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一章 青鸞旗動

“立刻上報大院君,安息軍要全力一搏了,所有人立刻進入指定位置。”陽關城樓之上,白政大聲的吼道。

作爲陽關一帶的主將,在看到這個曾讓大將軍也束手無策的恐怖攻城器械時,白政只能將這種危急的情況彙報給霍棠。而幾十裡外的玉門關同樣也出現了數臺這樣的器械,只是無論攻城器械還是軍隊數量上都不及陽關。

霍光回長安讓劉進成爲皇太孫,還有他成了大將軍的消息已經傳回了河西。這對於河西軍民來說倒是一條真正的好消息,而霍光已經是大漢的大將軍了,整個河西的大權便自然的落到了霍棠和東方朔手上。

一人主軍,一人主政,目前河西軍政倒也有條不紊。

而女子主掌軍事,古往今來都是少有,尤其還是在這個名將雲集的河西軍中,霍棠可以說已經達到了歷來女子都未成達到過的高度。

敦煌大都督府,這裡如今住着大將軍夫人和他的子女。而就在大都督府一側,一座與都督府相連的全新府邸早已建成,這裡就是整個河西軍的中樞,樞密院所在。

樞密院與大都督府名爲兩座府邸,卻因爲它們主人的特殊關係,實則內部連爲一體,只是有兩處獨立的府門。

大都督府的一間書房內,年僅七歲的霍安正端坐在案几前,認真的閱讀着一份份的軍政文書。這些都是記錄河西軍政大事的文書,一般的河西千石官員都不一定能夠看到。

“安兒又在翻閱最近的文書啊.....這些事你瞭解一下就行了,你畢竟還小可別累着了!”霍安正看得入神,一個輕柔悅耳的聲音突然傳入書房之內,他連忙擡起頭來,就看到一襲淡綠衣裙的霍棠款款走來。

“孩兒見過母親。”霍安恭敬的對着自己這個養母行了一禮。

說來奇怪,曾經在長安對霍安要求極其嚴苛的霍棠,自從來到敦煌後好像變了一個人。不僅再也不像以前那般嚴格的要求霍安了,甚至還變得十分寵溺起來,簡直就是要把霍安培養成一個只知吃喝玩樂的二世祖一樣,而霍棠似乎也變成了那種敗兒的慈母。

一開始連霍安都覺得奇怪,他甚至以爲是自己這個養母在考驗自己,反倒變得更加自覺和刻苦。不過隨着時間推移,霍安發現自己這個養母越發寵溺自己,根本不像是故意考驗自己的。只不過這個時候的霍安已經養成了良好的習慣,即便霍棠有意放縱他,他也對那些玩耍和安逸的生活提不起一點興趣了。

“安兒如此勤奮,你父親知道一定會非常高興的。”霍棠走近,一臉寵溺的看着霍安說道。

“孩兒只恨不能快快長大,好爲父親和母親們分憂。聽說安息人又開始建造那種鐘擺一般的攻城器械了,也不知父親在長安可還安好?”霍安恭敬的說道,他卻是在說母親時習慣性的加了一個‘們’字。

對於自己這個養母,霍安是即敬又怕。自從他隱約瞭解到,眼前這個被自己稱爲母親的女人,對自己父親有着執念般的愛戀後,他感覺每次在面對霍棠時都有莫大的壓力。到是那個被他稱爲大娘的生母讓霍安感覺越發親近,或許這便是血濃於水的緣故吧。

“安兒是真的長大了.....你要堅信你的父親,他是大漢的大將軍,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母親剛剛收到消息,你父親已經派王元祐和蘇武去征伐西南諸夷了。至於安息人....安兒也不用擔心,河西是你父親的基業,有母親我在,沒人能染指你父親的東西,那個叫歐洛巴佐的人也不行!”霍棠雖爲女子,言語之間卻有一股男子都沒有的英武氣概,加上她執掌樞密院日久,身上那種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氣息越發濃厚和明顯。

“可若歐洛巴佐全力攻城該如何?孩兒也從貴山城回來的老兵口中瞭解過,那種東西連父親都沒有應對之法。”霍安還有些不安的樣子,安息軍團的強大和歐洛巴佐的智謀他也有所瞭解,霍安年紀雖然不大懂得卻也極多了。

“母親此來正是與安兒道別的,隨後母親將親自前往陽關,那裡會是安息的主攻方向,你父親不在,便由母親去會會這位安息首相吧!”霍棠臉上露出平靜的笑容說道,眼神之中卻隱隱有着期待之色。

而後她下意識的輕輕撩了撩耳畔的秀髮,一個簡單而微小的動作,竟有說不出的風情萬種。只可惜霍安不懂,而這裡也無人能夠欣賞!

