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已經往外走了,聽見他喊我,我纔回過神來,也跟着起身走出門外,而就在我腳落地時,回頭間那輛地鐵瞬間變得破舊不堪,鐵皮翻出,整個地鐵站瀰漫着鐵鏽味。
跟着老爸一起走出陰暗的地鐵站後,面前是一座斷橋,下面就是紅燈綠酒,暗紅色的燈籠在各種電線杆和建築上交錯,萬道電線上纏繞着血紅色的綢緞,迎風飄揚。
我不禁感嘆道:“這就是放在人間也是一個好地方。”
老爸伸手往我後腦勺拍了一下,說我這是做白日夢,然後就直接從崖邊上跳了下去,泛白的腦袋漸漸變小,我也跟着跳了下去,卻沒有安全着陸,而是直直摔在了別人的店鋪前。
我咳出幾口灰,緩緩起身把身上的灰拍掉,擡頭就看見老爸笑的一臉得意。
鬼市雖然寧靜,但是也像人間一樣有着反面角色的存在,那也就是我們要收的惡鬼。
看着來來往往的扮作人類的鬼魂,其中還有幾個真正的人誤入,他們似乎也玩的很開心,我和老爸直接去了一家露天燒烤鋪坐下,觀察着惡鬼的動靜。
老爸忽然盯着一個女人,說那個就是惡鬼,我點頭,也看向那個女人,她打扮的妖豔無比,粉底厚厚的都能薰死人,更別說還是一個惡鬼,動起手來估計更厲害。
就在那女惡鬼伸手挽上一個人類的胳膊時,老爸甩出紅線銅錢,將那女鬼和人一起圈住。
我也抽出黃符念訣,迅速朝那女鬼額頭上貼去,沒想到那女鬼挺厲鬼,長袖一揮就將黃符搗碎,露出青白的手,猛地掐住那個男人的脖子。
這下可好,一旦惡鬼掌握了人命,我們就不能輕舉妄動,但是在必要的時候,也許可以棄卒保帥。
老爸已經出手,萬道黃符如同鐵片一般直直劃破了那女鬼的身子,女鬼的*滑落,露出猙獰的面孔,朝老爸飛去,我挽起劍花將她砍落,老爸的黃符鐵片攻勢則更加猛烈。
那女鬼也奄奄一息了,我搖起招魂鈴,將她收納其中,卻不想那個被女鬼掐住的男人卻紅了眼,拿起一旁攤鋪上的刀子就朝老爸揮去。
說時急那時快,我離老爸的距離很遠,需要五步才能跑到,而就在我第三步落定時,老爸的手臂已經出現了一道血紅的傷口,血液迅速奔流,我一腳踹開那個男人,怒火攻心,拿起腰後的匕首就往他身上捅去。
就在匕首離男人的胸口只有幾釐米時,老爸卻拉住了我,我回頭,只看見老爸對我笑着搖頭,嘴角溢出殷紅的血液來,我伸手扶住快要跌倒的老爸,手上沾滿了老爸手臂上的血,我這才感受到老爸的生命在流逝。
也許是老爸的血充滿靈力的緣故,一路上沒有鬼魂再來進行騷擾,我便帶着老爸回到了譚宅。
譚宥勝已經醒了,此時正坐在沙發上喝茶,擡頭正好看見我扶着的老爸,老爸此時身上的血已經完全侵溼了衣服,額頭也因爲在路上而受了傷,半張臉都佈滿了血液,譚宥勝瞬間從沙發上站起來,幾步就把老爸給扶了過去,放倒在沙發上。
我也險些脫力,身上沒有受傷,只是心裡很難過,看着譚宥勝拿着醫藥箱在那裡忙活,我只能默默坐在地上看着,我不會醫人,去幫忙也只能添亂。
最後譚宥勝朝我喊了一聲:“送他去醫院!”
我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和譚宥勝一起扶着老爸搭車往醫院去,老爸身上的血雖然已經被清理了不少,但是傷口卻又重新開始冒血,看着老爸沒有一點顏色的嘴脣和那張慘白的臉,我險些哭出聲。
老爸的呼吸很微弱,如果不能儘快止血的話說不定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但是這該死的車卻開的異常慢,我扯着嗓子朝那司機吼,要他開快一點,他卻說堵車。
我望着窗子外一輛輛車鋪成海,咬牙打開車門背起老爸就開始往醫院的方向狂奔,譚宥勝罵了一聲後也跟上了我。
背上的溫度似乎在漸漸失去,我腳下使的力也更快,快的彷彿已經不是我的雙腳,耳邊的風在呼嘯,吵鬧聲在沸騰,一波一波被淹沒,我像是騰雲駕霧般揹着老爸朝那醫院飛去。
等到醫生把老爸送進了急救室,我還久久不能平靜,不止是急促的呼吸,更是瀰漫整個心臟的慌亂與不安。
老爸在之前不是沒有受過傷,但哪一次都沒有這一次的嚴重,而且還是發生在我的面前,那種即使擁有力量但還是會上涌的無力感真的讓人覺得悶痛,如同被一個軟軟的錘子敲擊一樣,雖然不疼,但是心裡卻是極其難過的。
我還是不夠強。
我要變得更強,強到任何人都無法傷害我身邊的人,無論是老爸還是譚宥勝,甚至我曾經的那些友人,我都不會讓他們再次受到傷害。
陸沉和楚瑜留給我的苦痛已經填滿了我的整個心,楚瑜死了,在我和段復還沒有踏上游輪之前就已經死了,我看見那面鏡子時就已經有了一種強烈的不安,但我總是試圖躲避那個可能性,直到一個月前,戚源親口告訴我。
雖然當時已經決定了要不回首過去,但我還是做不到,有些記憶有些感覺是你怎麼樣也無法抹掉的。
陸沉灰飛煙滅的場景直到現在我還記得,我不想再讓悲劇一次次的上演。
唯有變強。
看到老爸那慘白的臉上露出笑容時我更加堅定了這個信念。
老爸身上的傷要靜養幾個月,這期間我則要暫時接替老爸收鬼的職責,也算是正式踏入準接引人的第一步了。
我把銅錢木劍黃符全部綁在了身上,擡頭看着浩瀚夜空,微風徐徐,街道上的鬼魂四處飄蕩,此時兇相畢露。
我在額頭上綁着一個紅帶子,那是老爸說的,頭上綁着紅帶子會保平安,我不信,但還是繫上了。
黑色的街道悠長,一個個惡鬼如狼似虎,我微低身抽出那把長木劍,凌空斬下!
