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沫走進辦公室後,反鎖了門,一個人站在窗前,窗戶緊鎖着,她臉色蒼白如紙。
她知道自己錯了,從一開始的那個夜晚,她就不該聽連榮麟的話隱瞞雷銘的。
現在一個謊言開了頭,她又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彌補謊言的漏洞,總歸會像是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最終,徹徹底底將錢小沫的人生淹沒!
她的心裡,已經承受不起了。
哪怕最後生下了這個孩子又怎樣?
倒不如現在一次性解決乾淨,一切從頭來過,她還可以再懷上雷銘的孩子,不是更好嗎?
“對……對不起……”
錢小沫哽咽着愛撫着自己的肚子,冰冷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滴一滴墜落。
她爲了今天,才故意借用李千雅來絆住錢媽。她知道如果自己開口和他們商量不要這個孩子,一定會遭到家裡所有人的強烈反對。現在,她只有這樣做了……唯一的方法!
錢小沫深吸了一口氣,緊緊閉上雙眼,忍住淚水,不再想還未出世的這個小生命。
她轉身走向辦公桌,搬起椅子放上去,又在椅子上放了很多書和文件,堆得高高的。
錢小沫抿了抿紅脣,手心裡都是溼潤潤的冰冷。
她雙手攀着桌子,努力的爬上去,居高臨下的站在辦公桌上。
只要她踩到椅子上,再摔下去的話,大人不會死,而這個還未成形的小生命肯定保不住。
這就是錢小沫的決定。
哪怕被送往醫院,她也可以說是想要打掃天花板意外失足。
雷銘傷心一陣子就會好的,總比她生下孩子後,兩個人痛苦傷心一輩子!
錢小沫深呼吸了一口氣,咬着牙,心裡明明下了決定,可是行動卻依舊還在猶豫。
還沒等錢小沫完全站在椅子上,一股股刺鼻的濃煙從門縫裡飄了進來,很快充滿了整間辦公室。嗆得錢小沫倒在椅子上不住的乾咳,她的第一反應,起火了!
幾乎就是眨眼的瞬間,濃煙四起,迅速將錢小沫緊緊包圍,逼得她根本站不起身子來。
“小沫!小沫……”
辦公室門外傳來了連榮麟乾咳的怒吼聲,還有陣陣砸門的聲音。
錢小沫趴在椅子上虛弱無力,捂着嘴乾咳,眼角都被嗆出了淚水,根本無法應答。
她試着下地,可是她已經吸入了太多的濃煙,大腦一片空白昏倒了過去。
連榮麟最後破門而入後,被一股濃煙迎面撲來,嗆得直不起腰來。整間辦公室完全是一個密室,跟蒸籠似的,門窗牆壁很快被薰得一片漆黑,空氣中瀰漫着濃濃的焦糊味,他強忍着身體的不適,朝錢小沫跑過去,一把抓起了她的胳膊,將她抱了起來。
此時的明火早已經將出路包圍,熊熊燃燒的烈火映紅了過道和樓梯,火海的面積越來越大,火勢還在無可遏制的迅速上竄蔓延。
裝滿了寵物用品的鐵架子承受不住烈火的啃噬,哐啷哐啷地砸在地上,差點砸中錢小沫,連榮麟立刻護着她用自己的後背去擋。
他吱呀呻吟了一聲,渾身都是汗,緊皺着眉頭抱着錢小沫朝樓下逃去,肆意的大火和滾滾的濃煙已把樓梯口封鎖,他抱着錢小沫猶如身處孤島,完全被困。
“小沫……你堅持……咳咳……你堅持住!”
連榮麟緊緊抱着她不鬆手,只能放棄來時的路,另尋出路。
寵物店火光沖天早已經吸引了周圍路人的注意,有人報警有人叫救護車,有人自行救火。
雷銘此時正開車在來寵物店的路上,一面還講着電話,突然看見眼前狼煙滾滾,火光熊熊,雷銘整個人都震住了。他迅速踩下油門加速,性能完美的跑車如獵豹似的風馳電掣,“吱……”的一聲,穩穩當當的停在了圍觀的人羣后面。
他急不可耐的開了車門下車,一剎那,雷銘竟然呼吸不過來,整個人都開始不受控制,奮力的撥開人羣朝寵物店趕去。衆人見他要衝進火海,都攔不住。
“讓開!”
雷銘一聲咆哮,搶過一旁的水桶,嘩啦啦淋了自己一身溼,捂着口鼻就衝了進去。
火海如魔鬼似的要把整棟樓都吞噬乾淨,連榮麟抱着錢小沫也快要體力不支了,可是他依舊在烈火裡護着錢小沫,找着求生的出路。
“小沫!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連榮麟一腳踹開了另一座樓梯的門口,剛走進去,身後忽然有人一棒子打下來,擊中連榮麟的後脖,他一聲慘叫,抱着錢小沫朝前倒去,卻又怕傷着錢小沫和孩子,緊緊將她抱在懷裡,自己卻一個趔趄,以揹着地,苦不堪言。
“小……小沫……”
連榮麟渾身痠疼的扶着錢小沫坐起來,還想繼續帶着她跑,神秘人卻又是一棒子照着他的額頭打來,頓時鮮血長流,他的腦袋裡嗡嗡作響,眼前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重影。
神秘人繼續朝錢小沫走去,抓着她的衣領,連榮麟半是清醒半是迷糊的抓住那人的手腕不放,朦朦朧朧地看見那人手背上有紋身。鮮血沿着連榮麟的眼皮滑落,逼得他睜不開眼睛,看得並不真切。神秘人戴着面罩,顯然早有準備。
“不關你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低沉渾厚的男聲,帶着警告和嘲諷的口吻。
連榮麟冷笑道:“上次……也是你割傷的我……”
“這次別逼我殺了你!”
