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兩人聽到樓下傳來有些雜亂的腳步聲。
兩人心裡均是一驚:莫不是日本人盤查上來了?但細聽上去卻不像軍靴踏在樓梯上的聲音。而且日本憲兵在執行任務時,步伐整齊,不似這般雜亂。
中年人則從走廊處閃身出來,站在樓梯口,把這幫搬運工堵個正着。衆搬運工見到一個穿着和自己差不多的中年人突然出現在眼前,不由驚訝的“咦”了一聲。
中年人則是微弓着腰,對衆搬運工一臉訕笑,並不說話。
倒是衆搬運工中一個滿臉大鬍子的中年人先開口了,說道“哎,你幹什麼的?怎麼站這裡擋着大爺我的路?”大鬍子看着中年人一身窮苦人家的打扮,又看他神情謙卑,和他說話也就沒客氣,並且準備伸手去推中年人。
中年人聽出問話人的聲音,正是方纔被喚作三哥的人。而且看得出來,這人應該是這羣搬運工中的頭。
於是,中年人腰弓的更深了,假模假樣地衝着三哥恭敬的說道“您好,三哥。我……”
中年人正想繼續往下編下去,卻被三哥揮手打斷了。不過這倒正好,不用中年人再多費口舌。
只聽三哥不耐煩的說道“你是馬三兒的人吧?我早就和馬三兒說過了,我這不缺人了。想找活幹,到別處去。”說罷就從中年人旁邊擠了上去。
中年人向後斜退一步,把三哥攔在身前。雙手抱拳不停的向三哥作着揖,懇求的說道“三哥,家裡都沒米下鍋了。都知道三哥您爲人仗義,給兄弟條活路,就帶兄弟一個吧。”
三哥見中年人說話誠懇,也動了惻隱之心。捋着自己的大鬍子嘴裡支吾着“這個,這個。”仍然在考慮着。
三哥旁邊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笑着對三哥說道“三哥,看他怪可憐的。要不就算他一個吧?”
中年人聽出來說話人的聲音,就是剛剛被三哥喝斥的年輕人。很感激的衝小夥子笑了笑。小夥子則撓着頭,不好意思的笑了。
中年人見三哥已經動搖,又有小夥子幫自己說情。覺着再加上把柴,這火也就燒起來了。
於是對三哥說道“三哥,給點工錢讓我換把米就成。其餘就當我請三哥喝酒了。”
只見三哥一拍腦門,對中年人痛快的說道“好,看兄弟這麼誠心,又這麼聰明,就算你一個。不過,給小鬼子當差……”三哥知道自己失言,趕忙閉上了嘴。
那年輕的小夥子把則臉側到了一邊,掩嘴偷笑。
三哥瞪了那小夥子一眼,輕“咳”了一聲,繼續說道“給皇軍當差,你可得機靈點。要不然一不小心得罪了皇軍,別說拿錢了,能不能保住命都難說呢!整不好還得連累我們。”
中年人笑着“多謝三哥提醒,一切都聽三哥的。三哥,請。”說罷便閃到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只見三哥揹着手,得意洋洋的從中年人身邊走了過去。中年人則緊跟在其後一起上了四樓。
三哥邊上着樓梯,邊問中年人“哎。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中年人答道“您叫我阿平就行。”
“哦,阿平。怎麼,最近馬三兒那沒有活幹嗎?瞧給你小子逼的,都換主子了?”
聽到三哥這麼詢問自己,中年人心裡不由的微微一緊。心道:什麼三哥、馬三兒的,自己以前聽都沒聽過。三哥的名字還是先前聽那小夥子叫的。
如果自己回答和三哥知道的有出入,豈不是惹三哥懷疑?要是讓三哥他們發現了破綻,到時日本人的刺刀在他們眼前一晃,都不用日本人問,一準把自己供出去。
要知道,這羣人就得哄、就得騙,騙的讓他們認爲自己就是窮苦力。如果硬逼着他們在日本人的刺刀面前演戲,那腿肚子哆嗦,一準露餡。
中年人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答道“咱說跟着誰幹都是幹。早就聽說,三哥爲人仗義,接的活也好。如果有幸當然跟着三哥了。”中年人這番話即把話頭岔開了,而且一點瑕疵也挑不來。
這番話給三哥捧的,甭提多美了,大笑着說道“哈,哈,哈,還是你小子有眼光,會說話。”
三哥聽中年人讚美的話,顯然很受用,又接着問道“阿平啊!娶媳婦了嗎?”
“唉”中年人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答道“沒有。這兵荒馬亂的,自己都養活不起,哪敢想那事啊!”
只見三哥捋着自己的大鬍子,同樣嘆了口氣。語氣中比中年人還要傷感,說道“是啊。這倒是不能怪你。像三哥這樣一表人才,到現在也還是光棍一條啊!”
聽到三哥這麼說,中年人不由微微一愣,就想捧腹大笑。不過,還是強忍住了。附和道“是嗎?那還真挺可惜的。”
可中年人向後一看,衆搬運工們早就捂着嘴,笑的前仰後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