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一聲——
簡唸的心在狂顫,但他卻絲毫沒有表現在臉上。
偌大的餐廳裡,聽不到一絲的動靜,好像所有人的呼吸都凝滯了。
簡念手心滿是黏糊糊的冷汗,握不住筷子,稍不注意筷子就會掉落,但他卻死死地緊握着筷子,好像筷子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而感覺再用一絲力氣筷子就會斷裂。
“如果要用武力直接解決雷銘,我們又何必等到現在?”簡念故意在兜着圈子。
“如你所說,我們在等待機會。”奎因晃了晃手裡的酒杯,“我不想犧牲太多的兄弟在這件事上,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你回到雷銘身邊,趁他不備,殺了他!省時省力。”
簡念冷冷一笑,譏諷道:“父親大人害怕麻煩?還是說,之前幾次的行動都被雷銘化險爲夷,父親大人膽怯了,認爲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混賬東西!胡說八道什麼!”
奎因頓時盛怒,猛地將酒杯砸在桌上,沉悶的響,酒杯裡的猩紅液體劇烈搖晃着。
簡念依舊不卑不亢,他要的,就是奎因的盛怒!
“既然父親大人不是忌憚雷銘,那又何必藏着掖着來對付他呢?”
“難道你現在這樣做,不也是藏着掖着?”奎因反脣相譏。
簡念毫不示弱,不動聲色放下手裡的筷子,心靜如水,“不一樣,至少最後的決戰,我絕對不會躲在黑暗裡,絕對不只是在雷銘背後捅刀子這麼簡單而已。我不會讓他死得這麼輕鬆!”
沉默,奎因沒有開口。
“更何況,父親大人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是嗎?”簡念意味深長地脫口而出。
這一次,換成奎因的心坐不住了。
他的心有點慌張,詫異地問道:“你在說什麼?”
簡念微微揚起脣角,目光迷離,“你覺得呢?”
“你們都出去!”
奎因一聲低吼,餐廳裡除簡念外的其他人都恭敬的退下了。
離開前,Martini還有意瞥了眼簡念,若有所思。
餐廳的門合上,奎因立刻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你小子到底在說什麼?”
“父親大人很清楚。”
“別給我玩文字的遊戲!把話給我說清楚!”奎因怒吼着。
簡念挑了挑眉,雙手交叉着放在桌上,目光直視着奎因,“父親大人真心想要一個人死,那個人是不可能活到下一刻。可是爲什麼,偏偏就是雷銘,父親大人對他和錢小沫屢屢動手卻屢屢失敗,究竟是他們的運氣太好,還是父親大人有意在放他們一馬?”
奎因神色陰沉得令人不懂,“你想說什麼?”
“你不是想要雷銘死,你只是想要雷銘手上的一樣東西。”
簡念說着,身子微微向前傾,目光堅定不移地直視着奎因,第一次,他覺得自己能看透奎因心中的銅牆鐵壁。而奎因卻很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時時刻刻都會被人傷害,遍體鱗傷的感覺,讓奎因十分不自在。
“那你倒是說說看,是什麼樣的東西?”奎因就不信,簡念知道這麼多。
簡念略微頓了頓,又坐直了身子,挑着眉,“這個我倒是不知道。”
“不知道?”奎因半信半疑。
“是,因爲這只是我的推測。”簡念說得坦白。
這一點,其實簡念很早就有想到,甚至他還對雷銘和連榮麟隱瞞了。
奎因審視了簡念片刻,似乎鬆了口氣,“既然你知道,又何必說出來?我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你完完全全可以用你知道的事情,來要挾我啊?”
“我說過了,父親大人,我是和您同一條戰線的。我知道想要重新得到父親大人的信任,是一件比登天還要難的事情,所以,我必須先要端正表明自己的態度,我已經將所有的底牌攤放在了您的面前,任由父親大人裁奪。”
奎因再度沉默,片刻,他問道:“既然雷銘讓你回來,你又準備收集什麼信息給他呢?”
“自然都是無關痛癢的。”
“無關痛癢的信息又怎麼能取得雷銘的信任?”奎因說着,似乎是已經相信了簡唸的樣子,“我會安排一場行動,表面上是想要刺殺錢小沫,但實際上,只是爲你製造機會,明白?”
簡念自然明白奎因話裡的意思,可是話外是什麼意思呢?
是已經相信他了,還是換了個花樣在試探他?
“我明白。”簡念只能硬着頭皮答應。
“很好,休息一晚,明早就出發吧。”
奎因說着,放下了酒杯,摁了摁電動輪椅的按鈕,幽幽地背對着簡念離開了。
簡念恭敬地起身頷首,冰冷的眼眸裡卻沒有絲毫的希冀和暖意。
隨後,簡念拉開餐廳的門,門外依舊站着Martini。
“東家剛纔吩咐的,讓我跟着你。”
簡念剛出來,Martini立刻迎了上去。
簡念冷哼道:“就算沒有他的吩咐,你也會跟上來吧?”
