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琨不再說話。
如佳打開了話匣子，也是不吐不快。“魏晉玄學之風大行其道，儒學在意識形態的主導地位被動搖。”
“儒學提倡有爲。修身、齊家、立業，進而演變成忠國愛民的‘仁、義’思想。”
“玄學提倡無爲。放任自然則無愛；崇尚虛無而不義。動搖了農耕社會的政治理論基礎。提倡無爲是捨棄忠義，逃避社會責任。”如佳悲傷的說着。
劉琨不解，問道：”那爲何近來玄風盛行？”
“曹魏是最早通過政變上臺的朝代，他反思了王莽的失敗，在思想上打壓士大夫，而在物質上卻給於一定的滿足。一手打壓，一手妥協。”
“在曹操死的前一年，漢大夫在許都兵變，曹操盛怒，召漢百官，令救火者左，下救火者右。衆人以爲救火者必無罪。曹操卻以‘不救火者非助亂，救火乃實賊也’，把選站左邊的百官全殺了。我認爲這是清談興起的一個重要原因。不知情的人和做好事的人要被砍頭，世人從此誰敢議論國事，只有清談逃避。”
玄學清談第一大家就是何晏，曹操霸佔了何晏的母親，把何晏從小養在曹家，如親兒子一樣寵愛。在曹丕上臺以後，對親生兄弟都殺的殺，防的防，對他這個假兄弟更是無情無義。何晏開創的玄學思想更是以清談、避禍爲主。他的‘以無爲本’就是告訴他的假哥哥，自己帶頭無爲無慾，放任自然，希望曹氏放他一馬。
劉琨玩味着如佳的話說道：“何晏博學多才，或許開始只是爲了保己，可他最終的玄學理論是博大精深的，不是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
劉琨接着說：“就像魏朝的竹林七賢，也是很贊同何晏的大多觀點。你對玄學真的是隻知其表。”
“他們最擅長是裸奔，**娛樂，行爲荒誕不羈。是的，他們心理上或許是痛苦的，他們的表現是告訴司馬家，他們代表士族對司馬家的行爲不配合，但也不干擾，士族紛紛效仿。七賢的頭領嵇康被司馬昭砍了，其他人都老實配合了。”
劉琨笑了：“你今天是被石崇刺激了，對士族的評價太極端，對玄學的看法也太片面。就算你說的有些道理，可是天下一直就是這樣的，哪朝哪代也要保護士族這個羣體，否則皇帝豈不真成了孤家寡人？”
如佳又生起氣來，說道：“我對你們士族已經很客觀了，要是叫我們那時代……，叫後人說，你們就是寄生在人民身上的官三代、官四代。你們寄生在人民身上，玄學就是你們給自己找的理論根據。提倡無爲，放任自然，崇尚虛無，故弄玄虛！”如佳越說越來氣，簡直要破口大罵了。
“叫後人說？沒想到你還是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啊。我越來越懷疑你父親就是個算命的。”
這說倒把如佳氣了樂。“對，我就是前知五百年，後知上千年！”
“好，你倒說說，到哪朝哪代就沒有士族特權了？”在劉琨眼裡，這個時代不會出現，永遠不會有。
“說了你也是不懂。”如佳想了想，還是不說吧，說多了讓他懷疑自己。
“不，不，你一定要說，我理解能力超強的，你快說。”劉琨反倒來了勁。
如佳被劉琨逼着，靈機一動，計上心來。說：“好，讓我算算。”說着，裝模作樣的數起了指頭，還閉上眼。
劉琨見狀，心中大樂，看來如佳心情好轉了，現在已經開始編故事了。好，看你能編出什麼。劉琨有經驗，只要耐起性子聽女人說話，她們的心情大多會好起來。
劉琨笑而不語，看着如佳表演。
一會兒，如佳睜開眼，說道：“我功力尚淺，但也模糊算了個大概。”
劉琨差點笑出聲來，心說：編，你就胡扯吧。嘴裡卻說：“快講，快講。”
“大約三百年以後，那時是唐朝，選官變成了公開、統一的考試，考上的做官。但那時還有士族，而且我們崔家是第一高的士族。”
“那以後大約再過四百年，那時是宋朝，就基本沒有士族了，完全是公開的考試，考上才能做官。所以從宋朝以後，就杜絕了官三代、四代現象。在此之前，常有父子丞相，兄弟丞相，甚至父子、兄弟好幾代，在宋之後基本沒有了。丞相的兒子考不上，連個小官也不好做，就是考上了，也是從小官一級一級做起。不像現在一等士族家的青年，二十多一入世就是四品高官。老爹還沒退，兒子也都一品了。考試製度下，父子進士就極難了，父子丞相更是鳳毛麟角。”
