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隨着氣溫的漸漸下降,模範軍對滿清控制區的襲擾活動也漸漸的減少了。阿拉伯馬是熱血馬,他們的耐寒屬性並不好,即使是混血的阿拉伯馬,在冬天的時候也非常難於打理,所以隨着氣溫的下降,這些戰馬已經不再適合在這一帶使用了。所以,模範軍的騎兵開始漸漸的撤回了濟州島。在那裡有較爲完善的越冬設施。
自從騎兵撤走之後,牛莊堡的模範軍就轉入了防禦狀態。尚可喜每日從望遠鏡裡都能看到大批的船隻不斷地停靠在牛莊堡的碼頭,大量的勞工從船上下來,便開始擴建各種防禦設施。牛莊堡的已經被完全改造成了一座棱堡,除此之外,以牛莊堡爲核心,模範軍又新建了四座小型的棱堡。尚可喜也是打老了仗的人,自然能看出這四座小棱堡與牛莊堡相互呼應,幾乎遮斷了所有的進攻路線。若是不死磕下這些小棱堡,就幾乎無法攻擊牛莊堡。
在這幾座棱堡之外,便是一道又一道的或深或淺,或寬或窄的壕溝,以及高高低低的折線狀的土牆,還有就是上次他就已經領教過了的蛇腹鐵絲網,如今層層疊疊的,足足有了五層。除此之外,在這外面的地面也都被挖得坑坑窪窪的,無論是戰馬還是盾車,移動起來都會非常困難。顯然,要攻克這樣的一處堡壘,實在是非常艱難的一件事情。我大清攻城的能力其實一向都很有限,攻克城池更多的時候不是靠內奸策應,就是是依靠長時間的圍困。然而,牛莊堡卻是一座軍事堡壘,並不存在居民。周圍也都是滿清的控制區,不像在入關之後,可以驅趕難民,然後讓奸細跟在難民中混進城池,在突然發難。所以第一招利用內奸的辦法完全就不可行。至於第二招長期圍困。牛莊堡卻是一個港口,是無論如何都圍不死的。當然,等到了冬天,這座港口就會被凍上,這個時候倒是能暫時切斷牛莊堡和外界的聯絡。但是這個時間不會太長,等到春天,海冰自然會溶化,港口便又可以使用了。雖然尚可喜不知道模範軍那邊的物資儲備情況,但是從他們的種種表現,比如拿寶貴的熟鐵去做鐵絲網之類的事情上,尚可喜可以肯定,人家絕對不會連支撐幾個月的物資儲備都沒有。要知道當初鬆錦之戰中,祖大壽依靠堅城可是堅持了好幾年的。而這座城池,如今看來,怎麼看都比錦州要難啃得多。
尚可喜知道黃臺吉和其他的一些貝勒們都有趁着冬天拔掉牛莊堡這個釘子的打算。所以命令他加強了對牛莊堡的偵察,但是如今面對着偵查的結果,尚可喜卻越來越沒有攻擊牛莊堡的信心了。
尚可喜將這些天來他的人偵察到的各種記錄,包括剛剛繪製好的城防圖裝入一個皮袋子,然後招來了幾個親兵道:“這是皇上要的東西,你們好生的將它送到瀋陽去。”
那個帶頭的親兵便半跪下來應了一聲,雙手接過口袋,背在背上,又取了關文令箭,復向尚可喜行了一禮,便帶上人出去,上了馬,往北而去……
……
入冬以後,黃臺吉的身體越發的不好了。不過越來越嚴峻的局勢卻逼着他不能不支撐着身體工作。看到尚可喜送過來的牛莊堡城防圖之後,黃臺吉便將一些重要的將領找來,徹夜的研究這些防禦圖。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黃臺吉的書房中的燈光卻還沒有滅,五六盞鯨油燈將房子照得通明。是的,這是從如今他們最危險的敵人那裡進口來的。雖然黃臺吉很不願意購買來自鄭家的民用品,但是有些東西還真的難以替代。
“皇上,按智順王的說法,這座堡壘真的很難打。”嶽樂皺着眉頭道,“皇上,這牛莊堡炮壘衆多,可以數出來的,擺在明處的炮壘,依照智順王的統計,就有二十餘處,從任何一個方向進攻,都要面對好幾處炮壘的炮轟。陛下也知道,這鄭家軍的火炮,打的又快又遠,還在當年關寧軍之上。我軍常用的盾車是擋不住這樣的炮擊的。我們也沒有那麼多的人往那裡填。不過奴才看到這圖上說敵軍還挖掘了不少的壕溝和土牆。奴才想,我軍是不是也可以用這個辦法……”
嶽樂的話音還沒落,多爾袞便搖着頭反駁道:“這有什麼用?又圍不死人家,我就不信,這裡面的傢伙,連支撐到春天開凍的糧食都沒有。”
