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沫!”
連榮麟一聲驚呼,上前抱住了錢小沫瑟瑟發抖的身子。
雷銘僵硬着鬆開了她,眼淚卻無聲無息地從錢小沫的臉上滑落,她就像一隻受驚過度的小鹿,在迷霧叢生的森林裡失去了前進的方向。
“出去。”錢小沫沉默良久,死死地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
“小沫……”
雷銘有氣無力,帶着哀求的意味,呢喃了一聲,手裡卻握緊了她的手腕。
錢小沫皺眉瞪着他,抽回了自己的手,面無表情卻又強忍着眼眶裡的液體,“出去……”
這一次,她的聲音在顫抖。
雷銘抿了抿嘴角,實在不願看見錢小沫這麼痛苦的模樣,他想要解釋,可是他又沒有辦法解釋。要告訴錢小沫關於神秘組織的事情,要讓錢小沫知道這一切再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他真的做不出來!
“爲了小沫,你最好還是先出去。”說話的人,是連榮麟。
雷銘沒有再說什麼,起身,戀戀不捨地離開了。
錢小沫一直背對着雷銘,她沒有看見,他眼眸裡眷戀難忘的深情。
就算她看見了,現在的錢小沫也無法分辨出他的深情是真還是假了。
在臥室的門關上的那瞬間,她的淚珠,宛如斷線的珍珠,不受控制的滑落。
和雷銘一起的日子,雖然短暫,但那是值得她珍藏一生的寶藏!
她不後悔嫁給雷銘,更不後悔愛上雷銘。
現在,就當是他們之間的緣分,走到了盡頭。
她的一往情深,奈何不了他們之間的緣淺。
連榮麟沉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一時間,臥房內,只剩下眼淚跌落的聲音。
“我想一個人靜靜。”錢小沫囁嚅着嘴角。
連榮麟將水杯碎片包在紙裡,淡淡地說道:“我再倒一杯蜂蜜水給你,你再休息。”
說着,他也離開了臥室。
門剛打開,雷銘就杵在外面,一動不動,像尊門神。
連榮麟關上門,直接無視雷銘的存在,扔了碎片,到了廚房,重新倒好了蜂蜜水。
他回頭看了眼雷銘,雷銘還是站在臥室門外,背對着廚房。
連榮麟勾了勾嘴角,邪魅的一笑,拉開了廚房上面的櫃子,從裡面拿出一個藥瓶。藥瓶是透明的玻璃,上面沒有標籤,裡面卻有很多白色的藥片。連榮麟偷偷取出一片藥,丟進了蜂蜜水中,藥片遇水立刻融化,混在水裡完全消失不見了。
連榮麟端着水杯回來,輕咳了一聲,進了臥室。
臥室裡的錢小沫已經躺在了牀上,單薄的身軀裹在雪白的被子裡,睜着大眼睛,臉色異常的蒼白,好像有人將她渾身的血都抽乾了似的,身下的枕頭卻溼潤了一大片。
“喝點水,你會舒服點。”
連榮麟扶着錢小沫坐了起來,親手喂着她,看着她嚥下了蜂蜜水才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雷銘一直守在外面,要他進來嗎?”
他是故意這樣問的,好讓雷銘聽見錢小沫的答案。
“不要!”錢小沫果然立刻拒絕了,“我不想再看見他!以後,我和他再沒有任何瓜葛了!”
話音落地,錢小沫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而門外的雷銘聽得真切,五臟六腑都被她的話震碎了。
錢小沫撇過頭去,看着自己空蕩蕩的左手,曾經的戒指印都淡去了。
原來,沒有什麼是不可能淡去的,尤其,是感情。
錢小沫深吸了口氣,扣緊了自己的手,低垂着頭,眼淚又是啪的一聲落在她的手背上。
這一次,她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了。
哪怕在最苦難的那段日子裡,錢小沫也沒有承認過,現在,她卻只有這個念頭了——
“我和他……已經、已經離婚了……”
離婚了。
這樣的話從錢小沫的嘴巴里說出來,等同於將他們的愛情判了死刑。
門外的雷銘緊皺着眉,肝腸寸斷的懊悔!
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握住了門把手,卻沒有勇氣將門推開,只是那樣僵硬着,彷徨着。
——“……我,錢小沫,會從你顧琪雪的手中,搶走這個男人……雷銘,我和你搶定了!”
——“我想用愛來救濟你,來溫暖你。我想要,你能接受我的愛。”
——“……我的心上,只能容納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我已經,有了你,足夠。”
錢小沫的情話還滾燙着雷銘的耳朵,可是,他卻再度傷害了這個摯愛他的女人!
