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賣萌可恥
在張公公的指引下,段天諶緩緩來到了上書房。
他並沒有立即走入,而是停住腳步,仰起頭,靜靜的看着上方金光閃閃、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心頭沒來由的感到恍惚。
直到身旁張公公提醒,他才緩緩回過神來,收拾起心頭紛亂複雜的情緒,深呼吸了一口氣後,才緊緊的攥起袖中的手,擡起腳,跨過高高的門檻,一步一步往裡走去。
硃紅色的大門在他身後緩緩合上,將那道修長而挺拔的背影也擠壓在狹窄的門縫裡,落了一地細碎的陽光。
他的腳步很輕,可踏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還是會在空氣裡產生一道道迴盪交纏的跫音。
每邁出一小步,他袖中的手又緊了一分,彷彿那一步需要極大的勇氣,甚至是用盡全身的力氣。
明黃色的帳幔輕輕的拖曳在地,偶爾風吹過,還會拂到他的臉上、身上,他卻恍若未覺,緊抿着脣慢慢的挪着步子。
越靠近這個王朝最至高無上的男人,心裡卻是越發的壓抑難受;越靠近那個記憶裡藏滿屈辱的地方,那一年裡的淋漓鮮血和森森白骨就越發得清晰。
待轉過金龍騰雲的屏風時,他纔看清楚殿內的場景。
只見一身明黃龍袍的蒼帝正端坐在首位上,皇后着繁華宮裝坐在右側,待看到他走進來時,眼角微微上挑,妝容精緻的臉上滿是挑釁得意的神色。
而在蒼帝的右下首,坐着的是神色莫測的段天昊和柳朔存,左下首則是一臉平靜的顧礄,只是看向他的眼神裡,帶着一抹難以察覺的擔憂。
在看到這般嚴陣以待近乎三司會審的架勢時,他眸光一冷,脣角忽然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先是回給顧礄一個安心的眼神,隨之握了握拳,心裡複雜的情緒,忽然於此刻消失無蹤了。
原來,他的回憶是有潔疾,只適合在人少的場合下懷念。
如此刻這般糟亂的場景,只會髒污了回憶里美好溫柔的母妃。
“王爺,王爺……”一陣輕喚聲及時的喚回了他飄忽的神志。
他回過神的第一眼,就對上了前方那雙熟悉而生冷的眼睛,心神頓時一凜,連忙斂起心頭別樣的思緒,撩起衣袍便直直跪了下去,“兒臣參見父皇。”
話音落地,卻聽空氣中急促的破空之聲,似是有什麼破風而來,卷亂了平靜如水的氣流,投入了一顆炸彈。
“砰——”
價值不菲的白玉芙蓉盞穩穩砸在了段天諶的額頭上,剎那間開出一朵血花,隨之“哐啷”清脆的一聲,白玉芙蓉盞碎成了一片片,和着鮮血、茶水一起滑落他的臉頰。
卻見他脣角依舊勾着那抹淺笑,只是較之方纔的柔和,此刻竟多了幾分凜然和凌厲。
許是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待遇”,他不躲閃,也不哼聲,只是挺直了腰桿靜靜的跪着,額角污出一片血痕,粘稠的鮮血裡還參雜了幾片翠綠的茶葉,在這一紅一綠的鮮明對比之下,那傷口卻是格外的觸目驚心。
柳國舅和皇后對看了一眼,眼裡齊齊閃過一絲欣喜與得意。
蒼帝的第一手,也算是擺明了他在此事上的態度,真是讓他們省去了不少功夫。
顧礄嘴脣張合了幾次,卻在看到蒼帝暗含警告的眼神時,所有的話頓時咽回了肚子裡,只是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由得緊了幾分,隱隱可以看見微微突起的青筋。
他暗暗嘆了口氣,想着此事關係重大,就連他都不敢輕易干涉,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幾人心思各異,倒是段天昊猛地起身,撩起衣袍跪在了段天諶身邊,鄭重的磕了個頭後,才緩緩道:“父皇息怒。此事關係重大,兒臣以爲,六哥不會是不分輕重的人。倒不如先聽聽六哥的說法,以免中了奸詐小人的卑劣伎倆。”
段天諶聞言,眼裡劃過一絲亮光,只是轉瞬即逝,眼瞳裡又恢復了一貫的深邃幽黑。
他就那麼靜靜的跪着,也不爲自己辯解,如老僧入定了般,落在其他幾人的眼裡,倒是顯得高深莫測,直讓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蒼帝見到段天昊跪下求情,原本震怒的嚴峻臉色也稍微緩和了些,只是回頭看着段天諶的眼神裡依舊怒不可遏。
他站起身,大步走到段天諶面前,幾乎是指着他的鼻子叱道:“好。那朕就給你個機會,看看你有什麼說法。朕實話告訴你,今日若是不給出一個滿意的說法,朕絕對會狠狠的辦了你。”
說完,他又怒氣騰騰的坐回龍椅上,雙手緊緊的握着龍椅的把手,龍目通紅,活脫脫就像個憤怒到了極點的獅子。
而在他轉身的瞬間,龍袍一角狠狠的拍在段天諶的臉上,騰龍的巨爪鋒利而尖銳,像利劍,又像數枚亮閃閃的釘子,彷彿要劃破那俊美妖孽的臉頰,絲毫不留有一絲一毫的情面。
段天諶聞言,頓覺好笑無比。
這些人,把他叫來這裡,卻連個原因都不捨得告訴他,而是自顧自的導演着自己的戲份,真當他不敢跳出來反抗嗎?