“十四貝勒,”嶽樂道,“我不是想要用這個來圍死他們,我是想,我們可以從地下,挖壕溝挖過去。挖起來的土堆在兩邊做土牆,這樣一來,他們的炮火就算再犀利,又怎麼傷得到我軍?我軍就這樣一直挖到他們的眼皮底下,然後再用跳板,梯子什麼的越過他們的土牆,這樣就……”
“哈哈,嶽樂你這法子不錯!”阿濟各倒是大笑了起來,“這鄭家軍就是大炮賊準,火器賊兇。平常和他們打,還沒等衝上去,人就先被打死了一大半,隊伍也都散了,這仗怎麼個打法?如今你這麼一下,等於是他們最厲害的招數都用不上了!好,好,我覺得可以就這麼幹。”
“這樣做的話,時間上怕是來不及了,馬上就要上凍了,到時候土地都凍住了,哪裡還挖得了壕溝?”多爾袞突然說,“除非你現在就能動手,就算現在你就能動手,就算他們頂不住,海上也沒有結冰,他們大可以上船直接跑了。這樣他們也死不了多少人。”
阿濟格聽了,冷笑道:“還想抓住人家的人?能把這個釘子拔掉,把人家趕回去,就已經是老天保佑了。你以爲鄭家軍是那麼好打的?”
說完這話,他又轉過頭去對黃臺吉道:“皇上,臣弟覺得,拔掉這個釘子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如何讓這個釘子不重新釘回來。我軍這次就算把敵軍趕下海了,但是卻不可能真正給他們多大的殺傷,他們只怕瞅着個空隙,就又殺回來了。我滿洲人少,和他這樣消耗下去,可不是好事情。”
黃臺吉聽了,點了點頭道:“十二弟,你說的也是朕一直在想的。鄭家在海上的優勢實在是太大了。若是這一戰我們能把他們趕下海去,我就打算立刻嚮明廷求和。朕可以和明廷約爲兄弟之邦,甚至是……甚至是去帝號,爲屬國,只要能保住這份基業……”說到這裡,他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皇上?”黃臺吉的話讓大家都吃了一驚。
黃臺吉又苦笑着搖了搖頭道:“你們以爲朕想要這樣?只是如今我大清處境的確堪憂。明廷的內亂已經漸漸平息了,李闖已經死了,張獻忠也堅持不了多久了。我大清如今也難以再如以前那樣入關調動明軍。”說到這裡,他又轉頭看了阿濟各和多爾袞一眼。接着又道:“明國內亂漸平息,我國以一隅之力與之相抗,損耗起來,卻是受不了的。如今鄭家權傾朝野,怕是要行那操莽之事。就算他沒這打算,明廷中的那些人,又怎能不擔心這些?如今他們誰願意看到鄭家再立下不世之功?如今鄭芝龍已經封王了,聽說這次滅了李闖,明廷又要將他的郡王升格成親王,若是再讓他們家立個什麼功,下一步是不是該加九錫了呢?只要我們流露出願意接受招安的意思,這些人只怕就會站出來支持招安,順便搶搶功勞。”
說到這裡,黃臺吉又苦笑了一下,頓了一頓,又道:“不過這不過是緩兵之計而已。重要的還是我們自己要能打得過鄭家軍。若是能緩出一段時間來,我們就要抓緊時間,強化海防。同時學習鄭家軍的各種技能。朕覺得,我諸申勇士無論是勇氣,還是戰力都是要超過那些尼堪的,哪怕是鄭家的尼堪。只是鄭家的兵甲在我諸申勇士之上。若是我大清也學到了這些本事,鄭家軍,又何足爲懼?你們覺得如何?”
幾個貝勒貝子之類的相互都望了一眼,他們之間,或者說八旗之間的確有很多的矛盾,但他們的根本利益卻是一致的。而且黃臺吉對於如今的局面,力量的對比的描述也的確是符合事實的,提出的方案也似乎有可行之處,所以這些貝勒和貝子們也就都低頭道:“一切聽皇上安排。”
黃臺吉點點頭道:“這些都是後話,如今最重要的還是先要把這個釘子拔掉。若是不能拔掉這個釘子,即使我們的緩兵之計成了,有這個釘子在,我們又如何能鞏固海防?大家再來商議一下嶽樂的這個法子……”
十月初,滿清的大軍開始逼近了牛莊堡。整個滿清動員了超過二十萬的人馬,這是滿清從來沒有過的大軍。當然,作戰部隊是不可能有這麼多的,在這支軍隊中,人數最多的還是包衣奴,尤其是今年早些時候剛剛掠奪到的那些新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