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多鐸喝道,“就憑着這面旗,他們就不可能沒有炮用!呵呵,我們最好的幾門炮,還有明國最好的炮,都是從哪裡來的?十四哥打仗雖然不怎麼樣,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讓他吃虧的!他們肯定還有炮,只是不知道藏在哪裡。”
上次在靜海的失敗讓多爾袞很是丟臉,而黃臺吉自然也趁機打壓了多爾袞一番。但是在對這一戰的總結上,黃臺吉卻相當認真,實際上對錦州的包圍中,清軍的壕溝佈置中,就有不少從靜海得到的經驗。這些東西,多鐸自然也知道,甚至沒事的時候,也推演過如何才能攻克這樣的防禦。
不過就多鐸自己推演的結果來看,除了長期的圍困,似乎也就只有拿人命來填了。如果可能,多鐸真不想攻擊這樣的堡壘,不過,既然來了,總不能什麼都沒幹就退回去。而且,偷襲明軍的糧道也是多鐸自己堅持的。因爲如今頂在抵擋洪承疇的攻擊線上的都是他的牛錄。雖然在所有的旗主中,他的牛錄是最多的,(多鐸手中的牛錄數有三十個,比多爾袞和阿濟格都多了一倍,而且這還只是算牛錄數,多鐸手中有十五個牛錄是原來努爾哈赤的直屬牛錄,無論是人數還是白甲兵的數量都高於其他牛錄。)但持續的消耗下去,他也覺得受不了。
洪承疇的進攻組織的不錯,他幾乎是用自己的防禦工事一點點的堆到多鐸的防禦工事前面來,然後採用蠶食的手段,一點點的沿着山腳推進,以隔絕山上的清軍和大路上的清軍。洪承疇的每次進攻規模都不大,投入的部隊卻相當精銳,每次只要拿下一丁點地方,他就開始回收防守,把拿下的那點地方認認真真的鞏固起來。雖然進度很慢,但是卻一直都在前進,而且從雙方的交換比來看,洪承疇似乎也沒吃太大的虧。這種情況也讓明軍那邊的士氣起來了不少,甚至一些原本不算太精銳的隊伍,在防禦的時候,也能頂住一兩輪了。
於是黃臺吉提出了兩個計劃,其中的一個就是襲擊洪承疇的而後路,斷掉他的糧道。如果這個幾乎能成功,那洪承疇的十多萬大軍幾乎肯定會不戰自潰。爲了這個結果,多鐸覺得冒險試試還是可以的。
“主子爺說的是,是奴才糊塗。”那個軍官回答道。
“十五貝勒,你說這會不會是洪承疇讓人插個旗子在這裡嚇唬我們?”另一個將領道。
“鰲拜,本王先讓那些包衣們準備好盾車。”多鐸對那個將領說,“然後我們先攻一下試試。是不是試一下就知道。你帶上你的人跟在後面,要是突得進去,你就讓你的人突進去。”
鰲拜是鑲黃旗的人,他是黃臺吉的親信,如今帶着三百來個甲兵跟着多鐸來抄明軍的後路,免得人家覺得黃臺吉有意利用明軍消耗兩白旗,這也是黃臺吉的一種平衡手段。
鰲拜抱拳道:“如此,奴才就先去準備了。”
在靜海一戰之後,滿清根據作戰的結果對盾車又進行了一些改進。如今滿清的盾車都是雙層的,兩層木板之間平時是空的,到了戰死就填入用草木灰水煮過幾次然後又曬乾壓結實了的棉花,再倒入水浸透。依照滿清的實驗,這樣的盾車雖然在近距離依舊擋不住大炮,哪怕是滿清仿製的小號紅夷炮的實心炮彈,但卻足以在近距離擋住任何火槍,或者是24磅紅夷炮射出的霰彈了。而且因爲中間的浸水棉花的影響,即使被實心彈擊穿,帶來的碎片亂飛的殺傷也小了不少。
當然這樣的盾車的重量大大的增加了,所以盾車的把手也被加長了,負責退盾車的人也更多,而且盾車的輪軸也變得更容易損壞了。很多時候,即使沒有遭到攻擊,這些盾車也有可能走到一半距離就因爲輪軸故障而癱瘓掉。但無論如何,相比原來的盾車,這種盾車在面對大炮的時候顯然要好用不少。
多鐸這次是奔襲而來的,盾車帶的不多,只有五輛。命令下達之後,包衣們就開始忙碌的給盾車裝棉花,灌水……
……
“看來他們還真的要進攻了,你看他們的盾車好像玩出新花樣了。”在城樓上,郭懷一指着遠處的滿清盾車道。
“像是在臨時往裡面填東西,嗯……在往裡面灌水,那看來應該是填了些棉花,變成了一個大號的棉甲。”常樂放下望遠鏡,點點頭道。
“你猜這東西防禦力怎麼樣?”郭懷一笑道。
“提說海軍那邊也玩過類似的東西,當然,他們是用來做船板的,好像還有些效果。我覺得,要是我們還在用三磅炮,那估計就是實心炮彈,也要夠近才能打穿它了。不過我們如今已經在用12磅炮了,實心炮彈應該能輕鬆打穿這東西,不過霰彈估計就不太好用了。”常樂皺着眉頭說。
“反正才那麼幾輛,咱們有這麼多炮,一輪齊射就能把他們打爛了。”在一邊的炮營營長張慶喜說。
“別,你要這樣,那些建胬還不立刻轉頭走人?沒我的命令,你的那些炮一門都不許開火。”常樂趕緊說,“先只允許用這城牆上給他們看的這幾門炮打。打慢點,不許打太準!”