顧礄時刻注意着他的動靜,眼見着他神色不對,暗道不好,剛想搶在他有所動作之前,開口爲他辯解。
卻不想,皇后的聲音卻比他的還快,瞬間將他剛剛吐出的話語掩蓋了下去,“皇上息怒,可千萬別爲了一點小事兒而傷了自己的身體啊!臣妾聽聞,諶王一早就出府尋找王妃,前不久剛回府就接到了您傳召的旨意,怕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吧!總得讓諶王將情況瞭解清楚,才能爲自己辯解啊!”
話音落地,顧礄第一時間看向蒼帝,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兒。
皇后這話,看似是爲段天諶說情,實則是將“藐視聖旨”的罪名狠狠的扣在他的頭上。
果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顧礄袖中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邊暗惱着自己那惹事的女兒怎麼不在場,邊將擔憂的視線投到段天諶的身上。
待看到對方依舊垂首恭聽的模樣時,愈發心急如焚,恨不得站出來替他狠狠的辯解一番。
果然,蒼帝在聽到皇后的話後,空等了一個早上的怒火頓時蹭蹭的竄上來,不停的在胸中翻騰,如同壓力過大,馬上就要爆炸的鍋爐一樣,二話不說就上前,揚手就要對着那張臉狠狠的扇下去。
段天諶眼角微微掀起,不着痕跡的瞥過皇后和柳朔存得意的臉色,最後定在顧礄擔憂的臉孔上,心頭泛起一抹不可抑制的冷笑。
這些年,他一直都忙於尋找母妃和外祖父的屍首,卻忽略了這些肆意猖狂的惡狼了。
用他的王妃的話來講,老虎不發威,就把他當病貓了。
真當他是好欺負的嗎?
想到那個人,他心頭不自覺的劃過一絲暖意,也不知道她現在是否醒過來了。
臨走前,他讓路管家準備好了烤雞所需的材料,她見了,應該會迫不及待的動手嘗試吧?
眼看着蒼帝的手就要扇下來,顧礄打心眼裡焦急無比,卻在發現段天諶竟然不合時宜的出神時,整張臉頓時變黑了。
卻見他猛地站起身,在其他幾人驚訝的視線裡走出去,一把推開徑自出神的段天諶,就要上前擋住蒼帝的巴掌。
他知道,若是這個巴掌落在了段天諶的臉上,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皇后起初先是眉心一皺,想要以眼神示意段天昊攔住顧礄。
卻不想,柳朔存竟於此時遞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她到底也足夠聰慧,眨眼就明白了其中的用意,倒也神情愉悅的等待着那道清脆的響聲。
可她的愉悅還沒來得及展露,卻見眼前一道白影閃過,如晴天霹靂,瞬間使得她的神情僵硬了起來。
顧礄怔怔的看着那隻大手,耳旁刮過一陣呼呼的風聲,心裡苦笑着,等待着想象中的火辣辣的痛感。
可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頭頂上方橫空出現了一隻小手,將急急落下的大手緊緊的攔住,直至它不能再前進一分。
他愣了愣,耳邊響起了一道笑嘻嘻的聲音:“父皇,打人可不是個好習慣哦!”
