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法比奧的這個要求,鄭森卻沒有作聲,到是鄭芝龍皺起了眉頭。法比奧不知道,自己提出這個要求是有些失分寸了。他雖然在遠東也呆了好幾年了,但是這幾年裡他主要都待在臺灣。臺灣這地方要放到大陸上去講,如今絕對算得上是禮崩樂壞。從大陸到臺灣島上來的人原本都是流民,這些人大部分本來就都是社會底層的文盲,對於禮樂規矩什麼的本來就不太懂。而且千里迢迢的逃荒中,原本的家族什麼的大多數也都跑散了。後來到了臺灣,在被分配到各個移民點的時候,鄭森又刻意的讓人將這些人的姓氏、宗族、籍貫都打散,不允許出現同族、同姓、同籍貫的人聚居。這樣一來,原本的宗法制度,家族勢力在臺灣自然也就沒什麼影響了。依附於其上的禮法規矩的影響力自然也就小得多,再加上臺灣的經濟模式已經不再是自給自足的封建經濟模式,而是商業化的種植園和工廠,那些移民們即使娶了老婆,一般也會讓老婆參加生產勞動,好儘快的把娶老婆(賣老婆)花的錢掙回來。所以在臺灣,女人很少有躲在家裡不出門的。
至於說大戶人家,臺灣島上如今的大戶人家也就鄭家一家,偏偏這家的女眷李香君卻也是經常出來活動的。她跟了鄭森之後,本來論條件,鄭森絕對是可以來個金屋藏嬌,把她藏起來的。只是鄭森是從後世的那個“婦女能頂半邊天”的中國穿越來的,又不是教徒,自然不會有什麼女人約等於雌性動物,應該用罐頭盒子裝起來,和空氣隔絕的奇怪思想。穿越過來之後,雖然學了不少“封建思想”,瞭解了不少的封建禮法,但是作爲穿越者,鄭森看這些東西的時候,都是帶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的批判的眼光的,自然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另外李香君本人以前也習慣了到處亂跑,加上鄭森又沒有要約束她的意思,反而本着“物盡其用”的原則,讓她出來辦事。自然也不會自我約束。法比奧就曾多次見過李香君,他自然也覺得,在中國,女人出現在公衆面前是很尋常的事情。卻不知道,在大陸上,有錢人家的女人,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但是鄭芝龍卻不同,鄭芝龍的確不太講規矩什麼的,至少,在他還是海寇或者海商的時候,他是不講這些的。但是如今,他的身份卻變了,他已經是官員了,而且他的兒子還是廩生,而且還準備和士大夫之家結親了,他自然會受着那些“大戶人家”的影響。和身爲穿越者的鄭森不一樣,他是無法像鄭森那樣俯視甚至是鄙視和無視的當時流行的“封建禮法”的。甚至於對於這些,他還是處在一種仰視的狀態下的。在這樣的狀態下,讓兒子的媳婦(哪怕只是一個側室)拋頭露面,在他看來都是難以接受的。
因爲知道鄭芝龍的這種想法,鄭森甚至讓李香君暫停了工作。當然如果真的能讓鄭芝龍長時間呆在臺灣,負責主持臺灣的工作(其實肯定會變成給他打下手),那鄭芝龍的這種錯誤的,會導致勞動力的嚴重浪費的思想是一定要加以糾正的,不過,這並不着急。
“這事還是由您的夫人來做吧。”鄭森說,“以前一向是她在做。而以前您的廠子的表現也很好。既然如此,就不要輕易改變這些程序。”
鄭芝龍也點了點頭道:“阿森說得有理。既然以前都不錯,那就不要隨便改。”
法比奧隱約地覺得鄭芝龍似乎有點不太高興,雖然不太清楚是爲什麼,但是他知道,最好不要再這樣的事情上糾纏,便也點頭表示了同意。接着他又帶着鄭芝龍參觀了其他的船塢,向他展示了正在建造中的戰艦,以及一些正在新建中的捕鯨船和商船……
第二天,鄭芝龍和鄭森又前往勞倫斯的船廠視察。
勞倫斯的船廠的基本設計其實和法比奧的差不多,當然按照勞倫斯的說法,那是因爲法比奧無恥的抄襲了自己的創意。當然兩個人都沒有說瞎話,他們不過是彼此彼此罷了。
不過在運煤船的設計上,勞倫斯的設計和法比奧倒是有很大的不同。