“這話……是我對你說……”
連榮麟滿是不屑的冷笑徹底激怒了神秘人,那人扔掉手裡的棒子,抓着連榮麟,扳開了他死扣着自己手腕不鬆的手,低吼道:“這是你自找的!”
“砰!”
一聲悶響,雷銘隨手抓起什麼東西砸在了神秘人的頭頂。
神秘人鬆開了連榮麟,齜牙咧嘴的回頭瞪着雷銘,還沒等他出手,雷銘的一拳已經砸了過來。周圍依舊是蔓延不可擋的火海,他們兩人居然就這樣扭打在了一起。神秘人被打得差點站不起來,雷銘也是鼻青眼腫,不分勝負。
“你……們!”
神秘人怒了,從短靴裡猛地拔出了一枚匕首朝雷銘揮去,連榮麟卻突然抱住了神秘人的腿,衝雷銘使出渾身力氣地咆哮道:“帶小沫先走!你們走!”
神秘人怒火中燒轉而對付連榮麟,雷銘趁此機會抱起了始終昏迷不醒的錢小沫。
連榮麟望着他們的背影,任憑神秘人怎麼打他,他始終都不放手!
雷銘沒有時間回頭,周圍的火舌恨不得將他們吞進肚子裡,他只有抱着錢小沫義無反顧衝到底!
而神秘人眼見着他們走遠,也失去了耐心,終於掄起胳膊,握着匕首,對準了連榮麟,狠狠的一刀,刺了下去!
“啊!!”
火海中傳來了連榮麟淒厲的慘叫,雷銘抱着錢小沫終於平安的衝出了火海。
救護人員和消防人員立刻衝了上來,展開營救。
此刻錢小沫滿臉花黑,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雷銘立刻抱着她上了救護車,一直緊緊握着她的手,坐在她的身邊,隨着救護車吚吚嗚嗚的趕去醫院。
“你的身上有傷,我們要幫你先清洗。”
護士端着酒精和棉花,見雷銘身上有燒傷又有打傷的痕跡,可是雷銘完全不顧自己,隻眼巴巴的望着護士乞求着,“你先救我的妻子!她懷着兩個月身孕!”
“我們的醫生已經在替你的妻子檢查了,請你放心。”
護士俯身在雷銘的身邊,輕手輕腳的用酒精替他清洗着傷口。
雷銘始終目不轉睛的凝視着錢小沫,最討厭消毒水味道的他現在嗅不到其他任何的味道,鼻尖只有屬於錢小沫的芳香。而酒精塗過傷口的刺痛感,雷銘也毫無知覺,眉頭都沒有顫一下,他一門心思,都在錢小沫的身上!
“醫生……我妻子怎麼樣……”
“初步檢查很難下結果,但我想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
雷銘的臉死灰一片。
“有可能,孩子會保不住。”
雷銘的眼眸空洞又茫然,剎那的淒涼,突然又目光如炬地盯着醫生,嚷嚷着,“孩子保不住無所謂,我要保住大人!無論如何,我都要她活着……我要她活着……”
雷銘突然瘋狂的抓着醫生的手臂,護士趕忙拉住他。
“我們會盡力保全大人和小孩的,你不用激動!”
雷銘癱坐在擔架旁,雙手緊緊握着錢小沫的手,抵在額頭上,臉色蒼白得近乎像是被浸泡在冰冷河水裡的死屍,渾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被人抽乾了。他無聲的哽咽抽泣着,兩行清冷的淚水沿着他的臉龐落下,無語凝噎。
救護車飛馳過第三個紅綠燈的時候,錢小沫被雷銘緊緊握着的手,顫了顫。
雷銘激動的擡眸望過去,溫柔的愛撫着她的臉龐,呢喃着,“小沫?”
錢小沫似乎是眯着眼,又似乎是緊閉着眼,囁嚅的嘴角像是在抽搐。
“雷……雷銘……”
她好半天發出的聲音,如呢喃細語似的,有氣無力。
看着眼前的雷銘,錢小沫只以爲是自己的幻覺。
“我在,我一直都在。”
雷銘用力的握住她,緊皺着眉頭,恨不得去幫她抗下所有的痛苦和磨難!
錢小沫無力的勾着嘴角,只覺得好睏,好累啊!
恍恍惚惚間,她又昏睡了過去。
“小沫!”
雷銘看着緊閉着雙眼的錢小沫,她不是剛剛纔醒過來嗎?
他橫眉豎眼地瞪着醫生,醫生被他冷厲的目光嚇得一顫。
“這次是因爲傷者太累,才昏睡過去的。”
“孩……孩子……”
昏睡中的錢小沫自言自語的呢喃着,眼角還流出了一滴眼淚。
她的孩子,難道是命中註定不屬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