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娘,快將飯食備好。?”那漢子搶先幾步,向屋內喊着,回身又對遠航說道:“公子請進。”
“不必客氣。”遠航客套一下,站在了門外。
門內出來一個女子,見到院內幾個陌生人,一時愣在那裡,望向那漢子。
那漢子笑着說道:“這幾位公子應允將馬匹借與我們,稍後再去便來的及。”
那女子應了一聲,點點頭說道:“不要誤了二弟的大事便好。”
“不會不會。”這漢子笑道。
“幾位公子屋內請,民婦已備好稀粥。”這女子轉身進了屋,遠航等人跟了進去。
一天沒有吃到熱乎的食物了,遠航覺得這稀粥堪比美味。吃飽後便在這屋內倒頭睡了過去。
臨近午時,衆人醒了過來,將睡眠補足後,覺得渾身舒服多了。
遠航與付亞史湊在一起商議起來。門外那漢子拍拍門,走了進來。
“這位公子,我們此時出發,可好?”
“好,這位大哥,我們的馬匹脾氣怪異,怕是不好駕馭。”遠航一笑,說道:“勞煩大哥爲我們尋來幾件布衣,便由我們趕車吧。”
“哎呀,這如何使得。幾位公子肯將馬匹借與我們,我們便感激不盡了,如何還敢勞煩諸位。”那漢子連連擺手說道。
“無妨,你去尋來便是。”
那漢子推辭不過,轉身出去。遠航將眼罩摘下,又令衆人將頭髮改成尋常百姓樣式。
片刻後,那漢子抱着布衣走了進來。衆人換上,冷眼一看,便是一羣莊家漢子,只是付亞史顯得白淨了一些。
將馬匹套在車上,遠航看的心疼。這可是烏雲踏雪啊,居然被套上拉車。
準備妥當後,一行近二十人分乘六輛馬車上路了。一路說說笑笑,遠航很快便與這漢子熟悉起來。
“這些留與你,留與令弟大喜之用。”遠航從懷中摸出一大塊銀兩,塞在身旁那漢子懷裡。
“公子不可。”那漢子哪見過這麼大銀子,剛要推辭,遠航又向前推去,說道:“你若不留,豈不辜負我一番心意,那便權當早上粥食的錢兩。”
“那便謝過公子了。”那漢子見推辭不過,將銀子放入懷中,心中對遠航多了不少好感。
臨近黃昏,眼見便要到了地方,身後傳來了馬蹄聲。遠航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畱博的官軍追了上來。
大隊官軍縱馬奔來,超過車隊後停下來,將車隊圍了起來。
最前有三位將軍,一人提着虎頭大刀,回馬盯着這面。另兩人一人使槍,一人使着一對燕尾鉤。
“你等何人?”手中握槍的那個將軍向前一提馬,用槍指着最前面的刀紫。
遠航在第二輛車上,同車的那個漢子急忙跳下去,跑到前面,彎腰說道:“回將軍,我等是小山村的百姓,明日是我家弟弟大喜之日,今天趕去前面李家坳迎親。”
那將軍打量了這漢子一下,問道:“車上都是你村之人嗎?”
那漢子回頭望了一下,遠航坐在車轅上淡定地望着他。
“回將軍,都是小的街坊四鄰,隨小的前來迎親的。”那漢子想到這隊官軍或許是爲遠航等人而來,心中雖有猶豫,還是應了下來。
那將軍回馬,對中間將軍稟道:“大人,是小山村的迎親隊伍。”
那將軍點點頭,對這將軍說道:“讓他上前來辨認。”
從這幾位將軍身後,走出一人。遠航眯眼一看,正是昨夜跑掉的三人中的一個。
那人並未注意趕車之人,只將注意力集中在車上,到了遠航身前連看都未看便到車後掀開車簾,向裡望去。
“回將軍,沒有昨夜之人。”那人昨夜被嚇個半死,只記得爲首的是個獨眼龍,根本記不清遠航等人的面孔。但又不敢說不記得,那樣守備大人還不宰了他啊。
“將軍,我們追趕了一日,皆不見那些人,難不成他們向着畱博而去了?”