幾年後。
S古城的郊區空氣總是那麼好,我躺在稻草垛上,嘴裡叼着根稻草,眯着眼看着陽光,那裡有個黑點。
開車的人往上喊了一聲:“於泠啊!你也該下來了吧?你都躺差不多一個小時了!”
我砸吧砸吧嘴,繼續愜意的躺着,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再加上身下有熱熱的稻草就更舒服了。
我順便翹起了二郎腿,哼起了小曲兒,現在我們正搭着順風車,正巧順風車上有稻草垛,性情使然,我就翻身躺了上去,不得不說這稻香味還挺好聞的,底下幾個開車的都急的不得了。
“行!等會我們到了那什麼客棧我就下來。”我張嘴嚷了一聲就閉上了眼睛,這幾天連夜趕來這裡,都幾夜沒閤眼了,現在天氣好,又有自然風,不睡就是傻。
但事與願違,想補覺的美夢破碎,我翻來覆去又是睡不着,看來是熬夜慣了,一個挺身站起來,我就跳下了車,搶了駕駛座就加速往前駛行。
被我擠到一邊的白宇不滿的直哼唧,看着前方的泥濘小道問道:“你說的那個段復就在前面?”
我點頭,腳下踩油門的力氣更大,不過這拖稻草的電動摩托也真是上了年月,不禁行駛速度越來越慢,而且還發出蒸汽機的那種噪音。
等到我和白宇到了那個古城客棧的時候,李一奇和段復就站在門口,我迎上去時卻在那院子裡看見了劉琛和沈夢媛,時隔這麼多年,他們兩人又顯得特別親暱,大概是在一起了。
劉琛正牽着沈夢媛隨着老闆看院裡的梅花,就那麼一回頭,他望着我就笑了起來。
看見劉琛我只感覺心底的懷念上涌,五年了,再一次見到劉琛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也不知道是我變了還是他變了,我們只是視線相接,然後禮貌性的笑着,什麼也沒說。
李一奇把身上的大厚襖裹緊率先跨過門檻走近了客棧裡,我也直接進去上了二樓,這個客棧也算是我的落腳地了,裡面齊刷刷的都是鬼魂和各種我正在研究的陣法。
關上房門,伸手展開一張布便將那些鬼魂吸了進去,收拾好陣法後,我這纔再次出門,正好撞見劉琛,他似乎是刻意來的,臉上沒有絲毫驚訝,還是那抹我熟悉的笑容。
我把雙手插在兜裡,哈着幾口氣,雪地雖然積的不深,但天氣卻越來越冷,幾隻鳥兒偶爾叫着,劉琛也終於有了動靜。
他停下腳,我也望向他,他身上是居家服,戴着眼鏡,一副良好男人的模樣,不知不覺中,他身上似乎有什麼已經改變了。
我伸手摺斷一枝梅花,擡眼就看見劉琛那張已經沾染了歲月痕跡的臉,他的眼角也出現了些許魚尾紋。
“最近你的事蹟在我們那裡傳的挺厲害的,看來我現在已經趕不上你了,只能望洋興嘆了。”劉琛微昂着頭,然後又低下頭嘆了一口氣,那樣子像個老人。
我深知不會回到過去,淡淡答道:“只不過是心無旁騖罷了。”
劉琛哈哈笑了幾聲,我捏着梅花的骨朵問道:“你現在應該沒有再收鬼了吧?”
“我都三十二了,夢媛又開了家服裝店,爲了她,我也不會再出去冒險。”劉琛微抿起脣,依然是那副笑容,恍惚間五年前的劉琛和現在的劉琛重疊,我抿抿脣把梅花扔到地上後就說道:“那你就好好的過普通人的日子吧。”
我沒有去看他的表情,轉身就走了,正好看見沈夢媛穿着紫色長裙朝這裡跑來,她和我擦肩而過,不用回頭就知道他們兩個人一定會相擁。
段復正站在廊檐下,望着我,我笑着走向他,然後就順路一起去客廳準備吃午飯了。
段覆在四年前就已經金盆洗手了,現在是我的助手,但一身絕活還是沒有落下,有時候解決添麻煩的人還得靠他。
至於白宇和李一奇是在幾個月前遇上的,正好他也們要找彼岸花,就暫時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