既然他不能解釋,不能告訴她真相,現在衝進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雷銘咬着牙,無奈又無助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看不見此刻錢小沫臉上的憔悴與疲憊,也聽不見錢小沫心裡默默的那一句——
再見,我愛過的人。
雷銘,已經是愛過的人而已,是過去完成時的狀態了。
他不知道,在自己剛纔離開臥室的時候,已經離開了錢小沫的世界。
她的生命裡,註定雷銘只是一個眷念着、撕心裂肺的過客罷了。
寒冬是萬物死寂的季節,那年冬季萌發的愛情,註定沒有長久的生命力。
哪怕有春日的唯美,夏日的浪漫,可都是虛無縹緲的,秋風一陣,愛情自然凋零了。
如同雷銘在太古裡送她的十一枝玫瑰,就算錢小沫將它們插在花瓶裡精心呵護,可只是因爲昨夜離開的時候,忘記了關窗,就被夜晚的狂風陣雨摧殘得只剩下光禿禿的花枝了。
命中註定,不過如此。
她哪怕再捨不得,也到了放手的時候了。
錢小沫能鼓足勇氣重新追求雷銘,是因爲她知道那些都是誤會,知道雷銘的心裡還是愛着她的。可是現在,事實證明雷銘的心裡根本沒有她,註定不能擁有雷銘的愛,再糾纏下去,又有什麼意義?
現在放手,給雷銘自在,也……給自己一個自由。
錢小沫微微眯起了眼睛,只覺得格外的累,疲倦頓時襲上了她的心頭。
連榮麟看出了她的不適,也知道是藥效開始產生作用了,於是扶着錢小沫躺下。
躺下的錢小沫又毫無睡意,聽着連榮麟關門離開的腳步聲,她怕自己的哭聲被雷銘聽見,成爲他譏諷的笑柄,便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小手臂,雙肩微顫,眼淚浸溼了鬢角。
迷迷糊糊間,錢小沫隱隱約約能聽見客廳裡有人爭吵的聲音。
她知道是雷銘和連榮麟,嗡嗡嗡的,她什麼都聽不見,也不想去聽。
漸漸地,不曉得是錢小沫的幻覺,還是又來人了,客廳裡說話的聲音多了起來。
有男有女。
錢小沫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最終在藥效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熟睡了。
客廳嘈雜了一個小時後,又恢復了安靜。
連榮麟收到封短信,說是錦麟地產出事了,他急急忙忙便走了。
可是當他下樓上車後,他又翻出了那封短信,匿名,又被屏蔽的號碼——
“六點,東郊。”
連榮麟知道是組織的人在聯繫他,於是他一咬牙,駕駛着邁凱倫揚塵而去。
留在公寓裡的雷銘,沒多久也收到了短信,同樣出自組織之手——
“想知道我是誰,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短信內容表示稍後會繼續聯繫雷銘,他按兵不動的思量着組織人員的心思。
果然不出他的意料,徹底和顧琪雪斷絕關係後,組織果然開始有動作了。
這要是不能說明顧琪雪是組織的人,又能說明什麼呢?
但是,顧琪雪,組織,他們又是爲了什麼?
雷銘還來不及想明白,第二封短信很快就來了,一個時間,一個地點。
是要見面,還是陷阱?
雷銘看了眼臥室的門,想着錢小沫,哪怕是龍潭虎穴,爲了她,雷銘也必須去!
想罷,雷銘抓起了自己的外套,大步流星地衝出了連榮麟的公寓。
如此一來,公寓裡,只剩下錢小沫一個人了。
她模糊間聽到的男男女女的聲音,果然只是幻覺。
光陰交錯,客廳掛鐘的鐘擺勻速的左右搖晃着,很快,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窗外華燈初上,公寓裡一片漆黑,錢小沫還沒有醒來。
五點半,這個時候,連榮麟應該已經趕到了東郊,而雷銘,也該趕到了西郊。
相距十萬八千里的兩個相反地方,能遇見發短信給他們的人嗎?
這個答案,是否定的。
因爲發短信給他們的人,此刻已經站在了連榮麟公寓門外!
一雙熟悉的黑色皮靴高跟鞋,一雙爲了作案不留下指紋的黑色皮手套,Sherry緊抿着豔紅的脣角,熟練地輸入了連榮麟密碼門的密碼。
咯噔一聲響,門,開了。
Sherry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一束窗外的亮光正好照在她的身上。
黑色大衣外套裡,是黑色的緊身皮衣皮褲,腰上彆着武器,依稀可分辨出匕首和槍支的輪廓。Sherry沒有開燈,徑直走進去,靜悄悄的房間裡,彷彿一個人都沒有,落針可聞般的死寂。
但是她知道,直走到底的臥室裡,睡着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今晚她的目標!
Sherry站在臥室門外,輕輕地推開了門,看着牀上錢小沫的輪廓,她長鬆了口氣。
不錯,連榮麟果然按照她的話,給錢小沫下了藥。
Sherry放心大膽地走進去,站在牀邊,掀開了被子……
錢小沫一點知覺都沒有,背對着Sherry睡得昏天黑地!
Sherry滿意的笑了笑,確認牀上的人是錢小沫後,她順勢摸出了腰間的手槍,裝上了消聲器。
“錢小沫,誰讓你這麼不識擡舉,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壞我們的好事!不殺你,他們就會殺了我!所以……你死了也不要怨我!你還得感謝我,爲你準備了毫無痛苦的死亡方式!”
Sherry給槍上了膛,穩穩當當地將槍口對準了錢小沫,輕蔑一笑。
“再見了!”
話音落地,扳機扣動,咻咻兩聲,就像是穿梭在夜晚裡的一陣風似的,輕盈不着痕跡。
窗外依舊是燈火璀璨,鄰居家裡開着電視,一家人圍在一起吃着晚餐,如同平常的日子。
可是,黑暗中刺鼻的血腥味,卻在無聲中哀嚎着——
這是,愛情最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