“母親要親赴陽關....這太過危險了....要不讓孩兒陪您同去吧!”霍安聞言一驚,兩關之戰持續日久,那裡有多危險僅從往日戰報中霍安都能感受一二。

“你個小孩子去了纔是真的危險,安心留在府中吧。別忘了.....你的母親可是堂堂大院君呢!”霍棠微微蹲下了身子,雙手爲霍安整理了一下衣襟,還真有那麼幾分母子臨別的樣子。不過當他最後說完大院君三個字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勢變得宛如山嶽,近在咫尺的霍安更是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孩兒祝母親旗開得勝!”霍安下意識的後退半步,躬身對着霍棠說道。

“呵呵....無趣....一點都不像你父親!”霍棠抿嘴一笑,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而後拍了拍霍安的腦袋,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身便走出了書房。

書房外霍棠的白衣侍女早已恭候,另外還有一個年輕的墨家弟子,一手託着用錦緞包裹的墨眉劍,這個墨家弟子正是當年暗閣中用劍斬破竹杖的那個年輕劍士。

“都準備好了嗎?”霍棠走出書房便開口問道。她腳下也不停留,繼續向前走着。

白衣侍女與侍劍弟子立刻跟在霍棠身後,侍劍弟子在霍棠身後恭敬答道:“長老傳信一切已經準備妥當。”

“去準備一下,我們立刻動身前往陽關。”霍棠繼續說道,她人已經穿過一道道迴廊,向着府外走去。

敦煌距離陽關和玉門關都不過幾十里,而且早在幾年前就修建了兩條寬闊平坦的直道相連,從敦煌出發不需半日便能快速的抵達。

此刻兩關之上密密麻麻的有序佈滿了大量的弩車,而且如今出現在河西的這種不是以往漢軍的制式弩車,而是一種更爲龐大精密的連弩機車,一種幾乎與城牆寬度等同,需要十人同時操作,一次可以連續發射六十隻巨型弩箭的恐怖戰爭機器。

而且這些巨型弩箭的尾部還用繩索相連,待射出之後還能通過絞盤和手動軲轆將其快速的捲起回收。這也是近半年來墨家弟子製造出的,經過歷代墨家高人的改進,這種連弩機車技術已經相當的成熟。

這是城牆上的佈防,而在安息人看不到的城牆後方。大量的墨家弟子也在忙碌着,他們數十人圍繞着一個深埋在地下的巨型機械旁忙碌着,這是一種極少出現的器械,整個器械看起來足有防務大小,其中各種齒輪滑輪鉸鏈組合看起來機器複雜,而且不同於那些木製的器械,這種器械其大部分構件皆是金屬打造。

在這些巨大器械旁,還有許多一人合抱大小的石塊,石塊皆是四五十斤左右,除開石塊還有一桶桶的膏油,一些墨家弟子正在用木勺將膏油澆在石塊之上,另外一些人則將膏油灌入一個個的水袋之中,這種水袋比一般使用的要大上不少,也不是常見的用牛羊胃製作的,而是以動物皮質縫合而成,水袋之中也已經注滿了膏油。

大戰的氣氛籠罩着整個兩關範圍,無論是河西軍還是安息軍團都在做着最後的準備,似乎即將發生的將是兩軍的最後決戰。

通往陽關的直道上,一輛寬大的馬車在上百騎兵的護衛下急速的駛入陽關,城郭之內正在忙碌的墨家弟子和河西軍卒都看到了馬車,這些人紛紛停下手中的事,對着疾馳而過的馬車躬身行禮,那馬車之上一面繡着青色鸞鳥的旗幟迎風飄動。

馬車停在最外側的關樓下,此刻白政等陽關諸將也都已經下了關樓,來迎接這位馬車之中的人物。

“恭迎大院君!”白政等諸將還有附近的士兵都躬身行禮,口中齊聲恭迎道,上千人齊齊出聲,聲傳數裡。

霍棠依舊一襲淡綠裙裝走出馬車,她的髮髻高高挽起,端莊之中有一種女子獨有的威儀。

“諸位將士免禮,隨本君登樓一觀。”霍棠清越動聽的聲音響起,人已經下了馬車向關樓山而去。

“剛纔是什麼聲音?”陽關之外,歐洛巴佐和八位國君也隱約聽到了剛纔河西軍將士恭迎霍棠的聲音。

“似乎是他們在恭迎某個大人物的到來。”秘書官有些不確定的答道。

“是那面青鸞旗幟,應該就是那位大院君吧?聽說安陽侯霍光返回了他們帝國首都,如今河西軍權都落在了這個女人手中。一個女人也能執掌大軍,正是一個奇怪的國度!”新到的哈特拉君主指着陽關城樓上剛豎起的青鸞旗幟說道。

隨着戰爭的深入,大漢和安息對各自的對手也都有了較爲深入的瞭解,而霍棠這個大院君在安息高層眼中也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不可輕敵,安陽侯霍光不是等閒之輩。他讓這個女人執掌河西軍,絕對不僅是因爲這個大院君是他最寵愛的妹妹。記住尊重你的對手,哪怕只是個女人!”歐洛巴佐沒有因爲霍棠是個女子而有一絲輕視的樣子,甚至神色更加鄭重。

“我等將謹記您的格言,尊敬的首相!”安息貴族們紛紛低頭。

“那麼.....開始進攻吧!此戰必要攻破兩關防線。”歐洛巴佐沒有理會身旁的人,他盯着陽關城樓嚴肅的說道,在他的眼中,關樓上有一個身影,如一抹淡綠色的生機出現在這片荒蕪蕭瑟的天地間。

他感覺到,似乎有一雙睿智的雙眼,也正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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