Martini的臉色微微一黑,勉強笑道:“以前,你對我不是這個樣子的。”
“以前,你也不會這樣對我。”
兩個人說得意味深長,話裡有話,旁人根本聽不懂。
就連他們兩個人之間,也未必聽懂了對方的話。
Martini一直懷疑簡念就是連榮麟,這句話只不過是在試探他而已。
簡念卻根本不知道Martini有這樣的念頭,說的那句話也不過是在單純的譏諷她唯利是圖罷了。
“少東家,你知道我的兒子現在還在東家手上,我不得不……”
“兒子叫得親熱,卻也不是你親生的。”簡念狡黠地看着她,冷嘲熱諷地笑道,“不見你平時對你的兒子有多好,現在,又成了你往上爬的冠冕堂皇的藉口……一條生命就這樣被你踐踏,虧你還好意思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Martini嘴角的笑意漸漸掛不住了,索性撕掉了最後的這層僞裝,“生命被踐踏?生命原本就是用來踐踏的!如果東家聽見你這樣的言論,你覺得,你的生命還能活多久?”
簡念沉默,面不改色地離去。
Martini的臉色更加陰沉,扭着水蛇腰,踩着細高跟鞋妖媚又冷豔地跟在他身後。
前面的僕人立刻拉回了大門,冷風立刻穿堂而來,刮在簡念滿是紗布的臉頰上,吹起了他的衣襬,又被簡唸的皮靴一腳踩碎。Martini精緻超有女人味的大波浪捲髮在風中翻飛中,濃郁的芳香是誘人的魅力,如同罌粟,她咧嘴淺笑,整個世界都在她掌中揉碎。
兩個人的目光都堅毅又冰冷,像是飛射而出的子彈,讓人不寒而慄。
新的篇章開啓,簡念走上了一條不歸的絕望之路,但爲了報仇,一切都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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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高昂着擡頭望着眼前的一角之天,狠狠在心裡咬着,值!
……
當天晚上,奎因告訴了簡念這次的行動方案。
這次的行動,相當於奎因配合簡念演了一場戲,但,簡念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奎因會這麼快相信他?而且還肯配合自己行動?
擱在以前,簡念或許不會質疑,但是現在,在簡念背叛了奎因之後,簡念實在不信奎因還能如此不計前嫌。尤其是簡唸對奎因的瞭解,一個善變多心又敏感的人,他到底在這次行動背後又暗藏了什麼?
簡念不得不多想,想了整整一夜沒有睡着。
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僕人前來伺候簡唸的時候,他還是筆直地站在窗前。
“少東家,出發的時間到了。”一個黑衣人在門口呼喚。
簡念不言一語,只是轉身離開了房間,房門外,Martini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有說話,前後腳的上了車。
這一次,簡念沒有被蒙雙眼,看着車窗外的景緻,他很清楚這裡也只是骷影盟的基地之一。而他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就是來的時候,直升飛機降落的地方。
如同來的時候那般,在轟鳴聲中,簡念又回到了深海市。
當直升飛機降落在停機坪,螺旋槳還未停歇,轉動的聲音讓簡念心煩意亂,看着窗外,還是原來的樣子,他心中頓時覺得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沒有離開,沒有計劃,更沒有復仇。
只可惜,這只是生活的假象。
接簡唸的車子已經停在了一邊,下了直升飛機,簡念未作停留直接鑽進了車子裡。
“回家!”沙啞卻不失幹練的聲音。
司機明白,這是回簡念自己的家,不是回老屋。
簡念已經不想再回到老屋去,那裡有夏沁,更有錢小沫的影子,他統統都不想面對。
車子急速地飛馳在深海市的路上,寒風依舊凜冽,化雪的時刻總是刺骨的冰冷,越是此時,道路上越是沒有人跡可循,哪怕深海市是經濟發達的城市,也挨不住寒冷冬天的吞噬,一片蕭索破敗的感覺。
“父親,我已經到深海市了。”
剛進車子,簡念便立刻撥通了奎因的電話,像極了一個乖巧的孩子。
電話傳來奎因低沉悶啞的嗓音,聽不出有任何的情緒,“很好,按照原計劃行動。”
“請父親大人放心,我一定圓滿完成。”
“我很期待。”
尾音,夾雜着似有似無的嘲諷之笑。
簡念敏銳的捕捉了下來,電話便在這個時候斷了線。
“我會協助你。”Martini的聲音響在簡唸的身旁。
他收起了電話,根本不屑和Martini再多說一句話。
簡念看向窗外零星的行人,蹙了蹙眉,深海市,這麼安寧的城市,即將要躁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