“團長你放心,就這幾門炮,有每個準心,有沒個射表,還有也不知道能裝多少火藥,會不會炸膛,而且這麼厚的鐵炮,怎麼打,都快不到哪裡去,也準不起來的。”張慶喜說。
這時候滿清那邊已經做好了準備,五輛盾車慢慢的被推了上來,推車的自然是鑲白旗的包衣,但是第一波跟在後面的那些甲兵倒大都是鰲拜手下的。
黃德水身子前傾,費力的推着盾車。一個穿着棉甲,手持雲梯刀的韃子跟在他後面。
“你這個尼堪,還不加把勁!敢偷懶老子砍死你!”那個韃子將雲梯刀側過來,拍擊着推車的包衣們的後背,又壓低聲音用漢話道,“後面的都是鑲黃旗的白甲主子,他們的脾氣可不好,說殺人可真會殺人的!”
黃德水知道這個韃子並不會真的砍了自己,因爲自己是他們家的包衣,要給他們家種地的,算是他們家的財物。沒人會無緣無故的爲了點小事就殺了自家的牛馬的。而且他們家也只分到了自己這一個包衣。這個韃子也不是個真韃子,他其實是個擡了旗的漢人。據說原本是在大淩河之戰中被抓走的,如今也不知道因爲什麼被擡了旗,變成了韃子。
盾車開始緩緩的向前前進,這個二韃子提着刀繼續走在黃德水旁邊,低聲道:“一會兒那邊要開炮了。開炮了你不要慌,不要亂動,要不然,那些白甲主子一刀砍死你就像碾死一隻螞蟻。更不要想跑,後面的白甲主子都是神箭手,你跑不過他們的箭的。萬一有炮彈打穿了盾車,你就可以立刻倒下來裝死了,知道了不?老子還等着你回去給老子種地呢!”
黃德水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轟”“轟”,遠處的城牆上響起了炮聲。黃德水猛地一縮脖子。那個二韃子伸出手,一把揪住他大聲道:“繼續推,使勁!”
說着他有回了一下頭,看了一眼那些跟在後面的鑲黃旗白甲,又低聲道:“那炮還遠着呢,打不中的。你現在就躺下,不被砍死纔怪。”
黃德水看了他一眼,低下頭繼續推車。
就像那個二韃子估計的那樣,城頭射出的炮彈根本就飛不了這麼遠,剛飛過最外面的壕溝,就落在了地上,然後有氣無力的蹦了一下,然後就停了下來。
“這麼遠就開炮,結果炮彈才飛了這麼點遠。這說不定真的就是那些明軍在拿旗子嚇唬我們呢。”多鐸遠遠地望着開炮的“荷蘭兵”笑道。
盾車越推越近,很快就到了壕溝旁邊,然後在那裡停了下來。第二層壕溝裡突然響起了一陣弓弦振動的聲音,接着一陣箭雨就從空中落了下來。其中的一支箭落到了那個穿着棉甲的二韃子的肩膀上,居然沒有射進去,而是跳了一下,就掉在了地上。還有幾個包衣也捱了幾箭,不過也都是些皮外傷而已。
“輕箭拋射,輕箭還這麼輕,射的倒是夠遠,一點威力都沒有,還真是尼堪的做派。”鰲拜也這樣想着。
這時候城頭上的幾門炮終於又響了。只是依舊沒有一發命中。在盾車的掩護下,幾個包衣扛着幾塊厚木板跑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從盾車旁邊繞過去,將木板鋪在壕溝上。這時候又射來了一陣箭雨,射倒了兩個包衣(他們是沒有任何盔甲的)。不過更多的木板很快被鋪了上去,然後盾車碾上這些木板,繼續向前。
城頭上的火炮又打響了一輪。還是沒有命中,鰲拜突然覺情況還想有點不對,只是他一時間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
盾車繼續向前,清兵們跟着盾車過了第一道壕溝,低頭看去,壕溝裡一個人都沒有。
當盾車抵達第二道壕溝前面的時候,城頭上打下來的一發實心炮彈終於擊中了黃德水他們推着的這輛盾車,盾車猛的一抖,然後……那枚炮彈居然沒能擊穿這輛盾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