中間的將軍想了下,說道:“畱博自有守備親自盤查,我等繼續追下去,若明日追不上,便回畱博覆命。”
幾位將軍調轉馬身,繼續向前追去,身後呼啦啦的跟過百十匹馬匹,踏的官道上灰塵四起。
那漢子抹了一把汗水,回到車邊縱上車轅坐下,望了遠航一眼。
遠航淡笑一下,趕着馬車行了出去。
趕到李家坳,那漢子給遠航等人安排了住處。遠航將那漢子拉住,有些過意不去,說道:“明日我等便要上路,怕是不能隨你回去了。”
那漢子吃驚地看着遠航,心道:你不回去,難道要我們拉車回去?
遠航接過啊金遞來的銀兩,對那漢子說道:“這些銀兩足夠你買馬匹所用,明日去買來,馬匹便歸你了。”
那漢子反應過來,一再道謝。遠航送走那漢子,對衆人說道:“我已打探清楚,向東十里有一岔路,可通白越縣,從那裡再轉北可達殷商城。我們明日饒些遠路,可躲過前方官軍。”
衆人點頭稱是,隨後各自入睡。遠航右眼還有淤青,拿出一塊麻布貼上膏藥,拍在眼睛上睡了過去。
第二日天色剛亮,衆人起來,收拾好隨身物品,與那漢子告辭後,牽馬走出李家坳,向東沿官道上路了。
行出十多裡,果然有一岔路向右延伸過去,遠航等人順着小路下來,一路快馬加鞭向前趕去。
行了小半天,這小路居然通到了一座山下。遠航指着那山說道:“那漢子說這山叫禿子山,看來真是沒錯,滿山也沒有幾棵樹木。”
“可是要上山嗎?”付亞史在一旁問道。
“不必,在山下饒過此山,前面不遠便到了白越縣城。”遠航向一側一指,說道:“走這面。”
幾人繞山而行,過了此山道路寬廣起來,急行一刻鐘,一座城池出現在前方。
“少爺,到了。”啊金向前一指,喊道。
“應該是了,我們進城。”遠航催了下黑子,幾人跑了出去。
這正是白越縣城,說是縣城還不如說是一個封閉的村莊。此城位於商齊交界處,又處在深山之中,遠離官道。最初是商國的城池,後來齊人越聚越多,反倒成了齊國的了。
遠航等人來到城下,擡頭望去,城池破舊不堪,也無人把守,便連那城門都已破損一半,另一半向內緊貼在門洞的牆壁上,估計也關閉不上了。
進得城來,道路凹凸不平,還比不得村莊的道路。兩側也無多少商家,一派蕭條之色,看的遠航直皺眉頭。
“少爺,這裡如此偏僻,也稱得上縣城?”刀紫牽馬走上前,與遠航並行。
流星在後面嚷嚷着,喊道:“還以爲有了好飯食,我都已經餓死了。”
“先找家客棧住下再說。”衆人向城內走去,不停的四處看着,卻沒找到一個寫着客棧的布愰。
“這位老伯,請問客棧在何處啊?”啊金攔住一個挑着擔子的老漢,上前問道。
那老漢打量一下他們,搖頭說道:“在這裡開客棧,那會血本無歸的,一年也不來一個外人,誰會去住客棧。”
“那在何處可以休息?”
那老漢想了想,向北街一指,說道:“那裡有家小酒館,也是城裡唯一的一家,你去打聽一下看可以住下不。”
啊金急忙謝過老漢,引着遠航等人向北街走去。
“在那裡。”啊金向前一指,一個破成碎條的布愰掛在前面,許是久不來客人,連它都懶得晃動。
幾人將馬系在酒館門前,擡步走了進去。屋內只有一個小丫頭,八、九歲的模樣。見到遠航等人進來,回頭用細嫩的聲音喊道:“爺爺,爺爺,來人了。”
“誰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一位白髮老者掀開擋簾,從後屋走了出來。
遠航上前見禮,說道:“老人家,我們從遠道而來,想在您這裡吃些東西,借宿一夜,不知可否?”
老者打量一下他們,問道:“幾位小哥打哪來啊?”
