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森記得在我華夏四方來草的那個時代裡,對我們中國有一句非常常見的評價,那就是:中國人就是一盤散沙。很多人甚至將它當成了我們民族特有的缺陷,不甘沉淪的,想要改變它,至少是指出來引起療救的希望;而那些精神白種人或者精神大和民族同樣也會以此作爲中國人是劣等人,必須接受殖民三百年,甚至是理所應該被淘汰掉,否則就是拖人類的後腿,就是天理不容的論據。
鄭森上輩子的時候對這個問題也產生過疑惑。不過到了這個時代,這個問題到底是怎麼回事,鄭森反倒是漸漸地想明白了。上輩子鄭森讀書的時候,最不喜歡的科目第一就是政治課了,當時鄭森覺得那門課上都是些假大空的騙人東西。然而如今回想起來,鄭森卻越來越發現,其實並不是這樣,政治課上的確有很多胡話和鬼話,但是也一樣有真話,而且是赤裸裸的,血淋淋的真話。比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人們首先必須吃、喝、住、穿,然後才能從事政治、科學、藝術、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質的生活資料的生產,從而一個民族或一個時代的一定的經濟發展階段,便構成基礎,人們的國家設施、法的觀點、藝術以至宗教觀念,就是從這個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因而,也必須由這個基礎來解釋……好像是這樣說的吧?”鄭森想道,“中國人像是一盤散沙其實用這種理論也很好解釋,那就是一盤散沙的上層建築源於一盤散沙的經濟基礎。如今中國的經濟基礎就是小農經濟。小農經濟是一種自然經濟,對於交換的需求非常小,所以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村莊,也完全可以基本上和外界不來往。他們和外界既然沒有來往的需要,自然也就沒有團結的需要,自然就是一盤散沙!”
接着鄭森又想起了自己瞭解的一些其他民族的歷史,於是進一步發現,一盤散沙什麼的並不是中國獨有的特性,任何還處在小農經濟時代的民族幾乎都有着這樣的特徵。歐洲的那幫子“我老大的老大不是我的老大,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的傢伙就不說了,如今的德川幕府統治之下的日本又何嘗不是如此?
作爲一個曾經的理科生,鄭森又習慣性把理科的那一套知識拖了出來:“一盤散沙其實就是組織度不高,組織度不高其實就是系統內的熵值太高。‘孤立系統的熵值永不減少,熵在可逆過程中不變,在不可逆過程中增加’。要提高組織度,就要減少系統內的熵值,就要從系統外獲得負熵,也就是獲得系統外的能量。歐洲之所以最先玩出了工業革命,這不見得是他們智商高,而是因爲通過殖民活動,他們不斷地從其他地方獲得了資源和資金,這就是系統外的能量,這就是系統外的負熵。有了這些,系統內的組織度才能不斷上升,整個國家才能不是一盤散沙。這雖然不見得是組織度高的充分條件,但它幾乎可以算是提高組織度的必要條件了吧。”
鄭森覺得,如今的鄭家,完全是有條件至少在臺灣改變一盤散沙的小農經濟的。如今的鄭家,通過海貿可以獲得很多的收益,這就等於是從系統外獲得了負熵。只是擁有了從系統外獲得負熵的能力只是一個必要條件,要想提高組織度,還必須有切實的行動。在此之前,鄭家對於在臺灣的移民的管理是非常的粗放化,基本上就是在臺灣有搞了一套小農經濟。這在鄭森看來實在是不可容忍。
“首先通過免疫手段,將北港的管理階層和各個村之間的聯繫強化起來,這樣建立起一個從北港延伸到各個村的網絡。這是強化組織度的第一步。接着其實還可以通過引導那些農民進行經濟作物栽培,而不是單純的糧食的栽培來打破封閉的小農經濟,有哪些東西比較適合在臺灣種植呢?甘蔗、胡椒、樟腦、還有什麼呢?好像……好像罌粟也可以!而且來錢絕對快!”一個想法像火花一樣在鄭森的腦袋裡閃了一下。
