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清軍的刀盾兵撲上來的時候,模範軍的後續部隊也跟了上來,這些後續的士兵裝備的是普通的燧發槍,槍膛裡只有一顆子彈。他們採用了這樣的一種戰術:每五個人一組,四個士兵用刺刀和敵軍相持,然後一個士兵騰出手來,近距離向敵軍射擊。當他開完槍之後,就上前去掩護,換另一個士兵來射擊。在這樣的距離上開槍,命中率高得驚人。而且清軍無論是手中的藤牌,還是身上的棉甲都抵擋不住燧發槍的打擊。
其實在白刃戰中開槍很多時候並不是一種好戰術。它存在如下一些問題。
首先,白刃戰中士兵雙手持握的位置和開槍的時候是不一樣的。在開完槍之後,需要重新調整手握的位置,這當中的空隙容易被人抓住。其次,在白刃戰中開槍容易誤傷。尤其是倒了後世,步槍子彈的穿透力非常強,在近距離往往能穿透數人。當雙方混戰的時候,一槍打去,也許能打倒好幾個人,其中既有敵人也有自己人。所以在後世,很多軍隊在使用刺刀白刃格鬥的時候,都不允許開槍。但是例外也是存在的。
模範軍現在使用的這種在白刃戰中開槍的戰法其實是來自後世的某支按朝廷定餉只應該有四萬五千人,但卻嚴重超編,弄得一個連上千人,一個獨立團上萬人,總人員多達近百萬的國民革命軍第十八集團軍。他們因爲彈藥缺乏,所以在和日本蝗軍的戰鬥中總是傾向於利用埋伏,拉近距離,最多打三發子彈,就進入白刃戰。但在白刃戰中,其實他們也並不佔上風,因爲他們的訓練和營養都比不上對手。所以他們就發明了在和日本蝗軍的白刃戰中,在超近的距離上開一槍的戰術,以此來獲得較好的交換比。
而且這支軍隊的裝備大多非常老舊,使用的步槍的年齡往往和士兵的爺爺相當,以至於這些步槍槍膛內的膛線早就被磨禿了。這當然不是什麼好事,因爲這意味着他們射出的子彈只要一出槍口就會出現翻滾,就會到處亂飛,遠距離射擊的精度自然是一塌糊塗。但在近距離,這一缺點卻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好處。那就是一方面降低了子彈的穿透性,一方面又加強了子彈的停止作用。翻滾的子彈穿透力自然下降了,而且它擊中敵人之後,在敵人體內翻滾,將所有的動能都釋放在敵人體內,使得在近距離,這樣的子彈只要命中敵人軀幹,幾乎立刻就能要他的命。這樣一來,這支軍隊在白刃戰中用他們的老槍開火,誤傷的機率就比正常情況小得多了。因此,十八集專門發展出了這樣的一種在白刃戰中幾個人掩護一個人開槍的戰術。
模範軍戰士手中的燧發槍在某種意義上和十八集戰士手中的老套筒之類的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說他們手中的槍都沒有膛線,所以子彈很容易失穩,對比較厚的東西的穿透力都不夠好,但停止作用都很出色。模範軍的燧發槍射出的是沒有披甲的鉛彈,這東西打入人體後,肯定會發生碎裂,幾乎不可能擊穿敵人的身體,誤傷後面的人。而碎裂的鉛彈會把全部動能都留在敵人體內,所以停止效果特別好,幾乎不可能出現某人身中數彈,還能揮舞着刀劍衝上來砍人的事情。所以,十八集的白刃戰戰術也就格外的適合模範軍使用。