“我們從畱博而來,想去往殷天城。”遠航說完便後悔起來。
果然,那老者問道:“既然去殷天城,理應走官道,道路好走且近了許多,爲何繞到這裡來。”
“額,是走錯了路,只能在這裡暫住一夜,明日再趕路了。”遠航急忙從懷中摸出一小塊銀子,遞給老者,問道:“我們飢餓難耐,可有吃的上一些來?”
那老者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銀子放進懷中,對他們說道:“隨意坐吧,也只能做些簡單吃食了。”
一會功夫,老者端出來半盆餅子,一碗蘿蔔乾,半碗臘肉放在桌上。那小丫頭看着臘肉嚥了咽口水,扯着老者衣襟,喊道:“爺爺,我也要吃臘肉。”
老者回身摸着那丫頭的小腦袋,低頭說道:“清兒乖,那臘肉是給客人吃的,後屋還有蘿蔔條,你要餓了便去吃吧。”
“爺爺,爺爺……”那小丫頭拉長聲調,晃着老者。
“小姑娘,過來。”遠航向她招招手,將半碗臘肉端起來,說道:“這個我送給你了,拿去吃吧。”
那小丫頭看着臘肉眼饞,卻又不敢去接,躲在老者身後,露出半個腦袋看着遠航。
“客官,您吃,小孩子不懂事。”老者摟住小丫頭,一手揮着讓遠航拿回去。
“你這老頭,家中有肉卻不給孩子吃,難不成你要留着自己下酒不成。”刀紫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嚇的那小丫頭急忙將腦袋縮了回去。
“坐下。”遠航擡頭瞪向刀紫。刀紫指了指老者,恨恨地坐回凳子上。
“老人家,你莫怕,我這兄弟性子急些,卻不是壞人。”遠航笑着賠禮。
老者擺手笑道:“不怪,不怪。”
“敢問老人家,這裡如此蕭條,究竟爲何啊?”
那老者聽後,重重嘆了口氣,說道:“客官有所不知啊。”
遠航見其另有隱情,拉過一個凳子,說道:“老人家請坐下說。”
“誒。”老者應聲過來,坐在遠航身旁,說了起來。
“這裡起初山青水秀,百姓過着安穩的日子。原本歸屬於商國,商軍也駐軍在此,這不是商齊交戰,商軍調離此地,連守備都撤回了畱博,這裡便無人看管了。”老者搖了搖頭,接着說道:“城西三十里有座山,那裡有山賊百十號人,這裡有商軍時不敢過來,如今商軍撤離,他們便下山佔了這城,搶奪糧食,強收稅銀……”
“他孃的,豈有此理。”刀紫重重地拍着桌子罵道,將老者嚇的不敢說話。
“你閉嘴。”遠航瞥他一眼,回頭繼續聽老者講。
“他們每半個月便來一次,城中壯年也曾反抗過,只是敵不過他們,反倒被殺了幾十人。現如今,但凡腿腳利索的,幾乎都躲了出去,只剩下老弱病殘者,留在城中。”望了一眼那半碗辣肉,又望了望小姑娘,沉重說道:“今夜那夥賊人怕是又要來了,這臘肉本是留待交與他們的,我怎敢給孩子吃了。只是你們給了銀子,我才端與你們,他們來時我交上銀子,也可保我祖孫倆人無事。”
“他奶奶的。”這次遠航沒忍住,拍着桌子跳了起來。
“少爺,你……”刀紫擡頭看着遠航。
“你閉嘴,給我使勁兒吃,吃飽了給我殺光那幫賊人。”遠航氣的凌眉倒立,咬牙切齒。
“這也閉嘴……”刀紫嘀咕一聲,抓起乾糧塞進嘴裡,又抓起一塊臘肉,想了一下又放回碗內,將碗推到老者面前。
遠航平穩了一下氣息,拿起碗遞給老者,說道:“老人家您放心,不知也就罷了,今日被我們知曉,便不得不管。您將這臘肉給孩子吃了,待賊人來了,看我將他們殺光。”
那老者心有餘悸地說道:“他們可有上百人啊,你們……”
刀紫嘴裡塞着乾糧,不屑地說道:“那又如何,上百的官軍……”
“啪。”遠航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喝道:“吃都堵不住你的,給我閉嘴。”
“哈哈……”付亞史等人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