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流光號”交通艦就悄悄地靠近了呂宋島,“流光號”是“飛燕號”的姐妹船,不過相比“飛燕號”它又做了一點改進,它大量的使用從西班牙人那裡進口來的輕木,這使得這條船的重量進一步的下降了,因而這條船,單從速度上來看,甚至比“飛燕號”還要快一點。只是這條船並沒有進行豪華的內部裝潢,居住條件和舒適性甚至比“飛燕號”還差。如今“流光號”已經悄悄的收起了主帆,一條小舢板被從船上放了下來,五六個人紛紛跳上舢板,接着又有一些東西被放了下去,然後這條就藉助着月光,向着呂宋島劃了過去。不一會兒小船就劃遠了。
“陳先生,現在我們要去馬尼拉了。離天亮還有差不多一個時辰,而且我們要等他們到位,需要在這裡先漂上一段時間,到中午之後,我們纔會到達馬尼拉。陳先生您還可以會船艙去睡一覺。”在“流光號”上面,船長鄒開富這樣對陳光說。
“算了,”陳光說,“也沒多少時間了,我就不下去了。下面的氣味實在是……”
“呵呵……”鄒開富也稍微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順手又往自己的嘴巴里塞進了幾顆炒黃豆。和專門作爲大人物的坐船的“飛燕號”不一樣,“流光號”上面並沒有多少的獨立的艙室給人居住。除了船長,所有的水手,都擠在一間小小的,只有一個很小的天窗的艙室裡,就算是船長,他的船長室其實也很小,裡面僅僅也只有一張能放放海圖的桌子,一把能讓他坐下來看海圖的椅子而已。什麼?你說牀在那裡?哦,在桌子上面掛着呢,和所有的水手都一樣,船長也是睡吊牀的。這次陳光和翻譯馬里奧當然也不可能有專門的艙室住,所以陳光被安排着擠在船長那裡,就睡在船長的桌子上面。
陳光也跟着笑了笑,然後手扶着前面的欄杆,遠望着東方的天空,在那裡,啓明星已經升起來了。
“陳先生這次去馬尼拉,可是要去向那些西班牙人宣戰?”鄒開富順口問道。
“首先是要求他們道歉賠償。如果他們不同意,我們再向他們宣戰。”這並不算什麼秘密,所以陳光也就直接說了,“我們的條件很苛刻,至少在在他們看來很苛刻,所以我估計他們不會答應的。宣戰是肯定的,只不過咱們不是西班牙人那樣的蠻夷,先禮後兵的過程還是要有的。”
“他們肯定會答應的,在我們狠狠的揍了他們一遍以後。這些蠻夷,一向是畏什麼不什麼的。”鄒開富道。
“畏威而不懷德。”陳光輕聲道。
“嗯,就是這個,其實就是他奶奶的賤貨,記打不記吃。”鄒開富道,“誒,陳先生,雖說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但是西班牙人都是蠻夷,您這一趟可真要小心。”
“呵呵,這倒沒有什麼的需要擔心的。”陳光笑笑說,“我的背後有你們呢,量他們也不敢。”
兩人就這樣說着話,天也漸漸的亮了起來。
……
“總督先生,鄭家派來了一位使者,他希望能立刻見到您。”一個侍者對阿奎拉總督說。
“哦,他們真的來了。”阿奎拉總督想。
“你帶着他到客廳等着,告訴他,我還有些事情,讓他在那裡等着。”阿奎拉總督說。
鄭家的使者是爲什麼而來的,阿奎拉當然知道,在再次開始鎮壓那些華人的時候,阿奎拉就做好了在一段時間內和鄭家交惡的準備了。在他看來,鄭家應該會強烈的要求他停止對華人的屠殺,然後以雙方的貿易來威脅他。最後他只要拖延一下,安撫一下他們然後再停止屠殺(反正他也沒打算把華人殺光,畢竟光靠有限的西班牙人和那些愚笨的土著是無法維持呂宋的繁榮的。定期的屠殺,只是控制華人力量的手段而已),鄭家也不會太在意的。
當然,安撫鄭家也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的。畢竟鄭家在那些華人那裡也有一定的利益。在阿奎拉看來,鄭家也許不會太在意於呂宋的華人的情況,但是他們一定會非常關注自己的利益。他們肯定會獅子大開口的,要求補償的。所以他決定先把鄭家的使者晾一下,然後再一見面就指責他們和當地華人勾結意圖叛亂,這樣先反咬一口,然後再談後面的條件的時候,也許會方便得多。
也因此,陳光就被丟在客廳裡整整等了一個小時。然後纔看到一個穿着藍色的軍裝的老胖子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還沒等陳光說話,那個老胖子就先怒吼了起來:“你們鄭家怎麼敢這樣,你們怎麼敢在西班牙神聖的土地上陰謀發動叛亂!現在你們的陰謀失敗了!叛亂分子全都下地獄了!你們還敢跑到這裡來要見我,我真該立刻把你們都在碼頭那裡吊死!說吧,你們的那個海盜將軍派你來幹什麼吧!”