短暫的愣神之後,他猛地回頭,卻看到顧惜若正笑嘻嘻的衝他眨眼,一隻手還緊緊的攔着蒼帝的大手,完全沒有一點冒犯龍體的自覺。
“顧惜若,你放肆!抗旨不說,居然還敢大逆不道冒犯皇上龍體,你說,你該當何罪?”皇后瞅見情況超乎自己的預料,想也不想就指着顧惜若怒斥起來。
她心裡很清楚,若是這一巴掌落到段天諶的臉上,那便正中她下懷。
今日之事,若是傳了出去,段天諶在朝臣當中的臉面和形象,自然也一落千丈。
到時候,她和她的兒子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可若是段天諶跳出來反抗,那便是抗旨不遵,罪名也是亮閃閃得足以刺瞎別人的眼。
是以,不管是段天諶有何舉動,她都樂見其成。
可誰想,顧礄竟然於半路出來攪局,想要爲段天諶擋這一巴掌!
本來她就夠窩心的了,竟然還冒出了一個囂張蠻橫的顧惜若,心頭的怒火更是轟的炸開,一股不妙的感覺頓時迅速的蔓延開來。
看着顧惜若那璀璨如花的笑靨,她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直覺上,有這個人出現,事情絕對會不按照預定的軌道發展的。
或許,她自己都沒意識到,潛意識裡,她已經有些畏懼顧惜若的存在了。
有時候,沒文化的人,是很可怕的。
顧惜若自然不知道,在皇后的眼裡,自己已經成了“沒文化的可怕人”的典型代表,衝着蒼帝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之後,才心有餘悸的收回自己的小手,暗自在袖子裡揉了揉手腕,這才跪在段天諶的身旁,笑眯眯道:“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話音剛落,跟着闖進來的駱宇也跪在了地上,扯着自己明亮張揚的嗓子道:“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公公在門口攔不住,此刻頓覺脖子上的腦袋危矣,膝蓋一彎也跪在了駱宇身側。
被這三個人一攪合,蒼帝只覺自己的肺要被氣炸了,幾乎是抖着手指,怒吼道:“顧惜若,駱宇,你們在做什麼?誰允許你們不經通報就闖進來的?把朕的上書房當成什麼地方了,任你們來去自由的玩樂場所嗎?”
段天諶哪裡想到某個人會突然冒出來,回頭暗暗瞪了駱宇一眼後,便挪到顧惜若的身旁,使自己的大半個身子都擋住她,說出了沉默許久以來的第一句話,“父皇,若若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請您息怒。您想要一個解釋,兒臣給您便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之前他還想着,橫豎他都忍了那麼多年,不在乎多忍這一時半會兒的。
要做戲,自然要做得逼真貼切,否則怎麼對得起那些滿懷期待的配角?
可如今,事情牽扯到顧惜若,他忽然就不想玩下去了。
他可以拿自己的命做賭注,卻不想給她帶來任何潛在的危險。
尤其是此刻看到她出面爲自己擋下那個巴掌之後,他愈發爲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爲感到愧疚,愧疚於他竟然沒能給她撐起一片天,提供一方可靠厚實的肩膀,爲她擋去所有接踵而來的麻煩。
蒼帝狠狠的怔愣了下,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卻根本不理會段天諶,而是直接將矛頭指向顧惜若和駱宇,怒不可遏道:“顧惜若,駱宇,你倆最好給朕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否則這擅闖上書房的罪名,你們一個都別想逃脫。”
顧惜若聞言,小臉頓時皺成了一團,想着這個皇帝還真是無聊,居然放着大事不理,來詢問她這些小事。
這要擱到歷史上,不知道有多少史官將批判之筆朝他扔過去呢!
其實,這也不能怪蒼帝捨本逐末,不分輕重。
先是空等了一個早上,卻連段天諶的人影都沒有見到,而後問個話還得不到段天諶的回答,一拳頭直接捶在了棉花裡,滿腔的怒火剛想要隨着巴掌的落下而狠狠的釋放一番,卻突然被顧氏父女所阻撓。
正所謂“怒火攻心”,自然而然就這麼爆發出來了。
更可況,不管是哪個皇帝,硬是被人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權威,又如何能夠平心靜氣得下來?
駱宇暗自在心裡哀嚎了一聲,想着以王妃的性子,絕對是將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他了。
早知道此行如此不順,他還不如早早的回太醫院當值呢!