但是即使是有着這樣的戰術,白刃戰中依舊是非常殘酷的,整個戰場變成了一個血肉大磨盤,雙方的軍隊不對的被投入進去,然後不斷地被這個大磨盤碾碎。
潘大星已經記不清自己在這個血肉磨盤中戰鬥了多久了。也許很久,但也許其實也沒多久,激烈的戰鬥總會破壞人的時間感。他的雙管霰彈槍中的兩發子彈已經打出去了,擊倒了兩個建胬,然後便用刺刀和敵人拼殺在了一起。
一開始的時候,他和另外四個戰士相互掩護,但是很快,一個戰士就犧牲了,其他人也都被衝散了。這時候一大波的清軍舉着盾牌就直撞了過來。潘大星盯着距離他最近的那個刀盾兵舉在前面的盾牌,估計着他的手臂的位置,就在那個清軍撞上來的時候,他挺着刺刀向着盾牌中心偏上一點的地方猛地刺過去。
藉着雙方對撞的力量,鋼製的三.棱.刺刀一下子就刺穿了由生牛皮鬆木製成的盾牌,接着刺入那個刀盾兵舉着盾牌的手臂並穿透過去。那個刀盾兵手臂一疼,便撐不住盾牌了,同時猛衝過來的慣性又讓他剎不住腳,於是他整個人便在驚呼中撞在了直透過盾牌和他的手臂的刺刀上。
潘大星的刺刀深深的扎進了那個滿清刀盾的胸口,他雙腳一軟便倒了下去,只是潘大星的刺刀卻被那個清兵倒下的屍體掛住,沉了下去,就在這時候,後面又有一個清兵衝了過來,一刀便朝着他持槍的雙手砍來。潘大星來不及拔出刺刀,只得舍了霰彈槍,向後一退,不想腳下卻被一具屍體絆了一下,頓時變失去了重心,仰面摔倒在地上。
那個刀盾兵又上前一步,舉起刀便要砍下來。這時候斜側裡刺過來一刺刀,卻逼得那個刀盾只能轉過盾牌去格擋。潘大星趕忙想要爬起來,卻不想背後又過來一個人,和他一撞,將剛剛要爬起來的潘大星又撞倒在地上。那個人自己也倒在了地上,兩個人倒在了一起。
潘大星定晴一看,卻見到在自己身邊的是一個白甲兵,不由得吃了一驚。他的身上如今也沒有什麼武器,他便斜眼向旁邊一望,見旁邊的地上有一把順刀,便伸手要去拿。但那個白甲的行動卻更快,他已經一刀朝着潘大星砍了過來。
這一刀砍在了潘大星的頭盔上,好在那個白甲自己也躺在地上,他的腰刀太長,不便發力,這一刀卻沒能砍開頭盔,只是敲得潘大星有些頭暈而已。那個白甲便丟了腰刀,去腰間拔出一把匕首,手腳在地上一撐,便撲了過來。
潘大星正被那一刀劈得有點暈,反應稍慢,便被那個白甲壓在了身下。那個白甲一手按住潘大星的頭盔,想要把他頭盔固定住,一手便拿着匕首準備從面甲的縫隙裡捅進去。潘大星趕忙猛搖腦袋,伸出手來,雙手握住那個白甲按在自己的頭盔上的手,往旁邊一拉,那一匕首便捅歪了,斜斜的在潘大星的前臂上割了一個大口子。
那個白甲又舉起匕首,這一次卻是照着潘大星的右臂刺了下來。潘大星被壓在下面,難以動彈,這一刀便刺在他的右臂上,他的右臂一軟,頓時就擡不起來了。
那個白甲獰笑一聲,正要繼續下刀子,卻冷不防從他側後飛來一槍托,砸在了那個白甲的頭上,將他的頭盔砸得飛出去三四丈遠。那個白甲口中噴出一口血,便倒在地上死了過去。
潘大星用力的將那個白甲的屍體推開,努力的爬起來,卻見清軍已經頂不住模範軍的攻擊,已經在紛紛潰逃了。而剛纔一槍托打翻了那個白甲,救了他一命的那個模範軍戰士也已經挺着帶刺刀的步槍朝着前面追了過去。
潘大星捂着胳膊,四下望望,見那個白甲丟下的腰刀還在旁邊,便撿起那把腰刀,也跟着追了下去。