陳光不動聲色的看着那個矮胖子表演,等他表演完了,他才緩緩的說道:“這麼說你就是西班牙在呂宋的酋長。”然後轉過臉去,對翻譯馬里奧說:“酋長這個詞一定要原樣的翻出來。”
“酋長”這個詞顯然刺激到了阿奎拉,他瞪大了眼睛,怒視着陳光,好像馬上就要撲過來一樣,不過陳光根本不爲所動,繼續說道:“我代表大明福建總兵曉諭爾等蠻夷,你們這些野蠻人竟敢對高貴的漢人犯下如此罪行,實在是罪不可恕。但是總兵大人考慮到爾等都是愚蠢之極的蠻夷,缺乏教化,所以才犯下這樣的罪行,所以給爾等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爾等只需將帶頭作亂的蠻夷的腦袋都砍下來,數量不得少於華人死難者的人數,並將他們的妻子兒女全部逮捕,交由我方處置。同時交還所有從華人那裡掠奪的財富,以及一千萬兩白銀的賠款,並允許華人自由的擁有武器自衛。總兵大人就可以寬宏大量的寬恕你們這次的罪行,否則,總兵大人雷霆一怒,爾等皆爲齏粉,到時候就悔之晚矣!”
“你是在開玩笑嗎?”阿奎拉怒視着陳光,“這真是我聽到過的最可笑的笑話!”
“這麼說酋長您不願意接受這樣寬大的條件了?”陳光說。
“笑話!”阿奎拉怒喝道。
“那麼,我現在就代表大明福建總兵宣佈,與爾等蠻夷正式進入戰爭狀態。”陳光一邊說,一邊掏出一張文書輕輕的拋在桌面上,“這是正式的宣戰文件。”
然後他站起來,轉過身,對馬里奧說:“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混賬!你以爲這裡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阿奎拉一拍桌子,幾個衛兵立刻虎視眈眈的圍了上來。
“早就知道你們這些沒開化的蠻夷是不懂得外交禮儀的。”陳光冷笑道,“不過阿奎拉酋長,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衝動是要付出代價的。”
阿奎拉愣了一愣,他知道扣留,甚至殺死使者,絕對是得不償失的。因爲即使現在他們和鄭家已經處於交戰狀態了,但是西班牙在遠東並沒有擊敗甚至消滅鄭家的力量,當然,鄭家也沒有消滅在呂宋的西班牙人並擊敗可能的西班牙本土援軍從而佔據呂宋的力量,而且長時間的貿易的中斷也會給雙方帶來巨大的損失,所以阿奎拉覺得,雙方最後還是要講和的,而且講和越快越好。否則,貿易斷絕帶來的損失超過了屠殺華人,並掠奪他們積累的財富的所得了的話,那清洗華人的行動,就要虧本了。而扣押,或者殺死使者,絕對會使得雙反新的談判的時間被嚴重的推後。這毫無疑問,是不合算的。
“讓他們走。”阿奎拉總督黑着臉說,“我們不是野蠻人。”
陳光冷笑了一聲,伸手輕輕地推開了站在他前面的一個衛兵,帶着馬里奧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
“郝隊長,你看,‘流光號’離開港口了。”在距離馬尼拉港口四五公里的一座長滿了密密麻麻的雨林的山上,郝仁和幾個士兵都爬在一棵高大的榕樹的樹頂上,用望遠鏡遠眺着馬尼拉港口。
“從懸掛的旗幟來看,他們已經完成了對那些西班牙人的宣戰。今後這半個月的時間,我們要牢牢地盯住馬尼拉港。任何船隻從馬尼拉進出,我們都要記錄下來,報告給少將軍。好了,讓我們發出今天的第一份報告吧。”郝仁回答說。
幾個人從樹頂上下來,下到了榕樹的離地面大概十來米高度的幾個大樹杈交錯的地方,在這裡他們搭建了一個用蒲葵葉子當屋頂的樹屋——這是當年貝爾交給他們的技巧。
一個隊員摸出了一張小紙條,用鵝毛筆蘸着墨水,寫下了第一分報告:“‘流光號’已完成宣戰,安全離開。”他等着墨水乾了,就將這紙條遞給大家看了一遍,然後將它小心的捲了起來,裝進一個很小的木筒裡,又用蠟小心的將它封好。這時候有人拿來了一個裝着一隻信鴿的籠子,從裡面取出了信鴿,將這個小筒綁在了信鴿的腿上。然後就帶着信鴿一直爬到樹頂上,將它放了出去。那隻信鴿繞着他們轉了兩圈,便朝着西南方(那是巴達維亞的方向)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