“當然,這東西我們的人絕對不能碰,只能賣給別人,比如歐洲人,比如阿拉伯人,或者還可以偷偷的賣給滿洲韃子,既可以毒害他們,又可以增加他們的財政壓力。嗯,我們可以宣傳說這東西是多用途藥物,可以治療很多種疾病,還可以讓人消除疲勞,精神百倍。我記得皇太極這貨身體好像不是很好,他的事情又超級多,既要盤算着怎麼和明朝鬥,又要盤算着怎麼坑死那些弟弟,攘外安內一起來,再加上有接收了林丹汗的後宮,身邊又是大玉兒,又是小玉兒的,一定經常會感到精力不濟的。說不定咱們就能把皇太極弄成一杆大煙槍呢。然後上行下效,搞得不好就能把八旗弄成一手拿刀槍,一手拿煙槍的新式軍隊呢。”想到這裡,鄭森不由得被這樣美好的前景深深的打動了,以至於完全忘了考慮他的這個主意將如何改變世界。
“鴉.片被吸食的歷史非常悠久,但是大規模的擴散卻是在十七世紀中後期,那時候中國的皇帝鄭森,大量的種植並且向全世界傾銷這種毒品,最巔峰的時候,整個歐洲有一半的人口吸食鴉.片,整個世界市場上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鴉.片源自他控制下的集團,而臺灣這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鴉.片種植基地。爲了強力推銷鴉.片,這位大皇帝甚至不惜多次發動戰爭(對印度的,對土耳其的,對歐洲的,對美洲的)。因此很多歷史學家將這位大帝稱爲世界上最大的武裝販毒集團的首領,世界上迄今爲止最大的毒販子。
當然,中國人對此有不同的看法,他們辯解說,在那個時代,人們對於毒品的危害的瞭解並不深入,所以那時候鴉.片還只是一種合法的普通商品,甚至在中國國內,它也是完全合法的。
但是我們卻也注意到,鄭森在本國對鴉.片從種植到銷售到使用,都徵收非常高的稅務,整個稅率甚至高達百分之五千到百分之六千。這使得鴉.片在中國的價格一直高得價比黃金。因而無法被廣泛使用。在其後的幾百年中,中國都是世界上吸毒者的比例最低的國家。而對於走私鴉.片的行爲,這位世界上最大的鴉.片販子卻制定出了嚴苛到驚人的法令。這一法令除了規定任何參與鴉.片走私的人都將被處以死刑之外,更規定將沒收罪犯的所有財產。而且這一判決沒有追溯期限。這意味着政府部門隨時可以以‘依據最新證據,某物品是走私鴉.片的罪犯隱藏的財物’的藉口,拿走他們的親人身邊任何的財物。雖然中國人將這一政策辯解爲和‘食鹽專賣’一碼事。但這騙不了人,走私食鹽的處罰從來沒有這樣嚴厲過……”
——摘錄自《鴉.片的歷史》,英格麗·達西(法國)著。
就在鄭森構想着他的下一步目標的時候,劉德也正在依照他的教導,在村莊裡推進全新的衛生工作。
“工作不能留死角!在村莊圍牆裡面,任何的可能藏匿蚊子的草叢都必須清除,任何積水都必須填平,避免滋生蚊子!村莊附近半里範圍內的樹林應該被砍掉,茅草應該被燒掉。這個範圍需要逐步擴大。水田裡面必須套養泥鰍、青蛙!禁止任何人捕殺青蛙。除此之外,在村子裡面我們還設置了好幾個火塘,每隔一段時間就焚燒一些雜樹茅草,利用煙霧驅趕蚊子。”劉德先是背出了他在北港背下來的那些內容,然後對張村長說:“村長,大少爺說了,主家明年要到爪哇那邊購買一批番人女人,保證都是身體好能生養的。價格也絕對便宜,絕對不賺大家的錢。只是人數肯定還是有限的,從半個月之後開始算,那個村子發病的人按比例最少,那個村子就能分到更多的女人。另外大公子也會親自到各個村寨去轉一圈,看看大家的衛生工作做得怎麼樣,做得好的,也有多的女人分。”
“哎呀,阿德兄弟,這可不公平呀。”張村長立刻就喊了起來,“阿德兄弟,你看呀,我們村和別的村子不一樣,我們距離林子近呀,你看那邊全是大片的林子,而且還都靠着我們的水田。按你說的,這打擺子是林子裡面的蚊子傳染的,我們村的人染病的機會本來就比他們大呀,這要比染病的人數,我們可是就肯定吃虧了!阿德兄弟,我知道這事情輪不到你做主,但是你看您能不能和大少爺講一下,這樣算不好,我們村應該是兩個染病的頂人家一個才公平。”
“張村長,等我回去了要是還有機會見到大公子,我就和他講一下。”劉德回想着鄭森教他們這些的時候的情況,覺得鄭森好像並不是一個很難打交道的人,於是就這樣回答說。
“哎呀,那就真的多謝你了。唉!”張村長突然又想起來什麼了,忙說道:“阿德兄弟,你看我們的水田距離林子近,我們乾脆每天出去幹活之前,就近弄些亂木頭在田間點起煙來,熏熏蚊子,說不定也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