“大帥,少將軍。您們看我的這條運煤船。的確,我承認,使用了相同數量的木材的情況下,它的載貨量是要低於法比奧的那種設計的。但是法比奧的那種船,除了用在那條特定的航線上之外,幾乎就毫無用處了。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向二位吹噓他的那條船的——真見鬼,這樣的東西他居然好意思說它是船。他的那條船,最大速度如果能超過4節,我就敢把靈魂賣給魔鬼!是的,最大速度!大帥,少將軍,您們後是行家,都知道事實上要跑出最大航速沒那麼容易。最大航速4節,平均航速頂了天也就3節。而且一旦遇到風浪,他的那條船,既躲不過,又扛不過。如果離開那個小海灣,就是死路一條。這完全是在浪費水手生命!您們再看看我的這條船吧!它採用了全縱帆設計,以及在‘奮進號’等船隻上得到了驗證的船型,能夠達到10節的最高速度。是的這是最高速度,平均速度不會有這麼快,但是六到七節是毫無問題的。這樣一來,他的船跑一趟,我的船就能跑一個來回!而且我的船還能在其他地方用呢。”
鄭森看了看已經在刷漆了的那條新船道:“不過勞倫斯先生,您的船有四根巨大的桅杆,光這四根桅杆,只怕就不便宜。而且您的這船幾乎比‘奮進號’都長了,這樣的船隻的龍骨也不便宜。雖然事實上您的報價已經超過了冶金司給出的價格的上限了,但我在看到你的這條船的時候還是覺得奇怪,您怎麼能在不偷工減料的情況下把成本壓縮到那樣的地步?”
“是的,少將軍,購船成本是個讓我傷腦筋的問題。”勞倫斯辯解道,“冶金司的人應該考慮到船隻使用起來的綜合成本,而不是一次性的買船的錢。爲了壓縮成本,法比奧的那種船的使用壽命肯定也有問題。綜合算起來,他的船未必比我的便宜。另外少將軍,我採用了一些新的技術,使得那些桅杆和龍骨的成本下降了不少。和‘奮進號’不一樣,這條船上的桅杆和龍骨都是拼接而成的,使用的木料要便宜得多。當然,這樣做並不是我發明的,很久以前,造船師們就會這樣做了。只是要把拼接的桅杆和龍骨做好,花費的人工很大,其結果也一樣造成了成本的上升。不過我簡化了其中的一些工藝,我不再完全依賴木頭之間的相互咬合,而是在它們外面用熟鐵箍緊來提供一部分的向內的約束。這樣一來,在保證了強度的前提下,大大的降低了製造難度。大帥、少將軍,就我所知,因爲冶煉技術上的進步,雖然市面上的金屬價格並沒有太大的下降,但實際上我們自己生產熟鐵的時候的成本卻下降了很多。所以雖然用的材料更多了,但事實上,桅杆的成本下降了很多,龍骨其實也是這樣。”
鄭森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有點意思。不過這條船還是瘦長了一點,這影響了它的載重。我剛剛計算了一下,在運載同樣的重量的煤炭的時候,你的船的花掉的錢是法比奧的船的五倍。即使考慮到你的船更快,同樣的時間裡能跑更多的次數,以及可能的使用壽命上的優勢,單就運煤而言,法比奧的船型還是要更便宜一些。”
“但是我的船還有使用的靈活性上的優勢。”勞倫斯道,“少將軍您如果有緊急需要的時候,隨時都可以調動我的船用,但法比奧的船——有人敢把它開到正常一點的海面上去嗎?所以我希望大帥和少將軍能更多的考慮一下我的船的這些優勢。”
當然,在真正的試航之前,無論是鄭森還是鄭芝龍都不會做出最後的決定。很快鄭芝龍就結束了對勞倫斯的船廠的視察……
……
“勞倫斯真是個聰明人。”再返回住處的馬車上,鄭森這樣感嘆道。
“他的這船是設計的不錯,就是貴了些。”鄭芝龍也說道。
“爹爹,其實我估計勞倫斯把船設計成這樣,只怕是另有用意。”鄭森笑道。
“什麼用意,你說來聽聽?”鄭芝龍問道。
“爹爹,勞倫斯因爲最早發明了乾燥室,最早將它投入使用,所以他儲備的好木料最多。因而他接到的軍艦的訂單也比法比奧多。而軍艦的建造耗費的時間要更長,當然,造軍艦的利潤也更高。所以他的船廠能騰出來用於製造運煤船的船塢數量很有限。運煤船的買賣他本來就吃不下去。他不過是藉着這個機會,壓縮一下法比奧的那種船的利潤,順便爲今後我們可能需要的遠洋商船提前做好準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