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夜涼如水。
男子默默的注視那女子,說道:“我十七歲以前,勤學苦讀,詩酒書畫無一不愛,以爲這就是人生的真諦,後來不想遭逢變故,流落江湖,終日混跡……”
那女子不言語,聽他接着說下去:“我顛沛流離,卻得遇名師,於亂世學得一身本事,威震黑白兩道,手下兄弟三千,那一年我才二十七歲。也是在那一年,我遇見了你,你和青峰要去行刺日本人,我好好的作我的江湖豪客,我卻毅然陪你們同去冒險,你以爲是爲了什麼?”
他頓了一頓,說道:“我只是要證明一件事,那就是但凡李青峰做得到的,我也做的到。”
那女子幽幽道:“是,他做的到的事,你必然也做的到。”
那男子道:“不,你錯了。”
“我錯了?”
“是的,你錯了……我一生兩次遇險,之前是爲你們二人斷後,幸得朱教授相助才保住性命。第二次就在昨天,和司徒靜那場死戰,我不惜一切代價要找到這份名單,你當是爲了什麼?”
那男子決然道:“我只是要證明另一件事,那就是李青峰做不到的,我也做的到!”
月色下那女子肩頭微微顫動。
她已經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李梧桐也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了。
吳同光早就明白了。
夜是如此的寒涼,直涼到了李梧桐和吳同光二人的心底。
這個男人爲了這個女人,什麼都不顧了,他的江湖,他的地位,甚至他的生命。
李梧桐徹底失望了,如果說那些對於一箇中共情報人員來說本來不重要,可是最要命的是,他還拋棄了自己的使命。
那男子將名單遞給了那女子,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把它交回給你的‘上峰’。”
那女子沉默了好久,月光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她的肩頭顫動更加明顯了,只聽她嗚咽道:“可你怎麼辦,你可怎麼辦啊……”
李梧桐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吶喊,她霍然起身,正要出去阻攔他們二人,她真想衝出去,重重扇那男子兩個耳光,看看能不能打醒他。吳同光用力將她抓住。
這男子自然就是卓少卿,代號雷音。
而那女子就是鄭碧婉,她的丈夫叫李青峰,代號尋火。
鄭碧婉似乎是鼓起了所有勇氣,問道:“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
卓少卿臉上又掛起了漫不經心的微笑,他說道:“這些年,我不是都跟着你走的嗎?我以後還能到哪裡去?”
他二人終於走到了門口,眼看就要離開。
“等一等!”李梧桐在心中已經大聲喊叫起來,吳同光出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她心中罵道:“吳同光你幹什麼,這王八蛋就要把名單送給敵人了!”她轉頭望着吳同光,只見吳同光面無表情,揮手搖了一搖。
卓少卿和鄭碧婉二人已經走出了視線。
那份名單終究還是又落如了鄭碧婉手中,李青峰白白犧牲了。
吳同光的手放了下來,李梧桐罵道:“攔着我幹什麼,你不會是貪生怕死吧!”她罵完就後悔了,因爲她瞭解吳同光。
吳同光緩緩道:“沒想到,他還是作了‘吳三桂’……”
李梧桐道:“我們快追!”
“追上了又能怎麼樣?”
“就算我們打不過,也不能眼睜睜看着文件又送回敵人那裡……這可是李青峰同志用命換來的名單!”李梧桐正要縱身出去。
“矮身!”吳同光一把將李梧桐按住。“你看!”
只見庭院北面的牆下跳下一個修長的黑影,隨即南面的榕樹下也跳下一個修長的黑影,藉着月光,吳同光數了一數,竟然有五個身形相當的黑影快步跟向了卓少卿和鄭碧婉離去的方向。
吳同光長期潛伏在肖國棟身邊,他知道,肖國棟把家底都亮出來了,這是他最強大的殺手團隊。
吳同光道:“我們不能出去。”
李梧桐道:“爲什麼?”
吳同光鎮靜道:“我們出去就只有死。”
“可是卓少卿呢?”
“誰都一樣,出去就只有死。”
名單不是落入鄭碧婉手裡,就是會落入肖國棟手裡,局面已經束手無策,只剩下失望。
李梧桐真是泄氣極了。這三日追蹤居然竹籃打水一場空。特別是目睹了雷音同志的變節,她對卓少卿和李青峰兩位高級情報人員非常敬佩,現在她心裡沮喪極了。
李梧桐淡淡問道:“吳同光,現在該怎麼辦?”
吳同光平靜道:“只怕我們不能再去追他們。”
“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李梧桐問道。
“看樣子是的。”吳同光一攤手。
李梧桐緊緊握住了手中的長槍,這支長槍是那位保衛先生遺落的,它簡陋、粗糙,可這是他們手中唯一的武器。
“不,就算沒有辦法,我還是要去和他們一拼。”
李梧桐如火,任何時候她都可以燃燒起來,用她的光和熱,給同伴鼓舞,這也是她最值得欣賞的地方。
她迅速平復了剛纔的沮喪、泄氣,轉而恢復了以往的剛毅。只要事情沒有到最後,就有一線希望,對於李梧桐來說,就算事情已經到了最後,她仍然要一拼。
吳同光看着她,忽然笑了起來:“真是個不服輸的丫頭啊。”
“你……”
李梧桐正要罵人,忽然全明白了。她和吳同光默契之深,她早就該想到吳同光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
李梧桐來了精神:“快說,是怎麼一回事。”
吳同光道:“你隨我來,我們先去找到密碼盒子。”
李梧桐心中犯疑:“怎麼回事?密碼盒子不是已經被卓少卿打開,並且取走了名單嗎?”
幾分鐘後,他們二人走進了書房,打開了密道。
在密道里兩人再次並肩而行,上一次他們爲了躲開林雨桐闖入這個密道,後來受到肖國棟率衆包圍,好不容易逃脫昇天,沒想到兩天後又再次進入這個密道。
李梧桐在關閉鐵板機關前,扔出了手 雷,已經把密室炸得亂七八糟。但那個石桌仍然很容易被發現。
他們二人現在就站在了石桌旁,石桌的右上角有一個鐵石澆築的書冊形凸起。
李梧桐問道:“李青峰不是已經把盒子打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