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得窗外的枝椏慌‘亂’搖擺,光禿禿的枝杈上連歷來吱吱喳喳的麻雀也不見了蹤影。
嚴冬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了。
裴南歌沒有想到,蕭武宥的請辭批准得異常迅速,這位正當年紀的血氣男兒竟然比上了年紀的裴老爺子更早獲得了准許。
蕭家一大家人早已收拾妥當先一步出發,唯恐在長安多留一刻所帶來的明槍暗箭。
歸隱山林是個極富詩情的詞,但越是詩情畫意的詞組,背後卻越是焦頭爛額,就比方說現在。
蕭武宥得到消息後率先出現在了裴府‘門’口,裴家老爺子幾乎都要把眼睛擱在了頭頂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表示自己多次請辭未能獲得批准的不滿。
胳膊肘往外拐的裴南歌笑呵呵地陪着蕭武宥安慰了老爺子幾句,無非就是一些老當益壯和聖上慧眼識珠的誇獎,老爺子怒其不爭地支開了孫‘女’,單獨跟蕭武宥商量了一番嫁娶事宜,而共事多年亦師亦友的裴老爺子毫不猶豫地同意了一切從簡的安排。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雖然是從簡,但應該有的禮數一樣也不許少。老爺子‘交’代了半天結果只換來蕭武宥一句“擇日不如撞日”,飛快地把良辰吉日定在了兩天後。
趴在‘門’邊偷聽的裴南歌沒忍住一個趔趄,筆直地跌進了屋裡,伏在地板上的她尷尬地瞄了一眼強忍着笑意的蕭武宥以及繼續怒其不爭的祖父,笑呵呵擡了擡手:“五哥,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這般着急娶我過‘門’?”
沒皮沒臉的事情她沒有少做,自然也就不會差了這當衆摔倒以及不顧矜持。
蕭武宥笑容不減,緩步走上前來朝狄趴在地上的小妮子伸出了手:“我倒是不着急,可我擔心有人等得急了。”
裴南歌癟了癟嘴,藉着蕭武宥的力道站起了身,說實話,在蕭武宥還沒有認可她接受她的時候,她確實着急過,但自從明白了他的心意之後,她反倒還不着急了,這麼久以來,她是真的從來沒有認真地想過成親這回事。
雖然她從來不承認,但事實就是,裴南歌的確是一個看起來懂事但還沒有完全成熟的小破孩。
不甘心看着自家孫‘女’就這樣被人拐走的裴寺卿很威嚴地咳了幾聲,果然換來了兩個晚輩的安靜。
但是老爺子還沒有開口,潑出去的孫‘女’就急忙歡快地表達自己的意見:“其實吧五哥現在已經不是什麼達官貴人了,算起來就跟入贅差不多了,所以阿翁吶,咱們還是一切從簡就好了,儀式什麼的簡簡單單的,我不累,你們也都不累!”
老爺子笑了,蕭武宥的臉卻青了,想他堂堂大理丞,放棄了所謂的虛名要跟一個小妮子遠走高飛過舉案齊眉的日子,結果卻被對方曲解成了入贅?
英明神武的蕭武宥開始感到頭疼,在經歷了一番深刻的批評和自我批評之後,他得出的結論是,一開始就在小妮子面前喪失了身爲未來夫君的主導權。
然而始作俑者裴南歌只是無辜地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瞅着蕭武宥的奇異表情。
“入贅?”李子墟和沈銘斐異口同聲的驚呼幾乎快要讓人誤以爲他們倆人是形影不離的雙胞胎。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曾經身爲蕭武宥下屬的李子墟在瞥見蕭武宥越漸鐵青的臉‘色’之後知趣地垂下了頭,急急忙忙解釋說:“我、我、我們之前說好了過來的,那個……大理寺準備給蕭兄踐個行什麼的……”
李子墟雖然說得誠惶誠恐,但微微揚起的嘴角泄‘露’了他忍笑忍得有多麼艱難。
素來沒有什麼尊卑觀念的沈銘斐已經笑得直不起腰:“裴南歌,你真的知道什麼叫入贅嗎……”
裴南歌繼續無辜地張大雙眼眨了又眨:“入贅難道不是他嫁到我家來的意思嗎?”
於是,一直忍着笑意的李子墟破功了,已經笑得直不起腰的沈銘斐乾脆抱着大柱子一個勁跺腳,只有裴老爺子和蕭武宥二人,依舊是那麼風輕雲淡從容自若,但不同的是,老爺子是因爲心滿意足,而蕭武宥卻是因爲悔不當初。。第一時間更新
蕭武宥適時地咳了幾聲,很是鎮定地問道:“子墟,你說的踐行是什麼時候?”
李子墟斂起笑意,看了看蕭武宥,又看了看裴南歌:“兄弟們覺得最好就這幾天吧……”
蕭武宥挑了眉:“後天以後可不行,我和南歌要行禮了。”
“啊!”李子墟最自然的反應就張大了嘴,“這、這麼快?”
他的這種反應落在裴南歌的眼裡可就完全變了一種解釋,聯想到不久之前李子墟上‘門’來找蕭武宥時的情景,裴南歌又自動把李子墟的反應歸類爲因爲自己心儀之人即將大婚故而遭受到了重要打擊。
產生了這種奇怪的思想之後,裴南歌笑眯眯地一個箭步上前挽起了蕭武宥的胳膊,那親暱的模樣似乎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他們的關係。
然後,她原封不動地用了蕭武宥選擇良辰吉日的那句話:“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既是踐行,那就定在今天吧,今天之後,五哥就不是大理寺的人了。”
李子墟皺了皺眉,看了一眼蕭武宥,似是在請示他的意見。
蕭武宥微微頷首,就連裴寺卿也跟着點了點頭,這樣一來李子墟反倒沒有改期的理由。
而裴南歌見着李子墟的反應之後則更是挽緊了蕭武宥的手臂,朝李子墟笑得很是詭異:“反正我也替大理寺出過不少力,乾脆也算上我一份吧,人多點也熱鬧些,你說對吧,李評事?”
踐行宴的當晚來了很多人,大理寺裡對蕭武宥一片赤誠的同輩們都到了,甚至裴高樞帶着刑部的幾個兄弟也來了。
席間喝得最多的是李子墟,一碗一碗的黃酒跟着他從每一個人身邊走過,他看上去很高興地朝着衆人敬酒,也看上去很高興地勸着所有的兄弟喝酒,他只是看上去看上去很高興而已。
他那稍不注意就擰緊的眉頭,根本就是哀怨。
裴南歌心裡忽然就糾結了,原先與李子墟勢不兩立的日子似乎還在昨日,這彈指一揮間,竟然就已經於他成爲了生死相‘交’的朋友,再彈指一揮間,他們馬上就要各奔東西,這麼想想,多少有些覺得時光的流逝未免太過匆忙,只留下讓人流連忘返的回憶。
但更令她糾結的卻是李子墟依依不捨的態度,很明顯是隻衝着蕭武宥一人去的。
於是裴南歌在心裡盤算着,究竟李子墟是什麼時候‘迷’上了蕭武宥,又‘迷’戀到了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