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是哪個旗的?亂跑些什麼?!”一個白甲朝着張宇和他的隨從喝道。
張宇沒有作聲,來之前他突擊學了點滿洲話,聽懂這個白甲的呼喊倒是不成問題,只是要回應卻不容易,只怕一開口便會露餡。不過他的那個隨從王成,卻是出身於模範軍的偵察部隊的,精通滿語,這時候他看到那個白甲的裝扮應該是鑲黃旗的,便道:“我們是正紅旗的,明狗殺人了,皇上死了,我們主子也死了,我們來……”
話音未落,突然便聽到一陣嗚嗚的呼嘯聲傳了過來,那個白甲臉色一變,顧不得他們,自己就先找了個牆角蹲了下來。王成也趕緊一拉張宇,竄到另一處牆角蹲了下來,順手還撿起了一個不知道是誰丟在這裡的圓盾。接着一枚巨大的炮彈就落在他們剛纔所在位置的不遠處,發出一聲巨響,然後向前跳起,輕鬆地打垮了後面的一座本來就損壞嚴重搖搖欲墜的房屋。那些被打碎的磚石向四面飛濺,空氣中瀰漫着厚厚的灰塵。
王成又一拉張宇,趁着那個白甲還沒回過神來繼續追問,便往另一邊過去了。正好遇到一大隊的清軍往他們談判的那棟大房子過去了,張宇便拉住王成低聲道:“我們跟過去看看,到底怎麼樣了……”
王成吃了一驚,詫異地望了他一眼,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又咬了一下牙。兩個人便跟着這些人混到隊伍裡,向着大房子那邊跑去。剛靠近,就聽見有人在大喊:“誰都不準離開,一個一個的認,不能讓他們混着跑了!”
王成心中忍不住一喜,這樣喊,就意味着有人混進了建胬中,還活着。但他緊接着又是一驚,因爲如果所有人都不得離開,他和張宇跟了過來,也肯定會被抓住的。
不過這人的喊聲卻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周圍依舊是一片混亂。很多人還在亂喊:“不好了,皇上死了……”“我們旗的主子也都死了……”而這樣的消息讓大家都越發的亂了,那些白甲兵根本控制不住局面,事實上,他們自己也很慌的。
“畢竟不是模範軍,沒有專門負責這類事情的憲兵……”王成忍不住想道。
但是這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朕沒死,朕還活得好好的!都給朕安靜下來!”
張宇和王成都吃了一驚,趕忙向着那邊望過去,卻見一個身穿着明黃色的衣服的傢伙正登上一處廢墟,朝着其他人高喊着。周圍的人一看到他,頓時就發出了一陣歡呼。
“看這架勢,不像是假的。”張宇想,“難道那會兒和自己說話的那個黃臺吉是個西貝貨不成?”
張宇看了看距離,大概和自己有二十步左右,如果用左.輪.手.槍射擊,還是遠了一點,而且用左輪射擊,自己也立刻暴露,完全沒有逃生的可能。
張宇想了想,低下頭,壓低聲音對王成道:“你幫我遮着點,我給手.弩上箭。一會兒,我們混過去,我先射他一箭;要是沒中,你就用火槍打他。”
王成點了點頭,靠了過來。張宇摸出手.弩,想要拉上弓弦,只是手抖得厲害,拉了好幾次才拉上,然後又裝上了毒箭。他把手.弩藏在撿來的圓盾後面,兩人便想要向前面擠過去。只是這時候人羣漸漸地已經穩定下來了,他們要想擠上前去,不但不容易,還非常容易因爲不尋常的舉動而暴露。
但就在此時,從另一邊突然連續傳來了兩聲槍響。看硝煙升起的位置,和黃臺吉所在的地方還有一些距離,所以這兩槍都沒有命中。但是人羣還是一下子騷動了起來。黃臺吉也趕忙從那廢墟上下來——他如今已經不需要冒險了,他必須趕緊回到指揮位置上去,以應對模範軍的進攻。要知道,在此前的刺殺中,雖然他靠着使用替身,保住了性命,但是滿清高層將領依舊損失慘重。阿濟格死了,代善死了,豪格中了一槍,雖然沒死,但傷的也很重,多鐸不在,算是躲過去了,其他的重要將領或死或傷還有七八個,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擋住模範軍的猛攻,還真不容易。
也許是張宇的運氣來了,黃臺吉一行人就正好朝着他這邊過來了。張宇和王成對視了一眼,王成便向着左邊移動了過去。
黃臺吉已經越來越靠近張宇了,雙方只有十來步了。只是他身邊圍滿了白甲護軍,張宇並沒有看到什麼好的機會。但就在這時候,從另一面,王成衝了出來,他的兩隻手上各自拿着一把左.輪.手.槍,向着那些護軍連續開槍,一瞬間便擊倒了四五個護軍。
一部分護軍不顧傷亡,向着王成撲了過去,剩下的幾個護軍就趕緊掩護黃臺吉轉移,其中的一個背起黃臺吉朝着張宇跑來,,另兩個抽出刀跟在兩邊跑。