“哇，我知道你要編故事，但仍然沒有想到你能編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情節來。其實漢朝也有考試，最後還不是偏向士族子弟。”劉琨大笑着說。
“不要笑。”如佳有點急，“首先，是公開的閉卷考試。更重要的是隻考經書，全是聖人所言，答案就近乎唯一，考官不好歪解文章。還有對於選上的文章，考官要寫上大段評語，也增加了考官作弊的難度。最後，是對於選上的人才，皇帝要最後把關，需要重考一次。你想，皇帝給自己選奴才，當然不會作弊了。”
如佳說完看着劉琨，又說：“怎麼樣？我編的故事動聽嗎？”談到科舉制，如佳甚至認爲她比二十一世紀的“選舉制”都要清明。因爲沒有選舉資金，選舉是寸步難行，一個政客得不到大企業的欣賞，他連個市長都沒錢去選，連起步的機會都沒有。
劉琨含笑道：“你的願望非常好，可是我告訴你，就是現在選官實行考試製度，最終大多數官員，還是要由我們士族來擔任。”
“爲什麼？”如佳不解的問。
“你想想，現在書多貴，不要說百姓，就是一般富足的地主家又能買幾本書。好的文章需要引經據典，即使只考《六經》，但他還是要看大量的書才行。寒門還是很難出貴子啊。”
如佳被說得啞口無言。以前認爲，唐朝以前沒設科舉制，是政治文化沒達到造成的，聽劉琨這麼一說，也對。物質、生產力沒有達到這一高度也不行，魏晉怎麼能跟大唐比生產力？沒有印刷術，書籍又要貴成什麼樣子。看來自己還要認真的研究這個社會。
“雖然你說得是天方夜譚，但卻表現了你善良的願望，還是好有趣。”劉琨一看如佳又沉下臉，趕緊安慰一番。
如佳是又好氣又好笑，說道：“我說了，再給你個腦袋，你也聽不懂。”
“算你說的士族以後會消失，我是真沒聽懂。不過你對儒、玄的比對，對玄學的批判我是聽懂了。不過你是抄襲的，裴?大人就持你的觀點。裴?大力提倡‘崇有論’。認爲提倡無爲，會擾亂朝綱。”
如佳想起來裴?在玄、儒合併的歷史上是個有名的人物，也來了興趣。說道：“我能拜訪他嗎？聽聽他的講課。”
劉琨臉一沉道：“他剛剛去世了。他剛年過三十！由於才華出衆，又是賈后的親屬，不到三十就已經是副相了，和張華共撐朝廷。張相爺已經七十，裴?很快就能做丞相了，可惜啊！張、裴二人都因保護太子不利，被趙王殺了。”
劉琨接着說：“裴大人反虛無，反無爲，他若能常期秉政，朝風必將爲之大振。可恨、可惜啊！”
如佳感嘆道：“這也是大晉的天命吧，魏朝一直外有蜀、吳強敵，生存是最重要的。所以意識形態，道德很難改觀。大晉卻有充足的時間，可惜啊！”
劉琨伸出手，想拉住如佳，如佳卻下意識的往後一縮，睜大眼睛看着劉琨。
“我會保護你，不管將來有多大的危險。”劉琨深情得對如佳說。此時他已被如佳的智慧和善良深深吸引住了。
下一章
當如佳一行來到洛陽城門前是，天空已經被染成黑色，而他們的車卻被堵在吊橋邊，進不了洛陽城。
劉琨下車，走近一看，原來是禁軍護衛司馬雅騎馬在吊橋旁指揮士兵進城。司馬雅與劉琨早就相識，也知道劉琨兄弟是趙王世子的紅人。一看是劉琨過來，趕緊說：“劉大人，大事不妙，淮南王帶兵圍攻趙王府，我奉命前來支援。”
劉琨得知城內戰火又起，匆忙回身，對車伕說：“城內動亂，你把小姐帶到咱們‘清風’別墅去。”
如佳掀開門簾看着劉琨，劉琨對如佳說：“你先去我城外別墅一住，我要去支援世子。”說完劉琨從車廂裡拿出一柄寶劍就向城門跑去。劉琨走到司馬雅身邊說道：“借我一匹馬，我先進城。”司馬雅讓身邊騎士讓出一匹良駒，劉琨飛身上馬，搶先衝入城門，軍士紛紛擠出空隙，讓劉琨策馬而入。
筆者語：九品中正制本身是對兩漢‘察舉制度’的規
範。不得不說他是舉孝廉，選秀才制度下的
最高方法。察舉制最大的弊端是－－－人的因素
太大。九品中正制沒有擺脫這一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