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歌幾乎想也沒想就跟着祖父從裴府走了出去,蒼茫的暮色之下,行色匆匆的人們映在她的雙眼之中都像是沒有靈魂的軀殼。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着老爺子來到大理寺的,也不知道爲什麼一路人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阻止她進入**肅穆的大理寺。其實她或許忘記了,在這樣一個局勢危急的當下,沒有人會計較她這個小妮子是否應該出現在這裡。
出乎她意料的是,蕭武宥也被叫回了大理寺。
正門旁的小屋子裡亮着光,遠處望過去可以看見沈銘斐的背影,裴南歌知道,那裡正停放着羅衍的屍首,沈銘斐和其他人正在例行公事。
就在不久之前,那位不大愛說話的蕭家大女婿還活生生地出現在他們面前,不去計較那時他究竟是否對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爲感到愧疚,也不去計較他對蕭玥究竟有幾分真心,單從“死者”陳雪並沒有死這一個方面來說,羅衍就絕對罪不至死。
生命有的時候很脆弱,尤其是在大理寺的時候。
這樣的認知,大理寺中的每一個都不會缺乏,包括裴南歌。
他們沒有過多的時間來傷春悲秋,誠實點說,每每有一個生命消逝,對他們來說都是一項責任重大的任務。
他們與刑部的作用在某些方面都是一樣的,比如說替死者討回公道、替冤者沉冤昭雪。而他們卻註定在更多的方面與刑部一樣,同樣是懷着一顆對真理最原始的嚮往之心去探求真相,而他們有的時候卻需要做更多的努力。
如果說刑部的最終目的就是探求事情的真相,那麼大理寺最終的目的,一定就是維護世間的公道正義。如何維護,唐律裡已經有理有據說得很清楚,而他們要做的,就是嚴格按照唐律的相關規定,做出最公平公正的判決。
裴南歌靜靜地望着面色嚴肅的大理寺衆人,在這一刻,她再次打從心裡對這樣的一羣人感到敬佩。她環視了一眼眼前的情勢,卻意外地沒有看到李子墟的身影。
“羅衍很可能會被扣上畏罪自殺的罪名。”顧少卿的擔心代表了大理寺多數人的憂慮。
與羅衍本人有着抹不去的親屬關係的蕭武宥,在這時候看起來依然淡定如常。
裴南歌有些心疼,就在他們找出最能夠證明羅衍不是殺人兇手的這一天,羅衍卻被發現自盡了。
她經不住對自己原先的推斷產生了質疑,她甚至一度認爲是不是因爲自己錯誤的推斷導致他們過高地估計了當前的局勢,從而忽略了羅衍身上可能產生的變故。
但她很快就否認了自己的這種想法,因爲從先前整理的諸多證據來看,羅衍應該和蕭將軍一樣,都清清楚楚地知道陳雪並沒有死。
所以,當陳婆毫不猶豫地跳出來將那具白骨指認爲陳雪的時候,羅衍那種毫不驚慌的反應並不是刻意僞裝出來的。試問,一個明明知道陳雪沒有死的人,又怎麼會迫於外界對陳雪之死的各種傳言,而畏罪自殺呢。
“可是我們都清楚,羅衍不可能畏罪自殺,”裴南歌還是鼓足勇氣開了口,因爲她覺得如果自己再不開口,蕭武宥的眉毛鼻子應該很快就會擰成一團,“即便他對人世間不再留戀選擇輕生,也絕對不是因爲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