到最後,他面前似乎又出現了以往欺辱段天諶的有趣畫面,心中的得意早已將原先的不甘和憤怒取代,也不管周圍的人是何表情,竟當場哈哈大笑起來。
段天諶雙目圓瞪,內含嗜血光芒,一眼看去,本就比尋常人黑上幾分的眸子,已經掀起了狂風巨浪,夾帶着陰風冷雪,在黑暗之海里不停翻滾肆虐。
他一動不動,脊背也挺直挺直的,面若冰霜。細看之下,卻見廣袖與衣袍下襬已開始舞動,似是暴風雪來臨,發出呼呼的聲響,聽得人心中莫名驚慌。
那段日子,簡直是他的平生大辱。
以前,他還不夠強大時,總是喜歡在夜晚做着夢,夢想着有一日能夠擺脫當時的悲慘處境。直到他以強大的自制力和隱忍性,成功騙過了佘煜胥,纔有了喘息的機會,從而徹底脫離了佘煜胥的掌控。
那麼長的時間,他都能熬得過來,足可見他的心志有多堅定,此刻聽到佘煜胥揭他的短,他恨不得立即將那張嘴撕爛。
片刻後,他卻鎮定如初,只那一身冷酷的氣勢依舊外露着,不容人小覷。
“一開始,本王還擔心,帶來的這些人數量太多,佘太子的人應付不過來,想要公平一點,撤除掉一些人。如今看來,倒是本王多慮了。瞧佘太子如此高漲的精氣神,怎麼看都不像是身陷囹圄該有的狀態。”瞥了眼圍在佘煜胥身邊所剩不多的黑衣人,他脣角輕揚,懶懶道,“正好。本王的手下對這些人也頗多敬仰,今日不妨好好切磋一番。”
頓了頓,他話鋒陡然一轉,冷冽而鋒銳,話音落地時,但聞巨大的應答聲,與佘煜胥一行人的狼狽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滿意的點頭,手指指着站在對面的佘煜胥、言暢和灰袍人這三人,用最平淡從容的語氣,下着最殘酷冷沉的命令:“傳本王的命令,這三個人,務必要活捉。其他人,一律殺無赦。”
“段!天!諶!”佘煜胥瞳孔猛縮,不敢置信的驚叫出聲,可還不等他有何反應,圍在周圍的諶王府暗衛已經潮水般涌了上去。他放棄了與段天諶爭辯的想法,揮起手中的刀劍,阻擋諶王府暗衛的襲擊。
風雪漸大,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飄在半空中,不時染上一串血紅,終因負荷不住那麼大的重量而墜地。
一片慌亂中,灰袍人將後背靠到了佘煜胥的背上,粗嘎的聲音隨之響起,“太子殿下,形勢不利,您還是趕緊離開吧。以您的身手,想要衝破諶王府暗衛的圍攻,肯定沒有問題的。”
他知道,太子殿下本就武功高強,要對付這些暗衛,並不在話下。可若是扯上他,想要在諶王的虎視眈眈下逃離,已經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
何況,段天諶的目的,也不過是想要擒拿住他而已。
以他的命,換得太子殿下逃出生天的機會,他沒有任何怨言。
不想,佘煜胥聽了他的話後,竟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不行!本宮若是走了,你又該如何?等着段天諶將你生吞活剝了嗎?舅舅,十幾年前,是我對不起你,如今萬不可再讓你身陷牢籠之中,平白遭受那麼多苦楚。”
他說得堅決,手起刀落間,又取了一人的性命。
聽到那一聲“舅舅”,灰袍人有片刻的怔愣,隨之很快就反應過來,面色動容,側過頭,看了看那張妖孽得足可以顛倒衆生的側臉,一股莫名的暖流流遍了全身。
他剛纔沒聽錯,太子殿下叫他——舅舅!
此時此刻,他已經不想去追問,爲何佘煜胥會知道他的身份。時隔這麼多年,單是這一句“舅舅”和此刻的親身相護,便值得他跟隨到底。
但見他仰頭大笑一聲,不容置疑道:“太子殿下,就爲着這聲‘舅舅’,我就不能棄你而去。您放心,當年我也曾立馬橫刀橫掃沙場過,絕對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佘煜胥眼裡劃過一絲詫異,見他精神尚好,也來不及多勸,背靠着背,與之攜手共同斬殺出一條生路。
段天諶也不出手,就那麼靜靜的站在廝殺外圍,看着佘煜胥依舊狠辣果決的動作,也聽到了佘煜胥對灰袍人說的話,深邃如海的眸子裡,像是突然灑入了滿天的繁星,剎那間耀眼無比。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可沒忘記,當初若若的婢女梅香便是受人暗中指使,意欲要對若若不利。儘管目的沒達成,卻也讓他查到了,指使梅香的人便是這名灰袍人。
也就是,東樑國朝堂上赫赫有名的護國大將軍,太子佘煜胥的親生舅舅——吳靖。
這麼說來,當年與顧礄一戰後,此人並沒有葬身黃泉,而是改頭換面潛伏到了蒼京裡。
不,準確來說,應該是潛伏到了佘煜胥身邊。
有趣的是,佘煜胥似乎還不知道吳靖的真正身份。
當初若若被佘煜胥擄走,他連夜從東樑國千里迢迢趕到岐城,便是利用了吳靖的神秘身份,讓孟昶易容成吳靖的樣子,騙過了佘煜胥和言暢,這才得以救出了他的小妻子。
而剛巧的是,當時吳靖也沒有出現在岐城裡,救出了若若後,他也沒有再留意此人的去向。
如今回頭想想,只怕吳靖早已從佘煜胥身邊離開,潛伏到了蒼京。
那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段天諶心中滿是疑惑,隱隱之中,他總覺得此事跟他的父皇有着很大的關係,卻又想不出具體的原因。
唯一的辦法,便是將吳靖擒住,待回府後,好好審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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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裡,不知道親們覺不覺得亂?如果覺得有些理不清,可以說出來啊,某梧已經努力把情節加快了。而吳靖的存在,又有怎樣的秘密,這個就等待後續的發展啦,咩哈哈。某梧好久沒冒泡了,親們想不想某梧啊,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