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老一輩兒說的話總是沒錯的,只要齊心協力沒什麼做不到的。
齊心協力只能讓人走得更穩,實力才決定着能走多遠。
少爺們一向勤奮也算聰穎,但總歸年輕,哪一個兒挑出來都是不過二十的少年郎;再如何勤奮,遇上了資歷深厚的前輩也是隻能拱手道一聲賜教。
四月詩文賽,幷州趙家摘得桂冠。
德雲書院,第二。
這一行來的人不少,除了幷州城還有臨城的五州府都來了,青年才俊不計其數,年紀都差不多,最大的也就而立之年,有幸同臺切磋本就是一大幸事。
幷州趙家雖然算不上名門,但也是三代從文的書香門第,這一回上場的也不是趙家少爺而是趙家老爺的師父,代表趙家出場,拿下鰲頭。
前頭那些個少年都輸了,唯有德雲書院走到了最後一場,雖然與魁首失之交臂但卻不失體面,贏得的聲明遠遠勝過魁首。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話都是安慰人的,但畢竟都是少年,與魁首失之交臂難免心裡失落。轉頭想想收拾下東西能回家了,這又覺得高興起來。
九齡和大楠設的教壇已經結束,陶陽和少爺也上了臺穩住了場子,閒着沒處納涼的人也都沒在出來鬧事了,這回的詩文賽也圓滿結束了。
該回家了。
小廝已經收拾好了行囊,明日就能動身回京,少爺們也都回了各自得寢屋歇着。
“不要多想,咱們盡力了。”陶陽走到少爺身邊兒,揉揉他的耳垂。
“我知道。”少爺笑笑,像是不大在意,燭影裡垂下腦袋來,道:“是我技不如人,也是該的。”
要說前輩,榕城百年的歷史出的人才還少嗎?那一場,德雲七堂名動北直隸。
陶陽眼睫閃了閃,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自責。
去年堂主領着七堂的人拿下了榕城魁首,三年前燒餅哥領着人去天津也拿下了魁首,在往前看嶽師哥當年去江南也拿下了魁首。
他沒有。
他是郭家的少爺,未來的繼承人。
“傻子。”陶陽淺笑,沒有半點嘲諷,滿是對他的心疼:“全力去做了,就足夠了。師哥們年紀大,經驗閱歷都高出許多。”
“要不怎麼說是咱們師哥呢?可不得樣樣都頂好兒的。”
“再說,師哥們回回應賽都是師父安排人去的,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飯。”
“這一回,除了九齡和大楠,來的都是新學子。事出突然,咱們都沒準備。看看人家找來的都是大腕兒,輸給了師父輩兒的人,咱不丟人。”
盡人事,聽天命。
無愧於心,不負師長。
“放心吧。”少爺笑着,搖了搖頭,轉身抱住了陶陽:“我都知道,沒往心裡去。”
是啊,你說的對,我還年輕。——阿陶,你比我還小一歲啊。
他比任何人多清楚。
父親如果上臺,是不需要排兵佈陣的。
陶陽上臺,也是不需要準備的。
他想快些長大,快些讓自己的肩膀厚重起來,快些讓師長們放心。
“明兒就回家了。”陶陽拍了拍少爺的肩背,柔聲道:“早點歇着。”
“好。”
一腔孤勇是不足夠讓一個人長大的,起碼沒辦法獨立地長大。你需要的並不是堅強的後盾,是堅強的自己和溫暖的回報,無論何情何境不忘少年初心。
師父當年也是一介白衣,無權無勢,甚至每日溫飽都有問題,京中世家人人看不上眼。一路走來實屬不易,初有名氣時甚至遭到世家排擠,盛京高門串通一氣非要治他於死地。
這最後最後,他仍是走了過來,辦了德雲書院,養育了咱們這一幫孩子,讓咱們也能立於人前。
古有文: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真正得勇士並非無所畏懼,而是明知前路坎坷,不見光影,仍舊不改初心,勇往直前。
我的好少爺。
“阿陶。”
“嗯?”
“阿陶。”
“傻子。”
“阿陶”
陶陽下巴抵在少爺肩上,鄭重地說了一句:“我在。”
“幸好你在。”少爺道。
緊繃的那根弦兒終於鬆了下來,他埋在陶陽頸窩,輕輕在陶陽耳後蹭了蹭,溫順得像只兔子。
其實他想聽的,只是你在。
“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在。”陶陽道。
從前在,如今在,以後在,一直在。——在你身邊兒陪着你。
無論青山綠水讀書耕田,無論鮮衣怒馬逐夢少年,這俗世繁華無盡,不及你一簇翠竹刻我姓名。
“是啊。”少爺忽然笑了,一種通透爽朗的笑,不再失落低眸的勉強。
“有什麼比你好。”他道:“只要你在,怎麼着都行!”
比起從前的生離死別,俗世的這些庸名煩擾都是雲煙,過了就過了,不念於心。
眨眼前還一副心有千結的模樣,轉個頭的功夫就說起情話來了。
陶陽被他給逗得好笑起來,白了他一眼,道:“差不多得了啊。”
“真的!”這孩子氣得少爺又回來了,拉着陶陽的手一本正經的樣兒,道:“真的!”
“好好好,真的真的。”陶陽無奈扶額,鬆開了懷抱轉身要去更衣。
“阿陶。”少爺不放人,從背後抱住,也不再孩子氣:“一想到你在,我就覺得那些事兒都不重要了。”
這一晚不短,少爺擁着陶陽說了好多話,從年幼同窗到並肩爲王。
這一晚不長,不過是一眨眼,天邊就泛起了魚肚白。
他們睜開眼,也不再是德雲書院臨窗邊的聽學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