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梧桐離開南京已經二十來天了,回去領受重要的任務,據說這個任務將關係國共兩黨的最後內戰對決,吳同光不由得擔心起來。
這幾個月以來,和她交換各種情況,彼此雙方已經建立起一定默契。雖然同李梧桐搭檔的時間不長,但從多次接頭經歷來看,李梧桐和尚清原同樣都是信得過的幹部。
吳同光和李梧桐二人,一人如冰,一人如火。接頭時的空閒,吳同光和李梧桐會講些文化軼事和詩詞歌賦,而李梧桐除了知曉些戲文裡的唱詞外,連字甚至都寫不好,當吳同光講到她不懂的東西時,她只是咯咯直笑。
她雖出生山野,但已經久經革命歷練,練就了一身果敢、決絕的本事,小小年紀能得到組織信任,自然有其過人的能力。
就在吳同光和李梧桐準備將一份份重要的情報傳遞出去的時候,特務機關裡亂成一鍋粥:袁一笑拿着“歐陽”的口供,死咬着柳從文不放,而徐伯豪站出來,急於撇清自己和“歐陽”的關係,於是力證“歐陽”就是“侯鳥”,而袁一笑一直在借題發揮,故意要將他們倆個拉下水。
肖國棟更是一個頭兩個大,沒好氣地反問道:“哦,你現在這麼確定‘歐陽’就是‘侯鳥’?”之前袁一笑還堅持認爲“歐陽”接觸的秘密不多。
“你們兩個人,一人用人失察,一人行動失敗,還有什麼好‘誣陷’的?”
這話把袁一笑嚇得滿頭大汗,急忙道:“屬下的的確確是用人失察,可是,可是屬於絕對不是‘侯鳥’的幕後指使啊。”
肖國棟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先退下,說自己心裡有數。袁一笑緩緩退了出去。
徐伯豪大步流星的就進來了。
“站長,這個袁一笑到底是什麼意思?”
肖國棟遞給他一支菸,順便讓他坐下。徐伯豪不敢在他的面前點菸,但卻恭恭敬敬地把煙放在上衣左胸口袋裡。
主僕二人這兩個動作被正在退出的袁一笑看在眼裡。
徐伯豪氣憤不已,嘴裡還在不停地罵罵咧咧道:“早就知道這個袁一笑審‘歐陽’分明就沒有安好心,我看他纔是內鬼!”
肖國棟盯着徐伯豪:“哦?你說他是鬼,他說你是鬼,這麼說這‘歐陽’還真的不是‘侯鳥’了?”
“人嘛,思維如水,無孔不入,我們的危險,主要來自內部,都是自作聰明人......”
徐伯豪語塞:“這......”,圈套是肖站長親自策劃的,行動是肖站長同意的,現在清剿撲空,若“侯鳥”也抓錯了,這不是打肖站長的臉嗎?
“你說他是鬼,你有什麼證據嗎?”
“那袁一笑他又有什麼證據?”
肖國棟扭動嘴:“喏,桌上。”桌上是“歐陽”的口供。
“這也算!站長,你信不,換我來審,我保證還審出更難聽的呢!”徐伯豪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肖國棟冷冷地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徐伯豪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肖國棟接着道:“袁一笑無非是貪貪小財,我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投共產黨。”
“可是......站長,行動的當天早上,袁一笑叫人去抓藥來着!”
肖國棟道:“抓什麼藥?”
徐伯豪道:“是一些治療咳嗽的藥,他讓王剛去藥鋪,這哪裡那麼巧?”
肖國棟問道:“是去哪個藥鋪?”
徐伯豪說:“屬下不知道王剛去了哪個藥鋪?”
肖國棟說:“是不是‘尚記’藥鋪?”
徐伯豪說:“這個......”
肖國棟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來,徐伯豪乍看了下頗覺得眼熟......好像是吳同光的那張藥方子。
“這張方子怎麼在您手中?”
“這張方子怎麼不能在我手中?”
徐伯豪拿過來,細看了一下,這纔看出紙張已經同之前不同,內容也是從那張方子上抄錄過來的。
“這張方子是在德仁堂抓的藥,王剛帶回來的兩包藥,全是廚房煎了,包藥的紙上還有‘德仁堂’印記呢!我看這方子用藥有些講究,就叫人抄了一張。”
肖站長好厲害的手筆,機關裡絲毫都不能逃過他的雙眼,換句話來說,他對每個下屬都有安排一雙“眼睛”在背後盯着。
“現在你來告訴我,這張方子是治真病,還是治假病?”
徐伯豪道:“方子裡的藥,是治真病。”
肖國棟道:“既然不是去尚記藥鋪抓的藥,那袁一笑有什麼問題?”這可真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了。
肖站長接着說道:“你說他是鬼,他說你是鬼,你們都當我是透明的嗎?就你們兩個那點心思,以爲老子不知道,我說了多少次,不準派系互掐,不準捕風捉影!”
“屬下......”
“‘歐陽’的口供是言之鑿鑿啊。”
“屬下冤枉!”
肖國棟一揮手:“出去吧,我心裡有數。我一會兒有任務交給你。”
徐伯豪退了出去。
肖國棟站起身來,慢慢在辦公室裡踱着步子,整個辦公室安靜下來,靜得只能聽見徐伯豪退出去的腳步聲。
肖國棟心裡想:“會不會‘歐陽’確實就是‘侯鳥’,這只是現在爲了攪渾水,故意佈置疑陣,或許本着死也要拉人墊背呢?”但是轉念又想:“如果這‘歐陽’真是‘侯鳥’,這口供還有一個致命的漏洞,那就是清剿行動的消息是如何傳遞出去的,這‘歐陽’根本沒有說清楚。”
“歐陽”的口供裡:
問:清剿行動的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
答:是我傳遞出去的。
問:是在你被關起來之後傳出去的嗎?
答:是我被關起來之後傳出去的。
“這不是扯淡吧,人都被關起來了,怎麼傳遞情報出去的?”肖國棟心裡在想着:“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可能,就是有同黨。這‘侯鳥’到底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到底是不是‘歐陽’?再這樣相互攻擊與猜疑下去,袁一笑估計會同徐伯豪他們火拼了。”
當然,肖國棟的眼線是很多的,據他們觀察和報告,袁一笑這傢伙,一門心思就是圖財,沒有什麼別的追求,況且他賺了錢,還不全部私吞了,肖站長這些年還受益了不少。
像袁一笑這種貪婪的人,不可能是共 黨,而柳從文和徐伯豪更加不用說了,他們腦子就是一根筋,送給人家中共,還不一定能要呢。
肖國棟長嘆一口氣,望着天花板,喃喃道:“‘侯鳥’的問題不能這樣搞下去了,否則這站內怕永無寧日。”於是他拿起電話,發出一個指令:讓投誠的共 黨馬上弄清楚“侯鳥” 的底細,帶功投誠。
對,立刻,馬上,不能再等了。
肖國棟的指令發出去了,通過密電拍發,經辦人是情報處處長及機要主任袁一笑。不久也會收到電報,經辦人同樣是袁一笑。
凡是肖國棟發的最高機密的指令,都必須由袁一笑親手經辦。
這不正是吳同光想要的嗎,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