罷了,還是乖乖的想想對策吧!
只是,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便聽到顧惜若討巧般笑吟吟道:“父皇,這一切都不關駱御醫的事兒,都是臣媳的主意。不過,臣媳這麼做,是有原因的。父皇想不想聽啊?”
當最後一個字音落地,駱宇頓時抖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頭上隨之飛過一羣烏鴉,齊齊舉着一面橫幅,上書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賣萌可恥!
乍一見到她這副“乖巧”的模樣,其他人也是抖了好一陣的雞皮疙瘩,覺得比起這樣子軟軟糯糯的聲音,他們還是更願意聽到她如河東獅般的嘶吼。
至少嚇起人來,後者更直接實在一點,也更能夠讓人接受一點。
衆人瞅着她那不停眨巴的眼睛,有些心臟承受能力不強的,直接別過臉,不忍心再看下去。
這個世上,最能讓人渾身發抖的,不是本就做作的人嗲着聲音在撒嬌,而是本就囂張跋扈的人眨巴着眼睛咿咿啊啊哦哦的在——賣萌!
這簡直是太具有違和感了好吧?
蒼帝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甜糯聲音嚇了一跳,半晌後才反應過來,有些不知東南西北的坐回龍椅上,邊揉着眉心邊衝着她擺手道:“不用了。朕念在你年少不懂事,就暫且不追究你擅闖之罪了。你先起來吧!”
這麼簡單?
顧惜若眨了眨眼睛,心想早知道賣萌這麼好解決問題,她又何必囂張跋扈自毀形象那麼多日子?
直接一把嗲嗲的聲音就夠了!
不過,顧大小姐向來不懂得見好就收,尤其是在看到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噁心到一大羣人時,玩心愈發重了起來,自己撐着地板起身後,還扯了扯段天諶寬大的衣袖,笑眯眯的問:“父皇,您看啊,臣媳都可以站起來了,若是讓王爺一直這麼跪着也不是個事兒啊!要不,您也讓王爺起來吧?您說,好不好啊?”
“咳咳……”蒼帝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冷不防被她這副嗓子嗆到,一口茶頓時堵在了喉嚨。
幸虧,皇后離他較近,第一時間趕上前幫他順氣,又是手忙腳亂的端茶倒水,不然,他就鬧出笑話了。
顧惜若見他沒空理會,便衝着段天諶眨眨眼,手下一用力,便扯着袖子,將某人從地板上拉了起來。
段天昊見狀,也跟着站起來,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邊喝着茶,邊打量起並肩而立的兩個人。
但見顧惜若雙手交疊於前,垂首斂眉,儼然一副規矩安分的模樣。
只是,那雙靈動黑亮的眼睛卻是骨碌碌的轉個不停,邊打量着在場的陌生人柳朔存,邊從百忙之中給顧礄遞過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他不必過於擔心自己。
顧礄見狀,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一直提着的一顆心頓時落回了肚子了。
他這個女兒,插科打諢什麼的,最是在行了。
尤其她的膽子足夠大,囂張無理起來也足夠有理由有資本,估計也不會有人暗中懷疑的。
今日有她在,蒼帝想要將之前的事情追究下去,恐怕是不太順利。
顧大小姐尚且不知,自己在年輕爹爹的心裡有了這麼大的能耐,如今她的注意力都在柳朔存的身上。
在打量了好一會兒後,她才皺起了眉頭,小手在段天諶的手掌心劃下了三個字——他是誰。
段天諶寵溺的看着她,感受着她手指劃下的酥癢感覺,心頭漾起一圈圈的漣漪,將那隻小手緊緊握了好一會兒,在某女憤恨的瞪眼中,才緩緩寫下了那三個字。
顧惜若先是皺了皺眉,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雙眼頓時一亮,下意識的打了個響指,瞬間喚醒了所有人因被她打擾而四處遊移的神志。
蒼帝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只是相較於之前的陰沉滿布,此刻倒像是雨後初霽,看着段天諶也沒有了一開始的震怒,說起話來也威嚴理智了許多,“諶兒,方纔你不是說,給朕一個解釋嗎?現在就說出來吧!若是這個解釋說得過去,朕就不追究下去了。”
“皇上……”皇后聞言,頓時驚呼起來。
只是,在接到蒼帝警告犀利的目光時,所有的不甘都不得不吞回了肚子裡,陰鶩的視線直直射向某個出來攪局還笑得洋洋得意的人,恨不得將其立即吃掉。
若不是她,就今日這事兒,哪裡就能這麼簡單的揭過去?