張宇忍住心跳,盯緊了黃臺吉,就在黃臺吉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將舉在胸前的圓盾移開一個小小的角度,向着黃臺吉射出了一箭。牙籤大小的箭悄無聲息的射了出去,正射在黃臺吉的臉上,只是大家都沒有發現。至於被射中的黃臺吉,這箭的毒素本質上就是一種非常強效的神經麻醉毒素,被射中的人自己最多覺得被蚊子之類的東西叮了一下,同樣很容易忽略掉,而等到他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沒有發出呼喊的能力了。
張宇讓到一邊,向着王成的方向望去。卻見王成已經打空了手上的兩支左輪,然後被一個白甲一刀砍倒在地,接着幾個白甲護軍圍了上來,只見雪白的刀子不斷地舉起落下。張宇轉過頭,向着另一個方向跑去。
……
棱堡有着非常強的防禦能力,但這一防禦能力卻是建立在火力的基礎上,尤其是火炮火力的基礎上的。當火炮被大量摧毀,清軍的火槍也受到模範軍的火槍火炮的壓制的時候,它的防禦能力就要大大的打一個折扣了。
不過即使如此,依靠無射擊死角的優勢,棱堡在面對進攻的時候,依舊是不可輕辱的。正常情況下,即使是模範軍要想攻入其中,也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但是清軍的防禦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混亂,顯然他們的指揮系統出現了問題,這使得他們無法迅速的應對模範軍的攻勢的變化,將人力物力調集到最爲關鍵的位置。所以模範軍迅速的就在一些關鍵位置上獲得了突破,很多士兵已經衝上了城牆,而失去了指揮的清軍亂成一團。
……
“世子,我軍已經攻上去了,敵軍正在潰敗。敵軍一部已經開始向北逃跑。”一個傳令兵向鄭森彙報道。
“是哪個旗的先跑了?”鄭森問道,“另外,我軍控制了哪些區域了?”
那個傳令兵趕忙拿起兩面小旗子向着空中的熱氣球打出旗語。不一會兒,就得到了熱氣球上的迴應:
“我軍已經攻佔了1號、3號、4號、6號目標,2號和5好目標還在戰鬥,另外,我軍正在向縱深位置的7號、8號、9號目標攻擊前進,出城逃亡的是鑲白旗和正白旗的隊伍,一些其他旗的隊伍也在跟着逃亡。”
旁邊的參謀聽了立刻就在旁邊的沙盤上將拔起了幾面代表清軍的旗幟,而將幾面代表着模範軍的小紅旗插到了上面。
鄭森低頭看着沙盤,點點頭道:“真是勢如破竹了。”然後又轉頭對顧絳道:“看來張宇他們真的得手了。要不然,建胬不會崩潰得這樣快!”
“真是羨慕他們!也不知道他們還活着不。我們動作快一點,說不定還能把他們救下來。”顧絳道,“世子,如今敵軍潰敗,遼東馬上就可以光復了。對了,可不能讓建胬跑了!”
鄭森點點頭,然後對旁邊的參謀人員們下令道:“立即讓部隊加速進攻,迅速向縱深推進,注意搜尋欽差,他們可能已經裝扮成了韃子。讓輕騎兵部隊做好追擊準備——我親自其輕騎兵那裡,帶領他們追擊敵軍。我們要一直追到遼陽城下!”
“遵命!”參謀們高聲的迴應道。
……
如今的堡壘中已經亂成了一團,清軍就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張宇則拿着他撿來的那面圓盾,躲在一個廢墟的角落裡。這時候大家都慌成一團,也沒人注意他,查問他了。不遠處傳來了一排槍聲,張宇知道,這是模範軍正在朝着這邊推進,他便伸手到懷中,掏出了一條鮮紅的三角形的絲巾,然後將它系在自己的脖子上——這是出發前,他和模範軍約定的識別標誌。
作爲這一切,張宇便坐在地上,頭靠着斷牆,在那裡喘氣。他已經完成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了,這個時候,也到了老老實實地看老天爺的意思的時候了。
一羣清兵慌亂的從他身邊跑過,幾發子彈從他們的後面射了過來,頓時又打倒了幾個。然後一隊模範軍士兵挺着刺刀就追了過來。他們也顧不得倒在地上還沒有斷氣的清軍,以及坐在旁邊角落裡的張宇便直接追了過去。只有一個士兵注意到了一身清軍服裝,坐在那邊的張宇。然後他就注意到了他胸前飄揚的鮮紅的絲巾。
“班長,這裡有一個帶着絲巾的!有一個帶着絲巾的!”那個戰士興奮的高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