顧惜若自然知道皇后對她的恨意,不,應該說,但凡是站在段天諶這邊,阻擋了段天昊道路的人,都會被這個小心眼兒的皇后記恨上。
但是,她不怕,反正背地裡恨她的人不少,多這麼個終極大boss,就當作是打怪修煉提升戰鬥力,從而好升級啊!
思及此,她還特意的衝着皇后眨了眨眼,挑釁的意味甚濃,待看到皇后有些扭曲的精緻面孔時,心頭頓時劃過一抹快意,隨之垂下眼簾,安安靜靜的將表演空間交給段天諶。
“父皇,兒臣不知自己犯了何罪,需要給您什麼解釋了?”段天諶雙手垂在腰側,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只是那出口的話卻讓人忍俊不禁。
靠!
這樣也行?
連犯了何罪都不知道,還談個神馬解釋啊?
顧惜若擡頭看了看某人,覺得從今以後要膜拜起這個人了。
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還真是太強大了,連她都自愧不如呢!
不過,與她的忍俊不禁相比,其他人的臉色就有些精彩了。
蒼帝顯然也沒想到他竟敢這麼回答,明明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卻挺直着腰桿說起胡話來,氣頓時不打一處來,剛想發泄,卻見顧礄突然站起身,朝着他恭敬道:“皇上,您保重龍體,此事便由微臣代言,您看可好?”
蒼帝暗暗瞪了段天諶一眼,眼裡劃過一絲不耐,直接衝着顧礄擺擺手,便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顧礄暗自鬆了一口氣,隨之看向段天諶,緩緩說道:“王爺,是這樣的:昨天夜裡,皇上正與微臣商議着政事,卻偶爾間得到了消息,說是您的王府裡出現了皇上明令禁止使用的迷迭香,並且舉報之人是諶王府的下人,這才傳召您入宮,就此解釋一番。您看是否需要傳一下那名舉報的下人?”
他話音剛落,頓覺兩道犀利冷寒的視線往身上射來。
一看過去,卻是柳朔存抿着脣冷冷的盯着自己,眼瞳幽黑深邃,辨不出眼底流動的情緒。
顧礄毫不理會,只是將視線投到了段天諶的身上,繼續詢問着他的意思。
反正到了這個份兒上,立場也十分的清楚,他也沒必要去掩飾自己的目的。
若是如此,能夠讓他女兒的日子好過一點,不用爲諶王那麼操心,他倒寧願把所有的事情都爲他們解決了。
不過,他沒等來段天諶的回答,倒是聽到蒼帝壓制着心底的怒氣,沉聲吩咐道:“現在立刻就去!既然人都在這裡,就將事情都快點處理完了!朕蒼朝的臣子,辦事何時不利索了?”
一旁候着的張公公聞言,幾乎是打着滾的跑了出去。
不出片刻,又見他押着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走進來,直直跪在衆人面前,捏着尖細的嗓子回道:“回皇上,人已經帶來了。”
那小廝似乎被這樣的大場面給震住了,瘦弱的身子止不住的發抖,支支吾吾道:“奴才……奴才王三……見……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行了,”蒼帝揉了揉眉心,瞥了顫抖不止的王三一眼,冷聲呵斥道,“之前是你告的密,說諶王府裡藏有迷迭香的?”
王三聞言,忙不迭的點頭,這會兒話倒是利索了很多,“是的。皇上,奴才深知此事重大,不敢有所隱瞞,可忌憚着王爺的地位和權勢,不得已,只得向皇上……”
“等等!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不想,顧惜若卻是個急性子,看不得他這般支吾,直接心急火燎的問道。
王三擡頭快速的瞥了她一眼,眼裡閃過一絲驚懼,硬着頭皮回答:“回王妃,奴才名張三……”
“王三是吧?”顧惜若轉了轉手腕,待把王三看得頭皮發麻時,才緩緩移開了視線,笑容可掬的衝着蒼帝說道,“父皇,臣媳有證據,證明此人是受人指使,來誣陷我家王爺的。”
蒼帝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顧惜卻不打算再說,而是從袖子中掏出一樣東西來。
王三見之,頓時臉色大變。
那東西,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